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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立新:与2万条毒蛇共舞一曲“华尔兹”】 孙立新

    时间:2019-01-06 04:42:36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在辽宁大连旅顺海域的一个荒岛上,有个“怪人”终日与2万多条剧毒蝮蛇为伍。26年来,他曾10余次被毒蛇咬伤、几欲送命,到后来,他体内竟然有了蛇毒抗体。在那个毒液飞溅、毒舌挥动的令人胆寒之地,只有他,可以光着脚上岛,在荒草里、树林中、岩石上,轻松随意地抓蛇放蛇,宛如探囊取物……
      
      与毒蛇结缘
      
      1982年7月,24岁的孙立新从沈阳农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到辽宁省蛇岛老铁山自然保护区管理处工作。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静谧得如同世外桃源的旅顺,想着自己从此就生活在这个美丽的小城里,是国家的人了,孙立新这个出生在北镇农村的苦孩子心里充满了喜悦,决心好好干,要在这里有一番作为。
      不久,孙立新受命协助黄总工程师搞辽宁省动物志,为制作动物标本,他每周都要去金州盐岛的大山里张网捕鸟,然后将捕到的鸟制成标本,有时怕往返耽误时间,他干脆就一个人搭起帐篷,住在大山里。
      1983年3月19日,孙立新接受了管理蛇岛的新工作。其实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听大人说旅顺的海域里有一个蛇岛,岛上生活着数以万计的剧毒蝮蛇,蝮蛇的蛇毒非常厉害,1克蛇毒就足以毒死1万只兔子,人被蝮蛇咬了,如果抢救不及时,绝难生还。接受任务的当晚,孙立新紧张、兴奋得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6点多钟,他早早就骑上摩托车,走了40多里路,来到双岛镇西湖嘴村的海边上了船,和船上的3个人一起驶向5.3海里处的蛇岛。1个小时10分钟后,船到了蛇岛。
      孙立新永远忘不了他第一次上蛇岛时的情形,虽然船长王庆明一再对他说因为天还冷,现在岛上没有蛇,而且蝮蛇从不主动攻击人,但第一次上岛的孙立新还是紧张得要命。
      蛇岛和其他海岛没什么两样,岛上植物茂密,布满了茅草、灌木、乔木,冬青和卫茅等少数草本植物还泛着点点绿色。孙立新头皮发麻,手里拿着一根树棍,弯着腰,高抬腿,慢出步,每走一步都要四下观望,就像电影中日本鬼子进村一样。直到快走到半山腰了,仍没见一条蛇,他这才放下心来。那天,孙立新他们开着船沿蛇岛转了一圈儿,在蛇岛南尖子海滩上待了半个多小时,才开船回来。第二天早上6点钟,孙立新又上岛了。
      孙立新第一次看见蛇是半个月后的事了。那一天,他刚上山不久,就在山阳坡的一块岩石上突然看到一条蝮蛇,这条蝮蛇有七八十公分长,是一条成年蛇,蛇眼处有一条长长的黑黑的眉,蛇身颜色呈土灰色,和岩石的颜色差不多。说来奇怪,真正和毒蛇近距离相见,孙立新驻足观察它时,心里竟然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反而产生了一种非常亲切的感觉,他在心里对眼前的毒蛇说:老伙计,今后,我就要与你为伴了。那以后,每次上山,孙立新都会看到蛇,而且一天比一天看到的多。春天来了,冬眠的蛇陆续钻出来了。
      1983年5月,孙立新和伙伴们开始了对蛇岛蝮蛇数量的考察,管理处包括孙立新在内的16个人集体上了蛇岛。因为要和毒蛇零距离接触,上岛考察之前,孙立新他们都穿上了绿色的帆布衣服、翻毛皮鞋,扎上了海绵护腿,戴上了电焊工人用的猪皮手套,头上还戴了塑料护帽。
      蛇岛有6条山沟,孙立新他们从第一条沟干起,16个人每隔30至40米站一个人,呈之字形在山沟间排开,然后相互呼应着从山下往山上走,每人手里拿着一盒油画颜料和一支画油画用的排笔,每见到一条蛇,就用排笔在蛇的尾巴上涂上红色。这次考察,让孙立新惊奇不已:原来传闻中如此之毒的蝮蛇竟真的如此老实――被颜料涂到了尾巴,毒蛇们多数都若无其事,从不攻击人,涂尾巴过程中,每100条蛇中只有几只“不肯”而跑掉的。
      15天后,考察结束了,孙立新他们通过考察获得了第一手的精准数据――蛇岛上共有蝮蛇1万多条。既不是1933年日本人长谷川秀治所说的50多万条,也不是1957年和1974年我国生物学家伍律和季达明所说的约为5万条和2万条。同年秋天,孙立新和管理处的伙伴们又一次考察了蛇岛的蝮蛇数量,再次证实了这一数据的准确性。
      
