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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苦旅”与“前方”的呼唤

    时间:2021-02-21 07:57:24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笔者解读《前方》的时候,发现此作的艺术思维与作者的身份有着剪不断的关联。1954年出生于江苏盐城农村的曹文軒,于1974年入北京大学中文系读书,应该属于“文革”中的“工农兵大学生”。他凭着自己的努力,毕业后便以优异的学业成绩留校任教。现在是北京大学教授、现当代文学博士生导师。他一方面做学问,著有《中国八十年代文学现象研究》《思维论》等;另一方面还热衷于儿童文学创作,著有《红葫芦》《草房子》《三角地》《山羊不吃天堂草》(长篇小说)《红瓦》(长篇小说)等,成为著名的儿童文学作家。他多次获奖,如凭借改编电影《草房子》获第8届中国电影童牛奖优秀编剧奖,并获第19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剧本奖。长篇小说《根鸟》获第6届宋庆龄儿童文学奖佳作奖。他于2016年摘得“国际安徒生奖”。

    鉴于此,《前方》所展示的,是作为儿童文学作家与著名学者驾驭散文体裁的思维和风采。所以,曹文轩能够从一位印度摄影师的摄影作品《前方》,浮想联翩,演绎成这篇同名散文,且成为他散文创作的一个名篇。

    欣赏一幅画或摄影作品而写出诗文,这并不鲜见。朱自清根据朋友送给他的一幅《月朦胧,鸟朦胧,帘卷海棠红》的画,写成了同名散文;台湾音乐才女郑华娟根据油画《蒙娜丽莎》,写成了《蒙娜丽莎的眼泪》的词曲;方纪根据吴印咸拍摄的、毛泽东同志赴重庆国共合作谈判时于机场告别的照片,创作了散文《挥手之间》。此类例子还可以举出很多。中学语文老师在“教案”或“教学设计”中把《前方》指认为“摄影散文”,这一定义未必妥当。如果按照品赏对象而进行分类,岂不是还可以定义舞蹈散文、音乐散文、诗词散文、国画散文、油画散文?其实,《前方》归根到底是属于咏物散文,即根据有形的物件而赋情写意、沉思默想而创作的散文;不过,此篇是面对一幅照片而引发的思考与情思而已。如果一定要给这篇散文在体裁上定性,准确地说,它应该是一篇哲理思索的抒情散文。

    《前方》的作者借助于摄影师提供的画面,进行了五个层次的哲理思索。笔者结合作品,就五个方面的层次分别进行解说。

    一辆“积了一身厚厚的尘埃”的旧汽车,“临时停在路旁”,“一车人,神情憔悴而漠然地望着前方”。这是印度摄影师所摄的画面,是此文第一节所描述的内容。这一简明的描述,是明确交代全文引发思考与抒情的“意象”,而且创造了类似马致远《秋思》所描述的“古道、西风、瘦马”的情调,是一种苍凉的、悒郁的情调。作者面对这幅“意象”,引发了第一个思想层次的思考:“他们去哪儿?归家还是远行?”这是追问,是引发遐想的追问,并且明确指出,这群旅人的现时状态与本质特征,是“他们正在路上”,不管是归家还是离家,他们是一群“望着前方”的、艰苦跋涉的流浪者。——这是第一个思想层次思考的答案。

    按常理说,看到这幅画面,如果写散文,绝大多数作者都会像余光中、刘亮程等人那样写回家、写乡愁。可曹文轩偏偏逆向思维,不写回家与乡愁,而是写人的“离家”。于是,作者在作品中展开了第二个思想层次的思考:“人有克制不住的离家的欲望”。

    为什么“人有克制不住的离家的欲望”?作者暂且避开了人的本土性,避开了人与家园的那种千丝万缕的乡愁,而进行哲理性的逆向思维。作者找到的第一个根据是“祖先们是在几乎无休止的迁徙中生活的”,指出“迁徙”是我们先祖的本性。并进一步逆向求证,先祖“迁徙”的本性,是由动物的迁徙本性而来:今天,“我们在电视上,总是看见美洲荒原或者非洲荒原上的动物大迁徙的宏大场面:它们不停地奔跑着,翻过一道道山,穿过一片片戈壁滩,游过一条条河流”,这是现在大型动物的迁徙,而“人类的祖先也在这迁徙中度过了漫长的光阴”。换句话说,人的“离家的欲望”是源于人的迁徙性,向“人类——猿人——动物”的远古追溯,人类的迁徙性是由动物的迁徙性承继延绵而来。即使后来人类有了“家”,有了人类的道德文明,有了约束人行为的法律和公理,但人“先前的习性与欲望依然没有寂灭”,故而“习性与欲望”决定了人“离家”或“远行”的本性。——这是第二个思想层次思考的答案。

