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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勒马嘶芳草地

    时间:2021-04-18 07:59:35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摘要:孟玉楼作为《金瓶梅》中一个并不十分起眼却几乎贯穿全书的人物,其身上有着传统与悖道共存的双重特征和精明狠辣、温柔圆滑相结合的多元性格特点,蕴含着丰富的深意,是作者对于时代及自身命运的某种回应与影射。

    关键词:《金瓶梅》;孟玉楼;多元

    作为一部以家庭生活和世态人情为题材的长篇小说,《金瓶梅》以大量的笔墨刻画了西门家中许许多多由于“一夫多妻”的传统婚姻制度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女性形象,她们或因妒忌、或出于利益,不免会使用某些“手段”明争暗斗以巩固自身地位。而从某些方面而言,孟玉楼在妻妾成群的西门府中却好似一股清流,她不争不抢,待人平和,和所有女性都保持着不愠不火的关系,甚至在大家有矛盾的时候主动站在中间调停……然而,孟玉楼这个精明的女子能够在西门大家站稳脚跟并最终伺机而动找寻到自己幸福的归属,绝不仅仅是表面上温温如玉这么简单。

    小说并未对孟玉楼的出身有过过多的交代,只说其原是清河县贩布商人杨宗锡的妻子,娘家姓孟,排行三姐,“玉楼”之名至西门庆观其簪上“玉楼人醉杏花天”一句才得,“生的长挑身材,一表人物,打扮起来就是个灯人儿。”[1]不仅如此,她还“百伶百俐,当家立纪,针织女工,双陆棋子,不消说”先是在杨家时,便是个勤俭持家的女子,“一日常有二三十染的吃饭,都是这位娘子主张整理。”在她的帮协下,家中生意兴隆,“一日不算银子,铜钱也卖两大簸罗。”(第七回)作者通过诸多的侧面描写,使得孟玉楼其人虽还未真正露脸,就已展现出了一个女子精明能干的一面。可惜后来其原配丈夫出去贩布,不幸身亡,丢下她一个守了寡,于是不甘“辜负了年少”的她终于经媒婆薛嫂介绍嫁入西门家做了三娘。西门庆死后,西门家走的走、逃的逃,却惟孟玉楼抓准时机,改嫁李衙内,按卦肆先生的话,四十一岁时产下一子,“一生好造化,富贵荣华无比”(第九十一回),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纵观西门府各妻妾的结局,潘金莲惨死刀下、李瓶儿丧子抱病身亡、春梅纵淫而亡乃至吴月娘最终独守空院、七十善终,都明显不如玉楼结局来得安定圆满。在《金瓶梅》中,孟玉楼的形象总是给人一种耳目一新之感,她不同于任何一人,在这个遍地充斥着酒色财气的污浊世界中显得独树一帜。

    一、尊统与悖道的双重结合

    孟玉楼从嫁入西门府开始,她的婚姻观念即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意义。理学家程颐有言:“……凡取,以配身也,若取失节者以配身,是己失节也。”有人问:“或有孤孀贫穷无托者,可再嫁否?”程颐曰“……然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2]以此作为衡量贤媛淑女的标准。此后朱熹也同意了这样的说法:“昔伊川先生尝论此事,以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自知经识理之君子观之,当有以知其不可易也。”[3]在理学家眼中,妇女“从一而终”便是最大的贞洁。据此反观孟玉楼的一生,我们会发现其三次改嫁,明显当为传统道德伦理予以批判的对象,而作者却偏偏赋予了这样一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女子以幸福美满的结局。结合《金瓶梅》成书的年代,可大體猜测出作者用意之所在。