      走进了寂寞、诡异
      的蝮蛇世界
      
      1984年春,管理处在蛇岛盖了一座铁皮房,孙立新他们开始驻岛考察了。刚开始,孙立新和三四个伙伴住在岛上。白天,他们上山观察蛇,采集各种植物、昆虫,然后制成标本;晚上,就睡在铁皮房里。
      岛上的生活异常艰苦而危险,除了淡水稀缺外,没有电、没有人烟、周围除了海还是海的那种漂浮在海上的感觉能让人寂寞得发疯。夜里,海风击打着铁皮房发出的呼啸声令人毛骨悚然,更让人心里一惊一乍的是,夜里常常有蝮蛇爬进铁皮房里,在墙角的缝隙中钻进钻出,有时一觉醒来刚想伸个懒腰起床,刚伸到一半整个人就定了格――床角上,蝮蛇正吐着红红的信子。
      1987年春,因为铁皮房被海风吹坏了,管理处在岛上又盖了一座100多平方米的水泥房,那以后,孙立新就长期住在岛上了,最长的一年他在岛上住了足足260多天。
      长期在岛上与蛇共舞,孙立新了解到许多有关蝮蛇的不为人知的奥秘。
      同陆地蝮蛇不同,蛇岛蝮蛇一年中有两个休眠期,一是冬眠,一是夏眠。
      旅顺老铁山是国内著名的候鸟南北迁徙栖息地,春秋两季,长途迁徙的候鸟在天空飞倦了,在茫茫大海中看见老铁山林木葱郁,就会飞落下来,在这里取食、休息,然后再飞。蛇岛蝮蛇主要是以食鸟为生,因此,其冬眠和夏眠是随着候鸟的来去和季节变换而定的。每年4月,春暖花开,蛇岛蝮蛇慢慢苏醒了。到了5月初,候鸟叽叽喳喳地落满枝头时,所有的蛇都出来了,纷纷爬到树枝上、岩石上“守株待鸟”。6月,候鸟飞走,天也热起来,蛇岛蝮蛇就钻到石板下、洞穴中、草丛里,开始了夏眠。与冬眠不同,夏眠的蛇岛蝮蛇肌体活动自如,心跳也不降低,这期间如果天空下雨,岛上温度降到30度以下,蛇岛蝮蛇就会爬出来,雨停天热了,再爬回去。8月下旬,候鸟又来,蛇岛蝮蛇就又开始了“守株待鸟”的工作。到了10月末、11月中下旬,天冷了,蛇岛蝮蛇又开始了冬眠。
      蛇岛蝮蛇在捕食期内与候鸟的活动规律是同步的,每天,蛇岛蝮蛇早早爬出来,中午热没有鸟了,就爬回去,晚上又再次爬出来。孙立新曾在清晨的时候数过,最多时,4平方米的区域内竟盘有16~20条蛇岛蝮蛇!
      蛇岛蝮蛇的活动半径在50~100米之间,且有很强的领地记忆。孙立新曾把数条蛇从这个沟带到另一个沟,几天后,他发现曾被他带走的蛇又回来了,仍然卧在原来的地方。
      在孙立新看来,蛇岛蝮蛇又是很可怜的――它主要的食物是鸟,在春秋两季候鸟飞来的季节,虽然一条蛇一天又一天、一动不动地卧在那里“待鸟”,但收获甚微,一条蛇一年中最多可吃到7~8只鸟,多数蛇只能吃到1~2只鸟,而有相当数量的蛇一年中一只鸟也吃不到。蛇一年中吃到一只鸟就可以安全度过这一年了,而没吃到的就会饿死。
      蛇岛蝮蛇是冷血动物,一条蛇受到危险与否与其他蛇无关,附近的蛇绝不会来帮忙。雌蛇生下小蛇后马上离开,绝不留恋地瞅小蛇一眼。小蛇生下后就要自己捕食小鸟、蜈蚣等小生物了。
      表面上看,蛇岛是寂寞而宁静的,长年生活在岛上的孙立新却能每时每刻感受到发生在岛上的那些惊心动魄的绝命厮杀。
      蛇岛蝮蛇有两个武器,一是毒牙,二是一对生在鼻子和眼睛之间的颊窝。这两个颊窝是高敏感热感器,当候鸟从它的眼前飞过或停在眼前时,它马上就能准确感觉到,并闪电般咬杀。咬住候鸟后,蛇一动不动,将牙里的毒液注入鸟的体内,小的鸟一两分钟就死了,大的在三四分钟后也会死掉。如果是两条蛇咬到了同一只鸟,而两条蛇都不放弃的话,大蛇会把小一点儿的蛇连同鸟一起吞进蛇腹。
      蛇岛蝮蛇有两个天敌,一是鹰,二是褐家鼠。孙立新看过许多次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幕:一只鹰从天上突然直冲下来,用利爪抓起一条蛇岛蝮蛇,然后又飞到高空中去,蛇在鹰爪上扭曲着,渐渐僵死,成了鹰的美餐……但鹰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有时鹰抓住蛇,高高飞上了天,一不小心,被蛇的毒牙咬到,中了蛇毒的鹰会发出一声惨叫,扔下蛇,不久,就从高高的天空中摔下,僵死在山谷里。
      褐家鼠咬吃蛇是在冬季。夏天,褐家鼠被蛇岛蝮蛇咬杀,成为蛇的美餐。冬天,褐家鼠会找到蛇冬眠的地方,将那些老弱病残的蛇作为美餐啃吃殆尽。但褐家鼠也有失手的时候,初冬,蛇岛蝮蛇虽冬眠了,但还没有完全进入状态,这时,嘴急的褐家鼠去啃吃蛇岛蝮蛇就充满危险了。孙立新亲眼见过许多次――贪吃的褐家鼠因为嘴急,咬了还有些活动能力的蛇岛蝮蛇,而被蛇用尾巴慢慢盘住、盘死。“蛇吃鼠半年,鼠吃蛇半年”,那惨烈的场面让孙立新见了也头皮发麻。
      
