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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过长夜而语人生

    时间:2021-02-25 08:03:58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摘要 美国犹太作家伯纳德·马拉默德在文学创作中为了突显苦难主题。“哭泣”这一特殊意象频繁出现,值得探究。这一意象凝聚着犹太人在蒙受人生苦难时产生的深沉悲哀,体现着犹太教信仰和苦难历史塑造成的犹太民族悲苦心态和情感方式。马拉默德笔下的哭泣描写尤其充满了对人类苦难的沉思和人文关怀,它不仅是悲伤的宣泄,更是激发犹太民族乃至全人类的精神力量,使之顽强地与命运抗争、努力创造奇迹的艺术召唤。

    关键词:哭泣意象 民族性 苦难 世界性

    一 引言

    伯纳德·马拉默德 (Bernard Malamud, 1914-1986)作为二战后美国文坛涌现出的杰出犹太作家之一,对人类生存的苦难与挣扎进行了细腻、写实的刻画。从马拉默德的创作中可看出,经历过众多苦难洗礼,他对人性、对人生有了更现实的思考,不再遵循古典艺术中的优雅抒情、浪漫完美或者高尚冷峻,他的苦难书写展现平凡生活中的小人物甚至卑微人物内心与外界的关系。他在写作技巧上糅合了现代意象手法,使他的作品更具艺术感染力和审美效果,回味无穷。

    学者豪维茨指出,当代美国作家“承担起了见证文化中普遍存在,但同时被个人经历、阐释为个人创伤的创伤事件... ... 个体通过象征、想象和隐喻将他们生活的物质状况内化,目的是建立一个独一无二的个人化对世界的阐释。”[1] 关于意象的定义和概念,理论界众说纷纭,从亚里士多德开始,到20世纪现代派代表庞德、劳伦斯、乔伊斯及艾略特等人都认为意象既属心理学范畴,又是一个文艺学概念。在心理学上,“意象”是有关过去在感受上、知觉上的经验在心中的重现或者回忆,在文本上,它或者以一种描述而存在,或者作为一种隐喻而存在。马拉默德擅长运用各种意象来深化苦难主题,增加艺术感染力。研究意象的生成机制与文化内涵有助于深入理解作品的主题意义与审美价值。

    二 哭泣意象的运用

    阅读马拉默德的长、短篇小说,我们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这就是“哭泣”意象以各种形式反复出现,形成马拉默德独特的艺术风格,透射出他写作的基本意旨。在他长篇小说《店员》《基辅怨》中,莫里斯、艾达、海伦、斯莫尔、雅柯夫、拉伊莎纷纷被泪水洗礼过。哭泣场景更是贯穿中译本《魔桶——马拉默德短篇小说集》。这个小说集选取了马拉默德具有代表性的26篇短篇小说,时间从他的第一篇《停战协议》(1940)到最后一篇《被救赎的阿尔玛》(1984),跨度比较长,题材多样,其中不少作品在欧美及世界文学领域享有很高的声望,基本上代表了马拉默德的主要创作思想和写作风格。在这26篇小说中,有25篇不同程度地出现了“哭泣”的意象。据笔者不完全统计,“哭泣”场景一共有68次之多,最少的一篇出现一次,最多的一篇出现七次。更值得思考的是,这些哭泣场景大多都是描写男人的哭泣。

    哭泣是人类一种情绪发泄或情感表达方式之一。哭泣的原因和形式多样,有人喜极而泣,有人疼痛难忍,有人因感动而泪流满面。但在马拉默德的小说集里,主人公不是因为欢喜而流泪。马拉默德小说中男主人公的哭泣大多是因为失望、困苦、绝望或孤独、失败而哭泣,或为自己或为亲人而流泪。哭泣描写构成了马拉默德表现苦难主题的主要方式之一。

