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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海一再后退

    时间:2021-03-02 07:53:19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人未尝不是生而处于囚笼之中,现实的囚笼或精神的囚笼。意识到自由的价值的同时往往将意识到被囚禁,这是一个矛盾,更是一种痛苦。发生在主人公身上的种种事件,无论明喻或隐喻,都构建起一个黑暗而压抑的叙事空间和情感空间。“铁屋子”里醒着的人比昏睡的人更加饱受身体和心灵的折磨。

    但人终究是需要抱着希望活着,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寻求出路和自救。人在精神的世界中自我捆绑,同时也依靠精神的力量实现自我解放。文学与思想的意义正在于此。故事中和现实中的作家们,都在用自己的笔和心,去追寻那一道微茫却温暖的精神之光。迷宮再曲折,往前走才会有出口,而我们通过阅读、思考和写作去拼接这座迷宫的地图碎片。最终“大海一再后退,总有道路出现……生命到达无边的寂静,我们将拥有永久的空旷”。这是一篇在黑暗的基调中凸显着光亮的作品。

    我就是那个叫鬼金的吊车司机,我写小说。小说意味着虚构,那么下面这一切,来自虚构。

    ……俞一白被开除了。

    图林来监狱探监的时候,告诉他的。图林是俞一白的工友,也是他轧钢厂里的两个朋友之一。另一个他认为是朋友的人叫鬼金。图林有些沉重地说,厂里已经贴出公告,你已被除名。俞一白的双手放在台子上,盯着图林。图林低着头。俞一白哦了声,目光从图林脸上落到自己手上,手指哆嗦着,他把两手收回来,握在一起,右手握着左手指关节,关节处都白了,发出嘎嘎折断木棍的声响。俞一白说,我终于从轧钢厂逃出来了,却陷入另一种囚禁之中。他冷笑一声,表情近乎阴森、冷峻,敷上一层霜气似的。俞一白看到图林被他的冷笑吓一跳,向前一躬,柔弱的身子像被弯折了似的。俞一白下意识抬起双手想抚摸一下青刷刷的光头,但是手又放下来,他说,从那个自嘲的“囚徒”到一个真实的囚犯……同样经历了二十三年……图林安慰着俞一白说,你不要难过,好好改造,出来后,总会有办法的。轧钢厂不留你,自有留你的地方,再说,世界这么大……俞一白说,我不难过,一点儿都不难过,只是有些小失落而已。我终于脱掉工厂那身“皮”啦,现在换上另一身“皮”……俞一白说话的声音很大(在工厂里他就是大嗓门,好像异化似的,在那个环境里,你不大嗓门,就没人听到你说话),尤其是说到“皮”字的时候,恶狠狠的,咬牙切齿的,好像要扒了谁的皮似的。周围探监的人都侧目,表情厌恶,目光狠狠地射向他。站在后面的狱警警告俞一白,小点儿声,再大声喧哗,就取消这次探监。图林旁边来探监的是一个年轻女人,这时候,从椅子上站起来,往下拽了拽短裙,转身往外走,俞一白没看清她的脸,只看到她短裙包裹的屁股,还有黑色丝袜包裹的小腿都很美。尤其是小腿肚上面的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俞一白很喜欢看女人的那个部位。一种莫名的美,给他莫名的冲动。俞一白旁边的狱友一脸沮丧,嘴里骂骂咧咧地喊着,婊子,他妈的婊子。狱友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光头,右脸颊上有一道明亮的疤痕,像刻上去的。他被狱警带走了,他挣扎了几下,嘴里一直叫嚣,婊子,婊子,当初要不是我……他妈的你会有今天吗?什么东西,不过一个屄罢了。这个女性器官的字让来探监的女人愤怒地投去碎石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男人被带走后,探监大厅内再次安静下来,那些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有说笑的,有沮丧的,有哭天抹泪的,有满脸严肃的,有谩骂指责的……俞一白身子向前靠近,压低了声音对图林说,我更衣箱里的东西你帮我收拾一下,等我出去后,把它们给我。图林笑了笑说,没什么隐私和贵重物品吧?俞一白说,几件破劳动服,还有工具什么的,你如果能用的话,你留着。我记得有几本书和一封信,还有什么,不记得了。跟文字有关的,都给我留着吧。图林说,好。图林叹息了一声又说,其实,都是文字害了你。俞一白说,也许吧。图林问,魏如海没来看你吗?俞一白说,没。图林说,哦。探监的时间到了。图林说,下次再来看你。俞一白说,谢谢你来看我。俞一白站起来跟着狱警走了,他回头看了眼图林。图林怔在那里也看着他。俞一白笑了笑。图林也笑了笑,眉眼里闪着妩媚,女性化了。俞一白心里竟然泛起一丝暖意,像玻璃杯子被倒进热水后,杯沿蒙上的水汽。

    俞一白和图林可以说是师兄弟,他们是一个吊车师傅带出来的。图林比俞一白早一年上班,比他大两岁。图林瘦削,皮肤细嫩,腼腆,看上去有些“娘”,在轧钢厂里外号“大姑娘”。图林很反感人们叫他“大姑娘”,每次有人这么嘲笑他,他都面红耳赤地口吃起来说,不……要……这……么……说……还有人把他当“女人”,进行性骚扰,在他不经意的时候,摸他屁股。他委屈地躲在角落里哭泣。俞一白看不下去了,一次对侮辱图林的工人发出警告,那人不服气,俞一白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根半米长的废钢管(生锈的,上面的铁锈像渗出来的血,在晃动中,滴落)追赶着那人,满车间里跑,直到那人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到厚厚积尘的地上,脸色煞白,两腿在地上近乎抽搐,才开始求饶,说,我再也不骚扰图林啦,求你饶了我吧。俞一白扔掉手里的废钢管放过他。从那之后,再没人骚扰图林了。图林在心里面感谢俞一白,给他织了一件黑色高领毛衣。在那个时候是时髦的,再说,黑色永远不过时。后来,这件毛衣找不到了,俞一白问过妻子李凤英几次,都说,没看见。俞一白怀疑是被妻子扔掉了。因为李凤英对于这件毛衣是嫉妒的。即使俞一白告诉李凤英说是图林送给他的,她也不相信,还说,要是图林送的,就更恶心了。俞一白突然对李凤英的嘴脸感到厌恶。再说图林,一个会织毛衣的男人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但图林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两个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好,犹如亲兄弟,这种关系同样给人们种种谣言,两个男人……俞一白不在乎。其实,这个年代,在工厂里很难有真正的朋友。人们日益变得自私、势利起来,甚至是冷漠的。图林有一个幸福家庭,他母亲是中学语文老师,他妻子也是中学语文老师,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图林的妻子文昭,俞一白见过两次,个子不高,胖墩墩的,圆脸,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手指什么的都圆鼓鼓的。看上去是一个贤惠女人。

    俞一白坐在监舍床上,回想着图林离开时脸上的妩媚,他眼里泪盈盈的。这是怎么了?俞一白问着自己。是对丢失了轧钢厂工作的感伤吗?还是别的什么?俞一白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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