    《金瓶梅》大致成书于明朝隆庆至万历年间,随着阳明心学影响力的不断扩大,传统程朱泯灭人性的“存理”“禁欲说”在当时已明显丧失了其主流地位,心学开始在人们的生活中扮演起了不可忽视的角色。不同于理学,阳明学强调人内心的力量,主张发动人自觉的良知,它虽一样脱胎于封建纲常礼教,却打破了人们惯有的儒家思维定式,“唤醒了各阶层民众的主体意识,并由此开辟出使‘理’相对化的道路”[4]。此后,以王艮为代表的“泰州学派”更是公开反对束缚人性,主张言“私”言“利”,对人自身情欲和私心进行了充分的肯定。种种新潮思想的渗透不断地改变着晚明市民的理念和思维方式,人们开始用批判的眼光去面对传统同时思考自身的出路。笑笑生正是有意通过孟玉楼“离经叛道”却“圆满安定”对“人欲”的解放做出自己的回应。

    然而,《金瓶梅》一书所列女子众多,突破传统道德约束公然追求“私欲”者也绝不止孟玉楼一人,但为何惟有她独受作者推崇?如前所述,阳明学虽占据了社会思潮的主流,但“明代王学实际上是程朱理学的延续”[5],王阳明虽然强调了“心”的主体地位,提出“心之体,性也,性即理也,天下宁有心外之性?宁有性外之理乎?宁有理外之心乎?”[6]但很明显“他仍然不能放弃儒家承担的道德教育的责任,也不能背离儒家清理秩序的义务。”[7]因而,阳明学实质是对理学的一种双重肯定式的辩证扬弃,是徘徊在天理与人欲之间的折中性思想形态。对比西门家中的众多女性,孟玉楼虽三次改嫁,于情理上确是不合“道德”,但她始终对人之欲望本身采取了节制的态度,没有过任何的婚外性行为,为人处世也时时恪守妇女的基本准则,“在人欲与礼法的矛盾中,她既满足了人欲,又无伤于礼法。”[8]而反观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等,此类人或多或少皆以放纵淫欲作为生活的一部分,完完全全背离了儒家基本道德秩序,因而皆落得或死或亡的结果。欲望本身并没有错,而毫无节制乃至丧失灵魂的欲望只会是一切痛苦的根源。折射晚明女性对自身解放的合理追求,这正是孟玉楼形象存在的价值之一,也是作者想要向世人展现的目的之一。

    二、多样的性格塑造

    除过对传统婚姻道德观念的继承性突破,笑笑生还通过孟玉楼与种种不同人物的交往,赋予了其精细又多元的个性特征,使得其虽不是书中的第一人物,却栩栩如生,耐人寻味。具体而言,一方面,其精明的头脑与长远的见识远远超过普通女性甚至另许多男性望而却步。另一方面,她又有着传统儒家所既定的女性温柔敦厚与圆滑处世。

    (一)精明狠辣

    孟玉楼在嫁入西门家之前,“手里有一分好钱。南京拔步床也有两张。四季衣服,插不下手去,也有四五只箱子。金镯银钏不消说,手里现银子也有上千两。好三梭布也有三二百筒。”(第七回)丰厚的财产成为了提高其身价的根本,作者诗云:“媒妁殷勤说始终,孟姬爱嫁富家翁。”(第七回)其实,孟玉楼并不是爱财,而是她清醒地知道每一步的利弊得失,钱财的丰厚使她明白权势金钱在社会上的重要,因而才会放弃穷酸书生尚举人而投靠富商西门庆。同样,孟玉楼拒绝张四舅时的一番言论也异常精彩,她知道张四舅一家贪恋自己的“一众箱笼”,因而机智地将传统道德规范下的女性“模板”搬到台面,使得对方哑口无言,张四舅欲以西门庆虐待妇女使其退缩,但孟玉楼却以信心满满的一句:“男子汉虽利害,不打那勤谨省事之妻。我到他家,把得家定,里言不出,外言不入,他敢怎的奴?”(第七回)予以回应。可见,儒家传统中勤俭持家的妇女形象在社会中仍是持认可态度,这也印证了前文所述作者塑造的孟玉楼形象是夹杂在“叛逆”与“保守”之中的言论。