    在《我之死》(1957)里,男人们大哭特哭。主人公马库斯是个小裁缝店老板,手下有两个雇员,这两雇员因各自生活的不如意经常互相打架,常常是你死我活的争斗。马库斯,这位经历了生活苦难但依然善良的波兰籍犹太老人总是苦口婆心地劝解、安慰他们。在这篇小说里“哭泣”意象出现了七次之多,而且都是男人的哭泣。熨烫工乔西普妻子和孩子生活在波兰,14年没能见过一次面,接到患病妻子的信时,“他的脸就开始变了形,并哭了起来,眼泪流得两颊上,下巴上到处都是,就好像让人用灭蝇剂给喷了一脸。最后大声地抽泣着,那样子实在吓人,结果几个小时他什么也不能干,一上午白白过去了。”[2] 这种哭泣让读者真正体会到男人“只是已到伤心时”的痛苦心情。缝制工艾米利欧也是个孤独的人,经常自言自语,他的妻子总是回到他身边,然后又离去。这两个人有着共同的特点,都是孤独、寂寞,找不到生活的意义,所以总是互相殴斗,彼此伤害。经历过二战的马库斯理解他们的痛苦,总像父亲一样劝解他们,“马库斯看到他们这么听话,心又软了,眼里噙着泪,像对孩子一样说道:‘孩子们,记住,不要打架’”[3] “马库斯哀求他们,为他们感到羞愧,同时也流下了眼泪。”[4] 他劝这两个雇工:“我父亲说:‘孩子们,我们是穷人,无论到哪儿,也没有人同情我们,可我们自己不能再互相伤害了……’”“乔西普的眼里充满了泪水……后来竟是号啕大哭起来……乔西普哭着答应了,艾米利欧,眼睛已湿润了,也严肃地点了点头。”[5] 一个场景里就出现了三次哭泣意象。但马库斯改变不了他们生活的困苦,也就阻止不了两人的争斗。“制衣商连哭带喊地冲了进来,没管他们的伤,而是叫他们去收拾行李。”[6] 最后这位善良的老人在劝架时因心脏病发作死在两雇工面前,“尽管这个犹太老人倒下去时,眼光已经呆滞,但这两个助手还是可以从中清楚地看到这样的眼神:我是怎么告诉你们的?你们看?” [7] 这篇小说基本上没什么情节,但语言朴素、感情真挚,读者读后也不禁潸然泪下,一个纯朴、善良的犹太老人形象让人无法忘怀。他的眼泪是一生困苦的总结,也表达了在困苦中对他人的关爱,在救赎他人的过程中牺牲了自己的,实现了自己生命的升华。

    类似的表现小说人物失望、伤心、痛苦,甚至失败、绝望、孤独的哭泣经常出现在马拉默德其他小说里,《春雨》里的父亲为自己和女儿流泪;《头七年》的鞋匠为爱情哭泣;《魔桶》的利奥因发现自己没有爱的能力而哭泣,等等。

    马拉默德短篇小说语言简练、惜墨如金,为什么他会如此频繁地运用“哭泣”意象呢?他想通过这一意象来表达什么思想呢?众所周知,美国文化、文学向来突显个人价值,崇尚自立、自强,很多美国作家都是以写刚强著称的,比如海明威着力塑造“只能被打倒,不能被打垮的硬汉形象和精神”; 杰克·伦敦在作品中讴歌不屈的奋斗意志,那么,为什么马拉默德却反其道而行之,偏离美国“主流文化”,使本应“有泪不轻弹”的男主人公沉浸在泪水中呢?这和马拉默德的个人经历、创作思想以及犹太民族的宗教、历史有着颇深的渊源。若想深入地理解马拉默德哭泣意象的生成机制和含义,必须联系到犹太民族宗教和历史的特殊性。

    三 哭泣意象的生成机制

    英国思想家卡莱尔说:“未曾哭过长夜的人,不足以语人生”。犹太民族是人类史上一个奇特的民族。犹太民族的历史就是一部受难史,因而犹太民族尤其哭过长夜也思考过人生。包括马拉默德在内的犹太作家的苦难、磨难主题来自于他们的宗教和历史。

    1 宗教情怀

    在《旧约》中,犹太民族的领袖们就甘为民族受苦以拯救民族。亚伯拉罕、雅各、约瑟、摩西都经历了千辛万苦、做出巨大牺牲才带领本族人寻求到地理意义和精神意义上的家园。犹太人,这个以犹太教为传统宗教的民族,深受《旧约》影响,深深体会并接受《旧约》里关于受难的信息,只有经历过磨难才能给自己和他人带来解脱和幸福,达到精神上的升华和胜利。在犹太圣经中,哭泣经常出现,是人们表达情绪的正常方式。他们会因失去亲人而痛哭,如亚伯拉罕因爱妻撒拉去世而哀恸哭号;约瑟伏在死去的父亲身上哀哭;他们也会因见到离别的亲人喜极而泣:雅各与兄长以扫多年不见,兄弟相见相拥而泣;约瑟见到从未谋面的弟弟便雅悯,伏在他身上哭泣;大卫与约拿因离别而哭泣;以扫没有得到长子祝福而哭;摩西去世,以色列人哭30天来寄予哀思,等等。在犹太人眼里,哭泣不是软弱的表现,是自然的人性反应。所以犹太人不以流泪为耻。

