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离中的突围
时间：2020-10-05 04:03:06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姜敏 夏鲲鹏
摘 要：女性从被动接受男权社会的主宰，到性别意识开始觉醒并主动追求自我，是现代女性主义发展表现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张洁小说里对于女性自我意识由朦胧状态到实质追求的书写，体现了她对女性自我清晰而又理性的认识，同时也成为贯穿张洁小说的一条思想主线。
关键词：张洁小说;女性;自我意识;觉醒;自审
作者简介：姜敏（1976.8-），女，汉族，山东聊城人，硕士，讲师，主要从事文学研究;夏鲲鹏（1976-），男，汉族，山东聊城人，硕士，讲师，主要从事文学研究。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27-0-02
翻开历史的书页，我们不难发现，在我国几千年沿袭的“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家庭模式中，女性的自我意识是根本不存在的。英国著名的哲学家、心理学家穆勒（John Stuart Mill）曾认为，男性对女性的统治已经被当成“自然”的顺序被人们普遍地认同接受下来。作为第二性的“他者”的性别角色认定，使中国传统女性无奈地发现社会和历史已经将女性的人格刻板化、习惯化、束缚化，而众多的女性在缺乏精神支撑和难以挣脱性别意识深渊的无奈境遇下，便转而自觉地形成一种“无我”的观念，继而编织成牢固的思想定势，并在这种意识的支配下明确了自身存世的价值——以奉献为基本生活准则，以隐忍宽容为行为美德。于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生是他家的人，死是他家的鬼”、“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世俗观念从此毫无悬念、深深地植入到我国传统女性的集体意识深处。每每在无以排解的痛苦境遇面前，女性只能顺理成章地将不幸的根源归结到命运的不公与不幸上，千百年默守成规的传统积淀，使女性对于“自我”的认识成为一种渴望又不可及的抗争，怎样寻觅途径结束女性长期“无我”的历史，便成为现代女性为之奋斗终生的终极目标。本文尝试以张洁小说为范本加以论述。
1.自我意识的觉醒
女性自我意识这个概念是建立在现代女性主义理论的基础之上，是一种以“人本主义为根基的现代观念”，简而言之即女性对自身的认识，以及对性别角色存在的特殊性的研究。它观察的视角已然不再是来自男权的俯瞰，而是突破内心的奋力挣扎。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是伴随着女权运动的发端。早在18世纪的法国巴黎，很多具有革命精神的进步女性们就开始要求“教育权”和“就业权”。而在我国，新时期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最初是体现在对传统婚姻观念的重新认识上。女性首先认识到自己并不是匍匐在男性脚下撒娇乞讨的小猫，而是一个傲立的 “大写的人”，是和男人同样具有平等权利的独立个体。只有在获得“人的自觉”的前提下，女性的性别认同才会不断地增强。随着时代的发展和文明的进步，女性对自我的关注越来越向理性和纵深拓延。
张洁在《爱，是不能忘记的》《方舟》《祖母绿》等初期作品文本中，酣畅淋漓、直抒胸臆地体现了女性想作“社会真正人”的渴望。特别是《爱，是不能忘记的》文本，对新时期女性作为“人的复位和发展”有着极其重要的指导性意义。她试图通过对爱情天堂般唯美的描述来唤醒、发掘女性的自我意识，引导她们放弃古代女子“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式朦胧含蓄内敛的情感，把自己和男性放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主动去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婚姻和幸福，以此体现作为“人”和“女人”相统一的意义。
张洁笔下那群从痛苦婚姻中挣脱出来的女性在意识到自身悲剧的根源后，便不再将爱情婚姻当作人生唯一的精神支柱，因为她们已经幡然醒悟，爱情不是女性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项内容。只有在自身价值真正实现的基础上，女性才能彻底摆脱传统赋予的依附地位从而活得更有意义。“要争得妇女的解放，决不仅仅是政治地位和经济地位的平等，它要靠妇女的自强不息，靠对自身存在价值的认识与实现”[1]。因此寻找精神自我也就会成为一切女性社会问题的根本。
新时期的女性虽然在政治和经济上都获得了空前的独立地位，但灵魂的觉醒却依然并未步伐紧跟。张洁在她初期的文本叙事中，把自我意识渗透到笔下的女性形象的思想里，从而将“五四”以来的女性关注个体自由升至精神自由的高度。《爱，是不能忘记的》，让历来在我国文学叙事中占据垄断地位的男性书写主体成为一种“空洞的能指”，女性也从默默无闻的幕后剧务成为了别具风采、令人瞩目的社会舞台的主角。性别身份的变化使张洁摆脱了困扰心灵许久的羁袢。正如王安忆所说的：“女性作家们，她们天生地从自我出发，去观望人生与社会。自我于她们是第一重要的，是创作的第一人物。”[2]
2.理性意识下的灵魂自审
随着张洁文学及生命体验的日渐丰富，她的创作风格也越来越趋向成熟。在结束对外部社会因素的探索后，她开始转向对自身内部的审视，并着手对女性自我复杂、微妙、深邃的内心世界进行探微，内审心态是每位女性作家创作思想成熟的标志。
张洁的自我审视首先从情爱观着手。