    当然,孟玉楼又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弱女子形象,在对待触碰其底线的人时,她的心狠手辣也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西门庆死后,她终于得到了一个好归宿,可陈敬济的出现却成为了孟玉楼美满婚姻中的一个小劫。陈敬济这个放荡子弟以拾到的玉楼簪子为要挟专程跑到李家勾引玉楼,而玉楼为了防止事态扩大,将计就计,故意好言好语假装展现自己的心意,甚至委屈自己与敬济“不由分说,搂着就亲嘴”(第九十二回),终使得陈敬济成为瓮中之鳖,以偷盗罪被投入大牢。此一事,完全颠覆了孟玉楼以往的温润和气,显示了其绵里藏针的硬气。而这或许也包含了作者对世道的某种无奈,正所谓“花枝叶下犹藏刺,人心难保不怀毒。”孟玉楼一生正大光明,“都还是难以避免于西门庆处受骗、于陈敬济处受辱,那么可以想见等而下之之人了。”[9]如张竹坡所言:“盖作者必于世,亦有大不得已之事”(第七回回评),面对世道的阴险昏暗,或许只有“以毒攻毒”才是得以保身的唯一方法。

    (二)温柔圆滑

    很难说孟玉楼最开始选择西门庆是否是真的渴望能从西门庆处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爱情,但是自打真正踏进西门家,她才深谙西门庆爱她的钱胜过她的人,因而更多的把这个有权势的家当作了自己立身之所,在这样一个女性颇多的复杂环境中,孟玉楼是唯一与所有人都相安无事的人,而为了维持与各方的关系,她更是懂得经常出面调节他人之间的矛盾。

    吴月娘作为家中的正头娘子,玉楼深知其地位所在,她时刻紧守着做妾的规矩,一切以月娘为准。第十八回中,西门庆受气踢骂众人,玉楼只说:“骂我们也罢,如何连大姐姐也骂起淫妇来了?没槽道的行货子!”第二十回,吴月娘与西门庆反目,孟玉楼主动去劝解月娘,二人言归于好后,玉楼又主动提议召集各妻妾一起凑钱,为月娘和西门庆置办一场酒席,月娘心情大好,此后也对玉楼更加的信任与照顾。

    除过月娘,在西门家中与玉楼走得最近的一个非潘金莲莫属,用李瓶儿的话来说:“……五娘……与后边孟家三娘……两个天生的,打扮也不相两个姊妹,只相一个娘儿生的一般。”潘金莲在西门府中可不是个省事的主,因而玉楼夹在金莲与众人之间,最能体现其处世之圆滑。第十二回,潘金莲与孟玉楼的小厮琴童私通,使得琴童被赶了出去,但玉楼并没有因此埋怨金莲,反倒处处为其说话,在金莲挨打后,为避免误会,专程“等的西门庆不在房里,瞒着李娇儿、孙雪娥,走来看望”,等到西门庆到她房里来时,开口便劝西门庆道:“你休枉了六姐心,六姐并无此事。”后来,金莲和月娘撕破了脸时,玉楼又和颜悦色地去劝解月娘:“常言一个君子待了十个小人。你手放高些,他敢过去了;你若与他一般见识起来,他敢过不去。”一番话,既为月娘解愠,又替金莲阻止了事态的恶化,可谓一箭双雕。当然,这些行为或许只是孟玉楼保身的手段之一,但不得不承认孟玉楼并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虚伪者,她和金莲之间确实存在着某种超越妻妾关系的真正友谊,尤其最后金莲惨死刀下,清明佳节,在月娘不为所动的情形下,玉楼专程要往金莲坟头去看一看,“见三尺坟堆,一堆黄土,数柳青蒿。”放声大哭:“想当初咱二人不分彼此,做姊妹一场并无面红耳赤……恰便像比目鱼,双双热粘在一处。忽被一阵风咱分开来!共树同栖,一旦各自去飞……”这一段痛彻肝脾的哭诉毫无遮拦地道出了其对潘金莲的情意,足以见二人友谊之深。