    另外,更重要的是,哭泣在古代是犹太民族的一种宗教习俗,是与上帝的沟通方式之一。每当灾难临头,犹太人对耶和华的哭泣就如孩子在苦难和委屈中对家长的哭泣一样,没有丝毫羞怯感,也不会与尊严感相抵触,那是在神面前承认自己的无力,呼吁神的顾念,要求神的拯救,是祈福的一种途径。例如,在《士师记》中,以色列的十一个支派和便雅悯支派战争,以色列战败,“未摆阵之先,以色列人上去,在耶和华面前哭号,直到晚上……。”[8] 耶和华同意他们再攻打便雅悯支派,没有战胜,于是“以色列众人就上到伯特利,坐在耶和华面前哭号,当日禁食直到晚上……。耶和华说:明日我必将他们交在你们手中。” 于是,以色列支派战胜便雅悯支派。 这样的哀歌在犹太圣经中随处可见:以色列人受到严重旱灾时,“犹大悲哀,众人披上黑衣坐在地上,耶路撒冷的哀声上达;以色列人遭受蝗灾,上帝叫他们“应当禁食,哭泣,悲哀,一心归向我。”

    哭泣是犹太人对上帝倾诉他们苦难、灾害的途径之一,是寻求帮助的途径,是人与神沟通的方式。《诗篇》里说:“流泪撒种的,必欢呼收割。那带种流泪出去的,必要欢欢乐乐地带禾捆回来”。这是犹太人对哭泣的理解,也是他们对苦难的理解。眼泪让他们明白受苦的意义,苦难是为了罚恶,也能使人谦卑,省察自己,寻求上帝的救赎,追求个人和集体的洁净,得蒙拯救。在苦难中,不能自暴自弃,陷于绝望;也不能自以为是,怨天尤人。应仰望上帝,相信上帝的爱永远长存。犹太民族宗教精神和生活紧密连接,这种宗教习俗深入每个信奉犹太传统的犹太人的生命里。作为民族意识强烈的犹太作家马拉默德把哭泣上升到一种象征和隐喻来表现犹太人的苦难,他的人物在向整个世界哭诉,警醒世人,呼唤人间的真、善、美。

    2 历史悲情

    犹太民族的特殊历史遭遇从亚伯拉罕率领众人自美索不达米亚迁往迦南开始,经历了几千年的迁徙、流散历程,他们被罗马帝国逐出耶路撒冷以来,长期没有自己的家园,被所在地的主流文化排斥在外,时常遭受到他族的迫害和屠杀。在中世纪,对犹太人小规模的迫害变成大规模的血腥屠杀;到了近现代,欧洲各个国家,尤其是俄罗斯、匈牙利、波兰、保加利亚等,曾经多次对犹太人进行集体迫害;将犹太民族的苦难推到颠峰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希特勒灭绝人性地把600万犹太人送进了毒气室和焚烧炉。钟志清在她的《当代以色列作家研究》中写道:犹太作家卡-蔡特尼克是大屠杀的幸存者,生于波兰,德国占领波兰期间被送进奥斯威辛集中营,1945年获救,获得营救后开始写他在集中营的经历。当他让一士兵把第一本书带到巴勒斯坦时,士兵低声说,“你忘记写作者名字了”。他哭了,“作者名?写这本书的是那些进了焚尸炉的人!叫卡-蔡特尼克135633吧”。[9] (卡-蔡特尼克乃德文“集中营”一词的缩写,135633是集中营编号。在审判纳粹他做证时,当被问及为何他的书不署真名而用卡-蔡特尼克135633时,他虚弱地晕倒在地。面对这种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任何一种表达方式都是苍白的,哭泣、晕倒是最本能的反映。他们是最有资格哭泣的民族。

    长期以来犹太人遭受了挑战人类承受力的压迫,他们需要释放和排解的途径。于是犹太人把哭泣变成了民族的悲情方式。在耶路撒冷有犹太人的圣迹——哭墙,也称西墙。公元70年,罗马人摧毁古以色列王所罗门建立的圣殿,后来圣殿几经摧毁和重修,公元135年彻底毁于罗马人之手,犹太人也开始了大流散生活。此后千百年,分散世界各国的犹太人遭遇了非人的排挤、迫害,他们常从世界各地来到耶路撒冷号哭,寄托对故国的哀思,对民族命运的控诉。这就是“哭墙”的来历。如今每逢宗教节日,总有大批犹太人聚集墙下,举行缅怀和追忆民族苦难的祈祷仪式。在那里完成压抑千年的倾诉。哭墙是历史的见证,是犹太民族遭受不公平待遇的见证,是他们苦难的见证。它也唤起人们的一种责任。时刻提醒人们怎样使过去的苦难不再重复和延续。

