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的桥短篇小说1500字左右
时间：2021-07-27 16:16:46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老马的桥短篇小说1500字左右
那是一座小县城的老桥，当然，并不会因为被文字限定为小县城的桥就可以忽略，就可以鄙视，就显得无足轻重。大城市的桥多了去了，此桥或此路不通，还有密如蛛网的其它道路可供选择。小县城的桥因其紧扼交通要道而关乎人们的出行，说大了，简直关乎县城百姓生活的整盘棋。大城市的桥好比是女人衣橱里的多件靓丽时装，选择余地比较大。而小县城的桥质朴无华，犹如一个人出门做人的衣服，标新立异不重要，庄重与实用才是硬道理。毫不夸张地说，每天县城里百分之几十的人会经过，从东往西，或由西而东，上学或上班，买菜或卖菜，行人或踽踽而行，或被人流裹胁而行，或流畅行车在桥面当中，或受阻于半途，每天每时每刻心情心事各异。桥上一切像是流水线上的一个个物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经年如斯。小县城里的人对此都习以为常了，桥已不复为桥，是天经地义的存在，视为不过是路面的自然延伸。
桥东一侧开油条店的老马有七十多岁了，满脸的皱褶里似藏着洗不干净的多年油腻。老马的油炸店是承袭的祖产，没有房租的压力，起早营业到上午九点多，就歇业了。歇业的标志是老马坐在店外的小桌上，享用着他从马路斜对过买来的散发着猪油渣香气的传统馄饨，油条配馄饨，他就好这一口。饭毕，老马手捧紫砂壶，眯着眼，叭嗒叭嗒有声地吸着热茶。老马炸油条有定量，每早炸三百根油条，后来在老马主顾的一再要求与抗议下，上涨到四百根，再多一根也不肯妥协。这一点，有年轻人给出了一个解释，说老马是县城饥饿式销售的鼻祖，先前一些品牌手机的营销方式跟老马不谋而合哩。
老马传统方法炸的油条供不应求，人们就是放心，人们认定其他油炸店的油条含有洗衣粉等等不堪的添加剂，似乎每一口里都藏匿着让人忐忑的阴谋，即便老马家的油条可能也有害，但人们相信这个毒害肯定也是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不然，老马何至于能生龙活虎地干到七十多岁?老马的爸爸和爷爷都居于长寿老人之列，这是县城里不争的事实。
老马七十多岁还继续干活与其说是为了挣钱，倒不如说是一种养生方式。老马跟老主顾说笑，称干活能防老年痴呆，呆在家里能做什么?不就是等一个死吗！对于老主顾，他不显示任何通融，不接受预定，他明着说是记不住，其实担心会引起其他顾客的不满，引来沥油的篓子里“明明还有，为什么不卖?”的质问，甚至于争吵，所为何来！他宁愿让别人认为他有一根死脑筋不开窍，也不愿坏了和气生财的商理。
老桥是县城的地理坐标，油条店则是人们的记忆坐标。不时来一拨旅外人士，找到油条店，吃上几根香热的油条，找回记忆中的老滋味，顺势感慨一番今夕是何年。老桥、老马和老油条店，那是他们曾经生活的组成部分，是英语时态中的过去时。他们找回了记忆中县城的部分佐证，思乡的情绪得到了抚慰，带着暂时的满足，方能满意地乘车离开了记忆中星光不灭的老县城。
老桥、老马和老油条店仍是英语中的现在进行时，正在进入小马的生活。每天最早的顾客是睡不着的老人和不得不赶早的学生，这些学生娃里有在一中读高二的小马。小马离学校远，家里没有纵容他在学校近旁租房，他爸爸的理由很充分，小孩子不能这么惯，他以前也读过一中，也受过读书起早的苦，而且是只能仰仗11路公交车，现在孩子大多有了电瓶车，条件真是好得过份了。