    因而,孟玉楼并非是一个单一性的角色,她的多样化和立体性恰恰让人感受到了这一形象的真实感,“作者待玉楼,自是特特用异样笔墨写一绝世美人高众妾一等。”(第七回回评)无论是她的温柔大方、圆滑周到,还是从某些方面显现出的心狠手辣、不容侵犯,都是值得读者细细品味之处,正如有研究者指出:“孟玉楼的形象是丰满的有血有肉的,她的内心世界是丰富的复杂的,是个性化的人物形象,不是用脸谱化的好人可以概括得了的。她在中国古典小说人物的画廊中,具有‘典型’的意义。”[10]

    三、结语

    孟玉楼之名源自其簪上一句“金勒马嘶芳草地,玉楼人醉杏花天。”从臭水巷到西门府到衙内府再到回归真定枣强,这个自尊自强又身怀巨大家财的女子就好似一匹名贵的骏马,她的内心有着一股不同于任何一人的按捺不住的刚劲,正因为如此也只有自由自在的天地才是她的容身之所。小说结尾有诗云:“樓月善良终有寿,瓶梅淫佚早归泉。”其实,相比于最后七十善终的吴月娘而言,作者虽并未写出孟玉楼的寿高福广,但“感性的描写却有着让读者认同孟玉楼享受生活、追求幸福的指向。作者理性肯定的吴月娘在丈夫生前死后的遭际让人觉得可悲,而感性描写中的孟玉楼的择夫、改嫁却让人觉得明智。”[11]

    纵观全书,作者在孟玉楼身上所倾注的好感的确引人注意,张竹坡有言:“至其写玉楼一人,则又作者经济学问,色色自喻皆到。”[12]如果说夹杂在尊统与悖道之中的玉楼是作者对于社会现实的揭露与回应,那么这一形象本身的身世遭遇与多样化的性格特征则可视为作者对自身命运的投视,“如史公之下蚕室,孙子之刖双足,乃一腔愤懑而作此书。”(第七回回评)虽然有学者指出,这一说法毕竟融入了太多的主观臆测性为无稽之谈,但是,正是因为这一形象的神秘与多元,才值得广大读者予以更多的品味与思考。

    参考文献:

    [1][明]兰陵笑笑生.金瓶梅词话[M].陶慕宁校注.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10.本文所引原书情节均出自此书

    [2][宋]程颢、[宋]程颐:《二程集》(《遗书》卷二十二下)[M].王孝鱼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1:301.

    [3][宋]朱熹:《朱子全书·第21册》(《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二十六《与陈师中书》)[M].刘永翔、朱幼文点校,上海古籍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1173.

    [4][日]沟口雄三.中国前近代思想的屈折与展开[M].

    [5]葛兆光.中国思想史·第一卷[M].复旦大学出版社,2000,12:412.

    [6][明]王守仁.王晓昕,赵平略点校.王阳明集·上(卷八《书诸阳伯卷·甲申》)[M].中华书局,2016,3:246.

    [7]葛兆光.中国思想史·第一卷[M].复旦大学出版社,2000,12:416.

    [8]黄霖.黄霖说金瓶梅[M].中华书局,2005,9:74.

    [9]田晓菲.秋水堂论金瓶梅[M].天津人民出版社,2003,1:274.

    [10]孔繁华.金瓶梅的女性世界[M].中州古籍出版社,1991,8:121.

    [11]张进德.金瓶梅新视域[M].中国科学社会出版社,2014,3:126.

    [12][清]张竹坡.金瓶梅寓意说.朱一玄编.金瓶梅资料汇编[M].南开大学出版社,2002,6:421.

    (作者单位: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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