    四 结语

    由此看来犹太人的哭泣源于他们的宗教和历史遭遇,是犹太民族的一种悲情方式。长久以来已经融入犹太民族情感和性格中。马拉默德突出地运用哭泣意象来表达犹太人的无声控诉。哭泣是因为苦难太深。犹太人只有形成外柔内坚的性格才能在所在地生存下去,这是他们的历史遭遇形成的结果,也是犹太民族的生存策略和智慧。

    社会心理学家认为情绪不仅受生物因素的制约,更受社会文化影响,“情绪是受社会文化影响的一种社会建构。在个体情绪认知过程中,社会文化起着特别重要的作用... ...由于不同文化对行为规范的定义不同,这些差异会连带影响个体在情绪方面的反应以及情绪的表达”[10] 了解了犹太宗教、犹太民族的历史遭遇,也就理解了他们的性格,才能真正理解为什么马拉默德如此突出地运用哭泣这一意象。苦难是因,哭泣是果,哭泣是对苦难的宣泄,也是重新积聚力量继续面对苦难的现实、努力生存的过程。马拉默德小说中主人公的哭泣,是整个犹太民族在为他们的苦难在哭泣。通过哭泣意象的充分运用,马拉默德对犹太人的艰难境遇表示了极大的同情,对他们的坚忍精神给予了充分肯定,不管条件多么艰苦,也不管生存环境多么恶劣,他们都能在那里顽强生存下去,在表面的软弱下孕育着一种坚韧和顽强,是任何民族的人们都应该学习的精神。在马拉默德看来,这种精神是芸芸众生中小人物具有的共同特征,所以他提出了著名的说法:“所有的人都可能是犹太人,只不过他们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 这是指包括犹太人在内所有人类那种孤独无依、经历困苦磨砺的生存状态,也指人们与困难搏斗,战胜自己,战胜自然,勇于追求真、善、美的可贵品质。因此,马拉默德被称为“不幸者的人道主义代言人”。他的长、短篇小说都从不同角度、以不同方式对犹太民族的苦难历史、对现代人的孤独、困境做了思考和诠释。在他的短篇小说中,他用“哭泣”来表现的正是这种受苦受难的人们的真实处境。马拉默德试图通过对“哭泣”的描写来告诉人们:哭泣是软弱,是孤独无助,是宣泄,但也是坚韧不屈的表现,而这也正是犹太民族性格的一种真实写照。

    另外,在马拉默德笔下,男人代表着整个犹太民族的脊梁,而整个犹太民族又隐喻了全人类。他虽然围绕犹太民族性这一主题展开,但他通过小说的形式对无处不在的人类灾难做了历史的反思,是对整个人类苦难的一种关怀。他写犹太人,是因为他了解他们,更主要的是,犹太人最集中最典型地代表着现代人所遭受不幸的一面。犹太人是载体,马拉默德的文学创作不仅是我们了解20世纪美国小说的一个重要窗口,同时也是了解人类自身的一面镜子。马拉默德较完美地用文学的民族性映射出了深刻的世界性。

    注:本文系吉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2014WY30)。

    参考文献:

    [1] Deborah.M. Horvitz. Literary Trauma:Sadism, Memory,and Sexual Violence in American Women’s Fition [M]. Albany: 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ress,2000:1-9.

    [2] [美] 伯纳德·马拉默德:《魔桶——马拉默德短篇小说集》,吕俊、候向群译,译林出版社,2001年版,第37页。

    [3] [美] 伯纳德·马拉默德:《魔桶——马拉默德短篇小说集》,吕俊、候向群译,译林出版社,2001年版,第39页。

    [4] [美] 伯纳德·马拉默德:《魔桶——马拉默德短篇小说集》,吕俊、候向群译,译林出版社,2001年版,第42页。

    [5] [美] 伯纳德·马拉默德:《魔桶——马拉默德短篇小说集》,吕俊、候向群译,译林出版社,2001年版,第42页。

    [6] [美] 伯纳德·马拉默德:《魔桶——马拉默德短篇小说集》,吕俊、候向群译,译林出版社,2001年版,第43页。

    [7] 同上。

    [8] 引文出自《圣经》,南京爱德印刷有限公司,2000年版。

    [9] 钟志清,《当代以色列作家研究》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75页。

    [10] 俞国良,《社会心理学》,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257页。

    (朱丽娟,吉林大学公共外语教育学院教授;裴浩星,吉林大学外语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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