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带你回家 让我带你回家白马探
时间:2018-12-28 04:56:15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一 我以为,我轻易能忘记易小薄,可是我没有,在海南的夜色中,我常常能闻到空气中的海水腥味,这是易小薄喜欢闻的,她曾经说,嗯,海的味道好像爱情的味道。
她总是说这么奇怪的话语。
我第一次看到她时,她来找我,坐在三十年代留下来的老房子前,穿白衣,人很瘦,海藻长发,眼睛深陷,她说,是李良吗?
她不美,可是是极有味道的那种女孩子,我说你是谁?
你是李良吗?她再次重复着。
是的,我是。我站在离她二十公分的距离,看着这个高个子女孩子,她瘦,血管是蓝色的,在夏天里好像透明―样,看着我,她伸出手来,掌心里有一颗珠子,我送你的。
我至今记得那天黄昏,她伸出细长绵软的手,然后说,给,我送你的。
她送了我一粒珍珠。
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子,她说,昨天,看了你的画展,看到你画的蚌,蚌里的珍珠那么忧伤,恰巧,我有一粒珍珠,所以,送你了。
原来又是我的fans。我有些许得意,来,请进。
她让我画她,她说,你的画里,有一种奇异的香。
这是种奇怪的比喻,我的画里,怎么会有香呢?
第一次见面,她就脱了衣服让我画,她的结构很好,由于瘦,骨感的十分唯美。她的脸很小,只有巴掌大,我看得心疼,和丰满的蓝妮比起来,她的确有些薄凉的。
我们画了很长时间,好像认识了多少年一样,并没有太多陌生的感觉,画完了,她从包里掏出一支烟,然后问,可以吗?
当然,我说,我喜欢女孩子抽烟,性感。
在黑夜中,我们抽着烟,烟头一闪一闪的,她说,李良。我喜欢你好多年了,每次你的画展我都看。
我吓了一跳,她一步步走过来,离我极近,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她伏下身子问我,李良,我真的喜欢你好多年了。
她的眼睛在黑夜中很亮,我没有遇到过这么大胆的女孩子,我说,是吗?可是,可是我有女友了,我的女友去香港购物节购物了,她喜欢血拼。
我不在意的,她说,我喜欢你,但和你无关,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李良,我喜欢你。
面对这样的表白,我还是欣喜的,我伸过手去,想抱一下她,她躲开了,笑着说,明天,我再来。
那天晚上,我彻底失眠,易小薄的影子在我眼前晃着,犹如鬼女。
蓝妮让我很失望,趁有几分姿色,她嫁了有钱人。这次,是彻底在香港定居了。
我抽她骂她,她说,男人不要太单纯,要知道,没有钱,女人就不会快乐幸福,李良,你只是个三流画家,就是说,这一辈子,我可能不会过一种我想要的生活。
她要什么?宝马良车?这个贱人。
越贱越让人难忘。
我醉酒,骂街打架,易小薄一直默默在身边,我不是一个很快能忘旧的人,有时候,连她一起骂,我骂得狠,一直骂,为什么女人这么贱?
那时,她收拾着我屋子里的东西,到处是我喝下的啤酒瓶子,还有我的画笔画布,还有我画的蓝妮,蓝妮很丰满,更多的时候,我想念她丰满的肉体,她在床上是一团火,总能把我烧得一干二净。
易小薄开始为我买菜做饭,披头散发状如我妻。比如命令我吃维生素,比如逼我喝牛奶。我的皮肤开始不再粗糙,人也渐渐胖起来,但我们没有上床。
我无法忘记蓝妮,我喜欢丰满的女子,易小薄,她真的太瘦了。
这是她的一厢情愿,与我无关。
并且,我给她介绍了两个男人,全是画界的朋友,很是前卫的那种,梳着小辫子或留着长发,他们与我不一样,我就是平头,穿棉质衬衣,可是,易小薄说,不喜欢那样的男人。
她仍然喜欢抽烟,抽得很凶,她喜欢抽一种叫做爱喜的烟,淡淡的薄荷香,清凉的,细长的。她的手是好看的,这点比蓝妮强,我是先爱上易小薄的手吗?当我把她的手拿在手上时,我掉了眼泪。
我总是这么容易伤感,特别是春天。
在画易小薄第二次时,我没有画完,我把她抱到床上,然后和她做爱。
窗外的春花开得那么灿烂,我却仍然那么寂寞,我叫错了名字,我说蓝妮,我想和你做爱。
她流了眼泪,她的骨头很硬,硌得我疼,她真瘦,这么瘦的女孩子,却有那么大的力气。
你爱我吗?她一次次地问。
我一次次地沉默,不答一言。
好像与她的做爱与爱无关,也许是因为她太喜欢我,所以,她宁愿这样犯贱来让我睡,我心底里,是看不起她的。
到底我是个三流画家,画卖得并不好,加上学会喝酒打牌,我手中渐渐局促起来,特别认识黄老四之后,我喜欢打大牌,出手就是一两万,最惨的―次,我输掉了十三万。
