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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篇,可以用短篇的形式乱来

    时间:2021-02-25 08:03:55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徐则臣是一位极具理想追求的小说家。在引起广泛关注的长篇小说《耶路撒冷》和书斋意蕴的随笔集《把大师挂在嘴上》相继出版后,以中短篇小说走上文坛并依靠强劲底蕴而迅疾成名的徐则臣,把自己十年来颇具特色的短篇小说集合成册———《我的朋友堂吉诃德》。

    这部由花城出版社最新出版的小说集,共收录了徐则臣的十二个短篇小说,这不仅是他近年来短篇小说创作的一次回望和总结,同时也是他多年创作思考后的一次自我检阅。正如他在代跋《我的短篇时间》中所讲的,“短篇的确不能用长篇的方式乱来,但短篇可以用短篇的形式乱来”,这句数理化公式一样的创作心得,确实令人眼前一亮。

    我们深入到这部小说集的文本中,看一看徐则臣是如何“乱来”的。

    在徐则臣的这部小说集中,既有获得鲁迅文学奖的《如果大雪封门》和作为小说集书名的《我的朋友唐吉诃德》,还有多篇颇有影响的“花街系列”小说,我都不想评说,早有人说了不少。尤其是《如果大雪封门》的“宝来被打成傻子回了花街,北京的冬天就来了”的开篇,已经在青年作家中口口传颂,已经成为一个经典开篇的模式。

    但从个人欣赏角度出发,我还是喜欢这部小说集中书写情爱的三部小说———《露天电影》《我们的老海》和《养蜂场旅馆》。

    《露天电影》把短篇小说需要注意的两点事项———也是徐则臣格外关注的节制和留白———掌握得好像已经无可挑剔了。

    一个早年的露天电影放映师秦山原,因为长途路上撒尿而发现了曾经与无数乡村女人欢爱的村庄“扎下”,于是他放弃了原本前往的目的地,改到“扎下”住下来,最后被一个等他很多年的准备复仇的男人孙伯让,用请他看家庭电影并不准撒尿的蓄谋已久的方式惩罚了他。复仇缘由,是孙伯让的老婆曾经与秦山原有染,并且跟了同样是露天电影放映师的家伙跑走了。用孙伯让的话说,“她要死要活地闹,姓丁的那样她都跟,就因为是个放电影的”。

    《露天电影》从始至终从容不迫,用“留白”作“悬念”,吸引读者强烈地阅读下去。这篇小说截取了秦山原———早年游走乡村的电影放映员———当下一个生活断面来布局,而主角秦山原的当下现状,除了“在省城”和“在大学里教教书、闲了也写几本”的信息之外,作者没有再多涉及,小说上来就留下大块的“白”。其中还有诸多隐秘的“白”。比如看去有些随意行走的秦山原要到那个叫海陵的地方做什么?他现在有家庭、有妻子、有孩子吗?当然还有臭蛋的爸爸、那个没有出场却带着一身谜团的顾大年。因为顾大年当年也给秦山原看过放映机,那么顾大年老婆与秦山原有染吗?假如有染的话,现在顾大年现状如何?孙伯让为什么把臭蛋收为干儿子?为什么没有见过露天电影的臭蛋,却对不相识的一个早年的电影放映员那么充满兴趣?臭蛋的生父到底是谁,会是秦山原吗……等等,诸多没有讲明的事情就像小说的背面,读者努力看、努力想,似有模样但又模糊不清。明知读者极力想要了解这些问题,但作者置之不理或是故意引而不表,在看不到人工痕迹的“极为节制的叙述”中,只把一段思索的路径指引给读者,让焦虑的读者时刻在琢磨、时刻在思考,总想快点知道下面的事。此刻,“悬念”也变成“留白”。徐则臣游刃有余地将二者之间相互转化、相互作用,并在互相转化中,完成了一次意味深长的叙述任务。

    同样在叙事意义上,《露天电影》集合了多种意味,政治的、历史的、现实的、人性的……等等。譬如,秦山原走在村庄里的潇洒随意、看见村人后的居高临下的表现,让人们看到秦山原似乎还活在往昔“辉煌岁月”里。而所谓的辉煌又恰是人的悲剧;而人的悲剧又来源于当年的历史。并不是所有人都忘记了那段历史,至今还有人念念不忘———得意者和复仇者。那个被当年“电影放映师”的显赫职业夺走了妻子的人,还在忍受着屈辱而苦痛的日子。

    这部小说的叙述进程始终紧凑并且前后呼应,在漫不经心的叙述中开篇,在臭蛋一句“他尿裤子啦”的喊叫中戛然而止。老谋深算的作者在极为节制地书写中、恰到好处的隐喻中,不动声色地完成了对人性的“审视和反思”。