有人曾断言女性题材的文学一直到现在还只是寻找男人的文学。张爱玲也曾感叹：“电车上的女人使我悲怆。女人……女人一辈子讲的是男人，念的是男人，怨的是男人，永远永远。”[3]根深蒂固的依赖性让女性对于男性有着“欲说还休”的矛盾心态。爱情在她们心里永远都是至高无上的，女性也总是喜欢用敬仰上帝般的目光仰视着心爱的人，并把一生的幸福“賭注”压在所爱的人身上。这一方面是男性中心文化赋予并内化为女性的心理期待，使其在意识深层形成对社会性别角色规范的认同，另一方面则是由女性本身的生理及心理特征所至，而且女性的文化里普遍存在爱情话语权缺失的弱点。
因此张洁耗心沥血，用《无字》重新审视并总结了自己坎坷一路走来的精神历程。在《无字》里，无论是母亲还是女儿，她们的情感归指各有不同。墨荷、叶莲子把中国传统女性“相夫教子”的风范被表现得淋漓尽致;而吴为对于感情的追求，则带有中国化的欧式色彩……《无字》里女性们的思想一代比一代先进，对情爱的认识也在婵月这里发展成熟。婵月不再被动地接受“父权”文化赋予她的既定命运，她打破了传统“藤缠树”式的两性关系，真正做到了“以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这种超越建立在颠覆传统婚姻形态的基础上，虽然她的婚姻观有一定的局限，但具有的时代性与先进性是不能否定的。
女性要生存，除了具备生存环境，还要有一定的生存能力。我们注意到，张洁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几乎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她们都有较为稳定的社会地位，独立的经济保障及有着现代意识很强的头脑，代表着知识、能力、自立自强与进步的力量，并成为社会发展的中坚力量。“谁说女子不如男”？女性有着更优于男性的特质，“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女性在事业、社会等各个方面展示出男性不能比拟的卓越才智。
作为内在向度的女性自我审视，是女性自我意识成长的根本动力。张洁从外观上赋予女性很强的生存能力，与此同时又透过精神活动来剖析女性内在的尊严和价值。随着对男权中心文化批判的深入，女性意识的发展空间越来越广阔，这是外在的动因。女性自我审视的目的与表现则是女性内在的充实与发展，如果没有这种内在的动因，女性自身的成长就会受到影响。只有内外双层探索达到了一致，女性意识才会发展成熟。
3、“镜城突围”后自我的重新定位
历经几度的起落后，张洁把自我价值的认识重新定位成一个具有独立意识的人。这也是女性在走过人、女人这一漫长的阶段后达到的一个“必然和最终的结果”。她的创作视角从书写社会转变为表现自我。“女性的解放，首先更为主要的是自身的解放，没有女性的自我发现和自我实现，女性的解放也无从谈起”[4]心理学认为人的共同意识的最高层次是人的全面和自由的发展，是自我价值的真正实现。同样这也是当代女性意识发展的最高层次。只有在作为一个独立的人的基础上，女性的自我价值才能得到真正意义上的实现。这里所说的独立不仅仅指物质和地位，重点还在于精神维度。男权制社会并不允许女性有真正独立的意识存在，因为只要有这种意识的存在，抗争便会存在女性的生活中。但女性的潜意识里却普遍存在“婴儿化”的集体性别心态。尽管她们已经认识到女性自我的重要性，但在历史“遗传”的大环境影响下，她们或多或少是参照男权规范来看世界、看自己。
曾令儿、梁倩、吴为她们有着毕竟不是很彻底的女性意识，姗姗也只能用“等待多戈”的被动方式来找寻自我，而婵月这个人物形象则是最能代表张洁女性意识的最高层面：有 “自我”有崇高的理想，对自己的事业有追求，而且生性活泼、开朗，对未来充满信心，对生活充满了热情。尽管她在《无字》中所占“戏份”的比重并不是很多，她却活的比她那苦难的母辈们光彩耀眼。这个“生于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时尚女性，在理性审视了母辈们悲苦的命运的原因后，不甘心再做这种命运的延续者，她需要“说走就走，想爱就爱，命运完全由自己主宰。谁也休想以爱情或其他的名义欺骗、蒙骗，令我疯狂自挂东南枝，我却可以运用六脉神剑大法，想把谁挂在树上就把谁挂在树上”[5]的生活方式。婵月不仅认真地替母辈们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还替她们“好好恋爱了一场，结婚了一场，把她们应该享有却没有享有到的情爱，该嫁没嫁到的那男人嫁到了。”[6]“女儿”在母辈积淀的经验作用下，用反叛传统的行为方式，完成了對“母亲”生存方式的否定与发展。
作为女性群体的解放，不仅仅只是从形式上脱离男权文化“多情的凝视”，还在于她是否有能力“抛弃虚假的自我而实现真正的女性自我”。我们必须清楚地认识到，女性在自我探索道路上要想走向成熟，自我意识的实现是根本所在，它不仅代表了女性意识的最高层次，也成女性为自身解放奋斗的最终目的。传统的文化环境决定了女性现有的困境，再加上自身所存在的不足，这就意味着女性在“实现自我”道路上的跋涉会异常艰辛。新时期的女性应该在自尊、自强精神的指导下，勇于正视自我，发挥自身的聪明才智以争取更大的发展空间。
注释：
[1]张洁.张洁集[M].福州：海峡文艺出版社，1986.
[2]王安忆.王安忆自选集[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2，416页.
[3]张爱玲.张爱玲文集[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2，77页.
[4]陈龙.自传性：现代女作家“女性写作”的途径[J].中国现代文学丛刊，1997，（1）：218-227页
[5]徐坤.张洁—恨比爱久长[D].中华读书报，1999-3-31.
[6]张洁.无字[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05，486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