      毒出来的“护法”抗体
      
      蛇岛蝮蛇曾历经多次灾难。1937年,日本人从蛇岛采捕了7000余条蝮蛇偷运到台湾:1956年至1958年,当时旅大麻疯病研究所先后17次共采集3600多条蝮蛇制成蛇酒和蛇粉用于治疗麻疯病;1958年6月20日至23日由于空军打靶误投炸弹引起大火,烧死蝮蛇无数;另外,由于蛇岛长期处于无人管理状态,滥捕乱抓现象非常严重,也导致蝮蛇数量的减少。
      1981年,国务院批准成立蛇岛老铁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后,加强了对蛇岛蝮蛇的保护。26年时间里,孙立新和伙伴们在岛上观察、研究蛇岛蝮蛇的同时,做了许多保护蝮蛇的工作:灭杀褐家鼠,铲除能给蝮蛇带来伤害的粉葛藤,间伐过于茂密的树林,以免蝮蛇过度集中而减少对食物捕捉的机率;清理可能发生泥石流、滑坡的山体,以免山石滚落对蝮蛇造成伤害;在春秋两季往岛上撒谷物,吸引候鸟在岛上停留,增加蝮蛇捕鸟的机会;为蝮蛇修挖水坑,涵养水源……
      由于以吃鸟为生,鸟喙和翅根会刺伤蛇的嘴,因此,蛇岛蝮蛇最常见的病是口腔炎,得了这种病的蝮蛇会张不开嘴,嘴角肿胀、淌粘液,蔫蔫地趴在岩石上、树上,遇到这种情况,孙立新就会抓住病蛇,拎起来,掰开蛇嘴,往里面抹药,最初,孙立新用碘酒给蛇治口腔炎,但不管用,后来他想到了用给人治病很简便好用的紫药水来给蛇治病,就这样,得了口腔炎的蝮蛇,轻的抹一次紫药水、重的抹两次就会痊愈。每年,孙立新都会治愈数百条得了口腔炎的蝮蛇。
      蛇岛蝮蛇是一种耐饥不耐渴的动物,它可以一年不吃东西,但不能长期不喝水。令孙立新记忆犹新的是1989年,那一年蛇岛大旱,整个夏季一连3个月没下一滴雨,岛上的草都枯死了,枯草上连一滴露水都没有。岛上1万多条蝮蛇因为长时间喝不到水,有的已经出现了生命垂危的症状。为避免蝮蛇被渴死,孙立新和伙伴们买来800多个水盆,又借调了海军的巡逻艇运来水,在管理处处长的带领下,全员上岛挑水往水盆里灌。待800多个水盆全都灌满了水,孙立新亲眼看到了成千上万条蝮蛇在同一时间里爬出来,围着800多个水盆抢水喝的令人叹为观止的壮观场面。
      20多年与蛇为伍,孙立新和伙伴们都有着多次被蝮蛇咬伤的危险经历。有一年,孙立新的一个同事被蝮蛇咬了,几乎丧命,在住院治疗了3个多月才好不容易脱离生命危险。令人惊奇的是,孙立新也曾10多次被蝮蛇咬伤,有几次还特别严重,但他好像对如此令人恐惧的蛇毒具有“免疫力”,每一次他都挺了过来。
      孙立新第一次被蝮蛇咬伤是在1990年的8月下旬。那时,孙立新抓到了一条怀了孕、快要生产的蝮蛇放在住房附近的花盆里,想借此观察蝮蛇的出生过程。他眼不错珠地观察到小蛇是怎样一条条地从母腹中爬出来。小蛇出生的第4天,孙立新抓起小蛇,想给它们量体重、体长,一不小心,他的右手大拇指被一条小蛇咬了一口,当时,他只觉得手指像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但是很快,他的手指就肿了起来。周围人说这可是剧毒的蛇啊,让他快去医院看看,但孙立新觉得蛇小、蛇毒轻,一点儿也没害怕,只是用手挤了挤被蛇咬的伤口,便没去管它,大伙儿都挺替他担心的,可是没想到第三天的时候,孙立新的手指消肿了,没发生任何危险。