小马骑车过桥前，多会去老马的油条店里买上三根油条，后来班上其他同学也托小马捎油条，越捎越多，最多一次，小马带了二十多根，把自己整成了运输大队长，班主任十分反感且震怒，不料改日，班主任也叫小马为他捎上两根油条，因为老师莫名地纠结起油条就豆浆的特殊滋味，那是童年的滋味啊，班主任想起那天小马抱着一捆油条被罚站在办公室里，香气四溢让他禁不住大咽口水，他差一点顾不上什么师道尊严了。其实，那天被班主任训斥一番的小马内心忿忿不平，捎得多又怎么了?油条又不是违禁品，更谈不上违反班级纪律。班上让小马捎油条的同学也替他打抱不平，就在这个当口，班主任叫小马捎油条让大家背后笑出鹅声，说原来老师也馋这一口！可油条吃了一阵，大家不敢再吃，都在青春期，油脂吃多了，班上青春痘此起彼伏，大面积丰收。小马脸上的痘痘比别人更胜一筹，似爬山虎纠缠着建筑的外表，小马第一反应就是怪自己吃多了油条，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怪小马给他们捎油条，一点原则都没有，不能因为他们爱吃就一定要每天带啊！
老班在班上夸张地捂着脸说，马同学，你不要再给我带油条了，看看，我的青春没有了，只剩下了痘坚强！其实，小马并没有因为一脸的痘痘而完全抗拒老马的油条店。地下工作者一般，小马启动了跟邻班余芳约会的程序。一贯对早起深恶痛绝的小马变得精神抖擞，不仅一改早上抱怨的恶习，还不用父母再三的叫醒服务，蒙在鼓里的小马父母喜在心头，笑在脸上，齐声肯定儿子懂事了，知道用功了，好成绩指日可待。
他们的儿子确实懂事了，而且还特地赶早，跟女生在老油条店门前会合。老马连看两眼，就心知肚明，小家伙在谈恋爱呢！当然，老马是不会多嘴的，这种事轮不上他管。这些学生崽的事情只不过是老马生活中偶尔的小插曲。也别说引不起心中任何波澜，老马看到小马在早恋，便想到自已当年初中毕业在油条店跟父亲打下手，正感到生活无趣，前景黯淡，寻思学点其它手艺的时候，突然发现桥头西侧酱油坊的玲子每天固定的时间来给家人买油条打豆浆的规律，老马不久也开始鬼差神使地去酱油坊打酱油，俩人就这样你买油条我打酱油，世界上好像只剩下这两件有趣的事情。直到有一天玲子禁不住把心中的疑问说出口，说你家吃酱油也太快了吧，记得昨天你来打过呀！老马闹了一个大红脸，担心自己的小心思被玲子识破，玲子看老马的神情也意识到了什么，脸颊顷刻变得绯红……
如今老马的老伴当年的玲子有了老年痴呆的迹象，若是冬天，老马一般争取在上午十一半把店里事做完并把第二天要用来炸油条的面揉好盖好，冬天发面要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炸起来才松软香脆。他得赶回去给老伴做饭，陪着说说话。
到傍晚，老马会在周围走走，更多的时候老马会在桥上走走看看，好像桥上有看不完的风景似的，夏天是老马最喜欢的季节，人老了不怕热就怕冷，夏夜里跟老马差不多年龄的老鬼们都聚到桥上来聊天了，你一言我一语，愉快爽气，桥成了一个休闲娱乐之所，从小县城的家长里短到美国参议院又通过什么刺激中国人的法案都付一天的笑谈中。有人担心老马的油条店哪一天就不开了，老马佯装生气，拍着护栏，骂道，这话是咒我！跟你讲，我还像老桥的栏杆一样结实！
老马记得清清楚楚，那一年早上六点，桥面上传来一声巨响，他这个半聋子翻动油条的手都抖了一下。他失态地喊了声不好，以进入老年后少见的敏捷，瞬间夹出油锅里未炸好的油条，把灶膛里的柴夹出，放进一旁的瓮中，就不管不顾地一头朝桥上跑去。只一眼，就明白了大半——外地一辆车牌被厚泥糊着的大货车转弯上桥速度过快，把老桥栏杆撞倒一排，也多亏栏杆这么一挡，货车才没有从桥上坠落。货车试图往后退，那意思十之八九是要逃离现场，桥上看热闹的人不多，连忙避让。老马吃了熊心咽了豹胆一样挡在路中，面对发出巨大轰鸣的前脸严重残破的货车做出停车示意——下车是唯一出路，否则就只能从他身上辗过去！司机骂骂咧咧地无奈下车，说你这老鬼，找死呀?桥又不是你家的，你管得这么宽?昂着如雪的白头，老马吼道，没有王法了，桥就是我家的，你个瘪孙子，还想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