我没有十三万,因为黄老四又不喜欢画,即使我把画全给他,他也会说,谁要这些烂东西。
可我只有画,于是我去收拾画,我准备把这些画抵给黄老四。
易小薄死死拦着我,有好几张,是画了她的,她瘦瘦的样子,在窗前飘渺地呆着,不食人间烟火,确实,画她的那几张不错。
但现在,我输掉了,我变得一无所有。
易小薄发了疯,她说,不能把这些画给他。
黄老四来了,他抽着烟,看着我和易小薄夺来夺去,忽然笑着说,我不要画了,我要她。
他指着易小薄说,我要她。
臭流氓,易小薄骂他,然后她冲过去打黄老四,我居然站在原地没有动,我想,我不能动,因为我冲过去能解决什么问题,黄老四看上的女人,无―例外被他睡掉的。
那天晚上,天下了好大的雨,我总听到外面呜呜咽咽的哭声,我疑心是耳朵出了毛病,但的确,是有一个女人的声音。
三
易小薄成了黄老四的马子。
他们在一起打情骂俏,易小薄再也不是那个赤着脚让我画的女孩子了,她眼神里有好多轻浮的东西在飘着,甚至,有时她会和我拍拍打打,好像我们没有怎么样。
这让我很尴尬,从此我再也没有和黄老四打过牌,我准备去北京了,这个城市真的没有办法呆下去了。
不知何时我开始有了心痛的毛病,痛起来就没完没了,特别是想起易小薄的时候,我总以为我特别爱蓝妮,但大多数时候我梦到的女人是易小薄。
在走之前我去和易小薄告别,她学会了浓妆艳抹,穿得极为暴露,当我出现时,她把一杯可乐泼到我脸上,去你妈的,她骂着,然后说,我这一辈子不会原谅你这个王八蛋。
是我毁掉了她。
我毁掉了一个女孩子关于爱情的梦想。
到北京后我更加落魄,吃了上顿没下顿,有时没有钱买颜料,不久,我被检查出得了肾结石,医生说,你的肾有毛病了,如果转成尿毒症人就完了。
我给蓝妮打了电话,治病需要钱,我知道我必须找人借到钱,我顾不得她是前任女友了。
总觉得她有亏于我,何况,她又是有钱人的太太。
不,她说,李良,我在香港开支很大的,再说,先生给我的零用钱是有数的,所以,我真的不能帮你。
她说话已经有了港台腔,这个我曾经那么爱的女人,这个在我鼎盛时期花了我太多钱的女人,她居然说了不。 我没有脸给易小薄打电话,但为了活命,我还是给她打了电话。
她沉默了好久,然后说,你在哪家医院?
301,我说,我在排石呢,―个人,你知道我的,我是孤儿。
说完,我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人在重病的时候总会想起朋友和亲人,一想就觉得委屈死了,因为觉得那么孤单,那种孤单,只有自己知道。
三个小时之后,我看到了易小薄,她提着很多营养品进来,还是那么瘦,但是,眼神里却没了光彩。
我给你带来了钱,她说。
钱,让她说出来就显得那样动人,她的嘴一张一合,好像天使一样。
我会还你的,我说。我说这句话时,有点哽咽。
四
事实上,我没有机会还给易小薄。
在我出院之后,易小薄从我生活里彻底失踪了。
我给黄老四打电话,我说,老四,我得跟你说件事,你得把易小薄还给我,无论我付出什么代价。
那是我第一次作为一个男人来说这件事,一年前我不是个男人,但现在,我想像个男人那样,把自己爱的女人夺回来,哪怕我跪着趴着,哪怕要我命。
黄老四说,你说那个婊子吗,早跑了,偷了我二十万就跑了,如果逮着她,我得抽烂她。
我终于明白,我那治病的钱是哪里来的了。
可我找不到易小薄了,她从我的生活里,从黄老四的生活里彻底失踪了。
我重新回到小城,天天坐在屋子里等待她,希望她可以重新坐在我的台阶上等待我。
我开始拼命画画,画中全是―个人,在参加全国美展时,我送了易小薄的一幅画,那是靠着我的印象画的她,疯狂、痴晴、眼神孤独,一身白衣,空灵忧伤,我画的是她变形了的脸,那样绝望,是的,她曾经绝望过,对我,对爱情。
那张画得了奖,登在画报上,如果易小薄看到,我想,她会回来的。
可她一直没有回来。
有人说在海南看到过她,于是我又跑到了海南。
每天我坐在海边呆想,想易小薄曾经也在海边这样想吧?她一定是恨我的吧?或者,恨里有爱?爱与恨,哪里能说得清?
明日对花忆卿面,卿面已经随花去,我读到这首诗时,看到一则新闻,一个女孩子在高速路上驾车,撞到栏杆上,人当时就完了。
车上找出她的身份证,新闻说,是叫易小薄的死者。
我坐在电视前,只觉得地动山摇。
在她的遗物里,我看到好多条短信,全是没有发出的,一条条,全是给我的,有一些写着我恨你,有一些写着我爱你。
在爱恨交织里,她把方向盘打错了,她是自己寻死的,我知道。
去领易小薄的骨灰时,我说了一句话,亲爱的,让我带你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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