    小说的叙述还有诸多值得称道的地方,比如秦山原、孙伯让、臭蛋几个人物,都是用了几个简单的动作、几句话就准确地表现出来他们的内心状态。叙述的凝练和精致在这部小说中随处可见。

    比如“孙伯让指着一家窗户里泄在地上的一块灯光说,这儿是放映机的位置”;还比如“孙伯让的一面白墙让秦山原吃惊。毫无必要的又大又白”;再比如最令人称道的拍案叫绝的细节“他当然记得,他经常把她们带到林子里,到了夏天,乱作一团的时候他还会腾出一只手抓爬到树上的知了猴”,这些看似没有形容词、没有比喻的平静叙述,却把孙伯让和秦山原各自“现在和过去”的生活状态、心理状态,描写得淋漓尽致,一个或两个场景,就完全把“历史与当下”毫无障碍地打通了。

    精彩的描写举不胜举。例如,孙伯让把秦山原“请到”家里来,开始实施准备了十几年的复仇计划时,特别描写了秦山原和椅子的关系。“秦山原站起来”“秦山原又要站起来”“秦山原激动得带着椅子乱颤”。这样节制的描写在小说中还有许多,寥寥几句,复仇者和作恶者的彼此关系,甚至双方的表情,都给阅读者留下了逼真的画面感以及强烈冲击。

    徐则臣曾就短篇小说的创作谈过自己的看法。他说,节制是写作的美德,但准确是更大的美德,如果为节制而损害准确,吾未见其明也。

    应该讲,这部小说的叙述完成了他的理想———“准确的节制”和“节制的准确”。

    《我们的老海》依然是一部值得称赞的短篇小说,就像徐则臣想要的那样“就像是我把它们从地上捡起来”的本已存在的小说。

    小说大意是:“我”到“情人胡小鱼”家去,胡小鱼出主意,来看她的理由,是“做了个社会调查之后路过”的,想看称作“老海”的海。“我”当然见到了胡小鱼的丈夫、镇子里最年轻的船老大海生。“我”和胡小鱼的隐秘恋情被海生发现,海生先是“热情”地用暴食海鲜的办法,让“我”拉肚子提不起裤子,尔后带我去游泳,在老海中“我”的双脚被人死死攥住,不省人事。当“我”醒来的时候,胡小鱼还有许多人都告诉我,为了营救“我”,海生使尽最后一点力气,把“我”推上救生圈,可是……海生却失踪在老海里。小说结尾,“我”发出疑问,“海生怎么可能会不见了?他在老海里活了一辈子,走在水里如履平地,老海就像他的家,他怎么可能在家里把自己丢了呢”。

    这部小说,同样读得惊心动魄,跌宕起伏。尤其是最后海生的死,是这位年轻有为的船老大在想要杀死“我”的过程中幡然醒悟,还是他对爱情、婚姻的失望从而导致他毅然奔赴他挚爱的老海?作者没有交代。巨大的“生死”谜团,让这部小说的意蕴一下子提升了起来,有了辽远、阔大的气势。

    这部小说还有许多值得我们在创作中特别借鉴的地方:一部惊心动魄的小说应该具备的叙述姿态———叙述节奏尽可能顺畅,精益求精地瞄准每个字、每句话,不让叙述的车轮停下来、不让叙述的脚步乱了方寸,一切、一切都不能影响叙事的进程。

    试举几例。

    “摘下墨镜问我是不是小鱼的朋友”。有许多写作者,可能会在这句话里加上一个逗号,在“摘下墨镜”的后面,或是在“摘下墨镜问我”的后面,但是徐则臣没有使用逗号,读来感觉很好。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迫不及待地告诉他”。这句话里,肯定也会有写作者在“我不知道”的后面加上逗号。但是徐则臣还是没有使用逗号,读来感觉依旧很好。

    徐则臣同样谨慎使用引号。比如这一句,“抱着两个大西瓜噔噔噔跑上了楼”。肯定会有写作者把噔噔噔三个字加上引号的。但是徐则臣吝啬得还是没有使用标点。

    还有许多句子,我们一直认为应该在某些地方加上标点,否则自己都不能通过,总感觉有些不妥的样子。但是徐则臣依旧固执地拒绝使用。譬如这两句,“洗完了我就进了小鱼给我收拾好的房间”“游完了泳他骑自行车带我回去”。这两个句子,肯定会有人不假思索地使用标点的。