      孙立新被蛇咬得最痛苦的一次发生在2001年5月。那一天,孙立新陪来自澳大利亚的一个蛇类专家上岛考察,因为对这个岛对这些蛇太熟悉了,他穿了一双胶鞋,也没有采取任何防护措施。没想到恰恰就在返程上被一条误以为人要攻击自己的蝮蛇给咬了。蛇咬伤的地方在孙立新的脚背上,他脱下鞋,用手挤了挤伤口,回住处后又吃了些抗蛇毒的中草药,但脚背还是高高地肿起来了。到了晚上,肿痛蔓延到了小腿,孙立新的整个小腿肿得亮亮的,像馒头一样,孙立新从没体验过那种痛彻骨髓的疼,疼得他满脸满身都是汗,痛得都不想活了,他甚至产生了想让人将他被咬的那条小腿剁去的想法。
      伙伴们想送他下岛去医院抢救,可是天已经黑了,没有出岛的船,伙伴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疼痛折磨得满床打滚儿。不巧的是,第二天,海上起了大风,陆地救援的船根本出不了海。所有的人都忧心不已,孙立新自己也合计,这一回大概是没得救了。第三天,没等救援船过来,令所有人都称奇不已的是,孙立新腿上的肿竟然消了,也不那么疼了。见自己脱离了危险,要陪同外国专家考察又脱不开身,孙立新索性没下岛。几天后,他脚背上被蛇咬伤的地方,只剩下一个疤了!
      孙立新发现自己对蛇毒有了抗体是2004年的事。那年10月,法国蒙娜丽莎影视公司的4个人上岛拍摄纪录片,孙立新手拿一条很大的蝮蛇对着镜头给他们讲解,一不留神,食指被这条蝮蛇给咬了一下,当时就出了很多血。由于当时岛上只有孙立新一个中国人,他得陪着法国人拍片,还得给法国人做饭,无法下岛,他用手将伤口挤了挤,吃了点中药,就又继续给法国人讲解了。后来,他发现自己这次被蛇咬不像以往那样疼,而且肿面只肿到手腕子。三天后,他就全好了。这让孙立新兴奋不已,他知道,已被蛇咬过五六次的自己已对蛇毒有了抗体!
      2005年秋的一天,一条蛇在正在考察的孙立新大腿根儿上狠狠咬了一口,自信的他没有声张,只是低下头,用手将凉冰冰的蛇从腿上拨开,掏出随身带的刀,将被蛇咬的地方割开,挤出些血,然后就将裤子穿上了。那次被蛇咬伤,孙立新一点儿药也没吃,没几天伤处就好了。
      那一次之后,孙立新就敢光着脚上岛了。
      2005年秋到2006年春,孙立新和伙伴们两次对蛇岛蝮蛇种群数量进行了考察,得出的结果是岛上已有2万多条蛇岛蝮蛇了――这表明,自孙立新他们上岛开展蛇岛蝮蛇保护以来,蛇岛蝮蛇种群数量整整翻了一倍!回想这26年来的艰辛、艰险和快乐,孙立新欣慰不已……(本文版权归作者所有,不得改编转载,上网,违者必究)
      编辑/夏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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