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马克•布洛赫《封建社会》启示录
时间：2020-08-14 07:58:09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马克•布洛赫（法）的《封建社会》是一部研究封建社会的综合性巨著，包括了西欧封建社会的经济、政治、文化心态等诸多结构。与我以前所接触到的关于封建社会的论述，特别是早些年中国学者关于封建社会的论述不同，在布洛赫这部书中，他明确地认为封建主义是一种社会类型，是一种以特殊性质的人类关系为标志的社会组织，而不仅仅表现为政治、外交等单方面的意义。
上卷主要论述的是“依附关系的成长”，概括性地叙述这个阶段的社会背景，并研究人与人之间相互依存的契约关系的成长过程。整个上卷在结构上分为五编，分别是：第一编：环境：最后的诸次入侵；第二编：生活状况和心态；第三编：人际纽带：家族关系；第四编：人际纽带：附庸制和采邑；第五编：下层社会的依附关系。
其中第二编是很特别的一个部分，作者重點研究了当时社会的生活状况和心态，展示给读者一个不同于以往著述所描绘的封建社会情景，或者说是更真实地把封建社会的状况展现给了世人。这一部分的内容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映像，也引发了我的很多思考。作为一部研究封建社会的著作而言，第二编的这些内容很是新奇。“对于支配着一个社会的制度结构，最终只有通过对整个人类环境的认识才能得到理解。”的确是这样，在拜读这篇作品以前，我也有类似的想法。我们研究某个社会的制度结构，并不能把目光仅仅局限在这个结构上。比如我们研究宋代的政治结构，并不是从一堆历史文献中找出关于当时政治制度的相关记载，然后将其最大程度还原就可以了。那样纯文本、纯静态的研究展现给我们的并非是最真实的历史面貌。我们应该从整体上来看待这个时代的政治结构：从这种政治结构对社会的影响、民众对这种政治结构的反应等诸多方面来加以展示，这样的研究展现给我们的才是生动的、有气息的动态历史。
“一个社会就像一个人的头脑，是由永远相互作用的神经网络构成的。对于其他不同方向的研究来说，经济或心态上的分析是顶点，而对于研究社会结构的历史学家来说，它们则是研究的起点。”这也许就是年鉴学派重视社会、经济等因素的原因吧。在这里，布洛赫强调的是也一种整体的研究，不管经济、政治、军事或者心态，都只是社会的一个方面，对它们的研究都只是进行社会结构研究的一个层面。看到这里，我在想，其实，单纯的“经济或心态上的分析”也不应该是顶点。即便是一个单纯的经济方面，对它的研究也应该是整体性的，而且也应该将其置于整体环境之下进行考察。以我较为熟悉的中国历史而言，比如研究宋代的经济，我们并不应该仅满足于将宋代的经济制度、经济政策弄清楚搞明白，我们也许应该更多地重视这些经济制度、政策在实施的整个过程中的状况，包括在实施前的商讨、实施中普通群众的反应、实际实施的程度和实施后的影响（当然，这些影响也应该是多方面的，应该包括精神、心态等诸方面）。然而，不幸的是，目前绝大多数研究成果还是只局限在将其经济制度、经济政策弄清楚搞明白这个阶段，并没有对其进行整体性研究。当然，这有很多客观原因，如目前所见的史料多是官方的文献资料，而这些资料却很少直接记载这些制度、政策的实施结果和影响。但是，我窃以为，如果我们要呈现最真实的历史，就有必要在这些方面下些功夫。
第二编“情感和思想方式”部分的内容很特别很有用途：通过这部分内容，我脑中关于封建社会的内部情景更为丰富和生动了。之前读过的那些关于西欧封建社会的著作呈现给我的关于封建社会的景象总和起来也没有《封建社会》第二编这一章给我的印象丰富、深刻。布洛赫在这一章描述了人们对于自然和时间的态度、人们的表达方式、文化和社会阶层以及宗教心态等几个方面。通过这些论述，一个更为微观的、生动的西欧社会不断呈现在读者眼前。读罢以后，心里不禁有些许遗憾，遗憾布洛赫所描绘的内容太少了，除了这几个方面以外，其实还有很多方面没能够涉及到。
此外，“宗教心态”部分的一些论述也引起了我的一些想法。布洛赫在这部分中说道：“我们注意到，战争和风暴被不加区别地相提并论；所以社会灾难与今天视为自然范畴的灾难等量齐观……这些君主的朝圣活动并非仅仅是自私地寻求个人得救。他们期望从前往祈求援助的庇护圣徒那里，为自己也为其臣民求得进入天堂的允诺和尘世的富贵。在教堂里、战场上或法庭上，他们都在注意履行其作为领袖的职责。” 其实，在人们认识水平相当局限的时代，不管是作为统治者的君主，还是作为被统治者的一般群众，他们对于自然界都是一般的无知和恐惧，甚至有时候统治阶级的恐惧更甚普通人，毕竟他们还得担心统治权的得失。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人们对于宗教以及各种“隐秘意志的产物”都怀有一种敬畏和崇拜。这种崇拜从本质上讲，不管对于统治阶级还是一般群众，都是一样的：一种祈求庇护的心态。因此，也正如布洛赫所言那般，君主们的朝圣活动并非仅仅是一种自私行为。然而，令人反感的是，在已有的中国古代史研究成果中，我们还能常常见到大量指责古代社会统治者利用宗教、迷信愚弄普通群众的论断。在他们看来，中国古代的统治者大兴佛教、大修寺院都是愚民政策，目的是让一般人放弃反抗，把希望转向来世进而稳固统治。按照这样的逻辑，那么在这些学者眼里，中国古代的统治者认识力水平都是超前的了。可是，事实难道真是如此吗？恐怕并非如此！在那个时代，统治者和一般群众的认识能力其实相差无几。他们大兴佛教、大修寺院恐怕更多地还是如布洛赫所言的西欧君主朝圣活动那般，不仅仅是自私的行为！他们也在履行其职责，不光为了自己，也为了其治下的百姓。我们过去受到太多意识形态、阶级观念的干扰，以致我们的判断也受到影响。也许，我们对中国古代统治者的评价，也应该放在一个整体环境之下来考察，而不是将统治者和一般群众人为地割裂起来。
除此以外，布洛赫还有很多论述和观点都值得我好好揣度和体会。我越来越觉得，正如序言所说的那般，布洛赫这部《封建社会》，与其说给了我们丰富的知识，还不如说给了我们研究方法上的新途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