    徐则臣谨慎地使用标点符号,使得叙述节奏始终在一个“点”上,没有一丝紊乱,从而也让短篇小说真正地“短了下来”。只有拒绝啰嗦和繁乱,短篇小说才会具有短篇小说的美感。

    还需强调的是,《我们的老海》与《露天电影》一样,也是通过动作和场景表现人物的心理状态,还是一句话或是两句话,一个场景或是两个场景,节制而又准确地完成。比如小说中“我”马上要见到热恋情人胡小鱼了,应该是怎样的心态?徐则臣是这样描写的,“我总觉得路面上有星星点点的小东西在闪着银光,盯着一个跑上去看,是落在路上的一个鱼鳞”。这样的情形,肯定不是一个失恋者的状态,把这样的状态写在一个偷情者身上,还能不叫“准确”吗?而且准确得已经一箭双雕了,即完成了小渔村街面上的描写,还“顺便”把人物心理状态给完成了;在呈现出来画面感的同时,还能让读者去想象人物的表情。

    以上所讲的这些,假如没有作者曾经的深刻而又严谨的修改、打磨,不可能拥有这样“洁净的感觉”。也只有经过许多的严谨之后,才能呈现出来现今的“不是雕琢的意蕴”。

    最后再说一说《我们的老海》结尾,和《露天电影》结尾一样,都是具备了“阔大的想象空间”。为了让小说的“想象空间”愈发阔大、愈发深入,徐则臣动用了诸多手段,包括标点符号的谨慎使用。应该承认,他达到了自己的写作追求。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感觉,那你就去阅读《我们的老海》吧,相信你和我会有同样的感受。

    最后,再说一说《养蜂场旅馆》。

    这个短篇小说和另两个短篇一样,具有同样的风格和特点。能明显看出来,与前两篇小说具备一样的思路和写作手法。但是《养蜂场旅馆》好像在故事构思上走得更远一些,更加玄幻一些。

    小说人物同样不多,旅馆老板、老板娘,还有“我”以及没有出场的情人摇摇。“好像来过,又好像没有来过养蜂场旅馆”的“我”,带着八年前与情人摇摇的记忆再次来到养蜂场旅馆。可是老板娘一直认为“我”与她在旅馆有过一段难忘的身体接触的记忆,而且还是在“我”与摇摇共同来到旅馆的那个夜晚,而更令“我”惊诧的是,老板娘和“我”还有一个儿子,但“我”却不记得与老板娘的一切,我只记得与摇摇一起在旅馆的时光。小说就是在“出门就可以看到蜜蜂的养蜂场旅馆”虚实不定的恍惚中,由“我”和“老板娘”共同讲述了一段“记忆错位的情爱故事”。

    在我不太准确的记忆中,我阅读过的徐则臣的中短篇小说里,可能这样的带有先锋意味的写作手法,大概只有这一篇。也就是从这一篇开始,徐则臣开始变换了另一种写法,也就是后来《跑步穿过中关村》等一系列比较写实一些的作品。

    还需说明的是,这篇小说在写作时间上,又稍早于前两篇。由此也可以看出来,这篇小说是徐则臣“短篇,可以用短篇形式乱来”的最早的短篇实验。应该承认,这篇小说是“理念在前、叙事在后”,好像没有《露天电影》和《我们的老海》的操作更加完善一些。但,作为徐则臣短篇写作的试验,好像也能理解。

    关于这篇小说的诸多感想,应该与前两篇差不多,在此不再赘述了。

    徐则臣在这部短篇小说集的“代跋”中讲,他最初总是觉得讲述一个完整故事太老土,于是开始经营“断面”理念,寻找对一个故事拦腰一刀的最确切的位置。

    阅读这部小说集,可以清晰看到徐则臣的这个“寻找”过程。他在“寻找断面”的基础上,发出了“乱来是因为文无定法,乱来是因为这些年我对短篇这个文体的理解一直在变”的感叹。同时,他又在“理解一直在变”的过程中,“后来我意识到,我过于强调断面与完整、局部与整体的对立”。于是,他又开始继续寻找路径、继续调整思路。

    通过这部小说集,可以看到徐则臣大约十年的短篇创作探寻。截止今天,我们通过阅读他的其他小说,可以看到,基本上达到了他所追求的那样———可能故事讲了一半,可能故事只说了一个横切面,但你要表达的东西实现了,亦即小说的意蕴实现了。

    作为一个有远大文学追求的青年作家,徐则臣保持着“在路上”的清醒状态,他始终在边写边总结、边总结边前进。无法预测未来什么时候,徐则臣又会“乱来”一下,我们真的希望他能不断追求,因为这样的“乱来”能给当下短篇小说创作带来一种惊喜。

    文学大师略萨曾经赞誉阿根廷女作家萨曼塔·施维伯林是“西语文学的未来希望”。我做一个设想,假如某一年略萨看了徐则臣的小说之后,是不是也会发出类似的赞誉呢?

    特别需要说明的是,萨曼塔·施维伯林也出生于一九七八年,与徐则臣同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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