    除了迁徙本性而外,究竟人为何离家或远行?这是作者进一步的联想与思索。于是,作者展开了关于现代人离家原因的第三个思想层次的思考。

    对现代人离家的原因,作者进行了三个方面的回答。第一,离家,是因为外面世界的诱惑。外面的世界“广大无边”“丰富多彩”“富有刺激性”,同时也充满“艰辛”和“危险”;但离家能够“开阔视野”,“壮大和发展自己”。惟其如此,外面的世界总是诱惑人离开家门,去“闯荡世界”。这是人的“生命的快感”与“虚荣心”,在驱使你去江湖行走。第二,离家,是因为“家”的无奈。对于流浪者来说,之所以离家,是因为“家容不得他了,或是他容不得家了”,是不得不“离”,是不得不“走”,是一种决绝的离走。这是从一个人与家庭的诸多矛盾方面来思考的。或许是出于当事者与父母、兄弟姐妹的矛盾,或许是出于当事者与丈夫或妻子的婚姻危机,或许出于乡亲之间的怨怼,或许出于灾荒、瘟疫等自然祸害……故此,离家的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故事。第三,离家,是因为理想的呼唤。作者说,“人的眼中、心里,总有一个前方” 。“前方”是全文的关键词。人总是眼睛往前看,心里往前想,但“前方”不确定、很模糊,如“雾中之月”,似“水中之影”。然而,人们为什么还要离家远行?那是因为他们“听到了呼唤他们前往的钟声和激动人心的鼓乐”。“钟声”与“鼓乐”,是诱惑人们向前的东西,是幻想、梦想、理想在向他们呼唤。如果说离家的第一个原因强调的是人们受外面灯红酒绿物质世界的诱惑,如果说离家的第二个原因强调的是人们各自家庭的个人因素,如果说第一第二个原因强调的是客观方面的原因,那么,第三个原因则是强调的主观原因,而且是诸多原因中更为重要的原因。理想,是一个人浪迹天涯的生命支柱,它使流浪者“兴奋”“行动”“如痴如醉”,它给流浪者以信念、以意志、以毅力、以力量等人生拼搏的全部意义。因此,“前方”这一关键词,在此文中被赋以理想的意义,或者说成为“理想”概念的代称。总之,离家、远行、返乡、又出行、再回家,在人生道路上流浪者之所以决然地、永远地离家,是因为在他们心中永远拥有一个“理想”,这个理想永远是他们的“精神家园”。

    在回答完人们离家的原因之后,作者进入了第四个思想层次的思考。

    人们出于迁徙本性也好,出于主观和客观的种种原因也罢,他们的流浪必须向着“前方”,必须把各自的命运抛在路上,而归根结底,从船到马车到眼前的破汽车以至到轮船、火车、飞机,随着时代的演进,一代又一代的流浪者“是命运把人抛到了路上”。如此思考,这就把离家上升到人的生命本体上考察问究,从而得出“人生实质上是一场苦旅”的哲理性结论。事实上,每位流浪者都是怀揣着美好理想踏上人生苦旅的。或者是纯粹为了改变某种社会制度而带着赴汤蹈火的理想,如李大钊、方志敏等;或者是为了祈福民族命运而求得富国强民的理想,如鲁迅、胡适等;或者是为了教育救国、科学救国的理想,如叶圣陶、李四光等;或者是为了自身的进德修业、梦想用知识改变自己命运的理想,如朱自清、季羡林等;或者是为了自己发财致富的理想,或者是像农民工进城打工那样为了养家活口的理想……理想,是精神层面的信念与信仰,是人们精神力量的源泉。总之,种种的理想演绎为种种的人生道路,其不同的过程总是表现相似的本质,即人生实为“苦旅”。你奔着“前方”,得在路途上忙碌奔波、吃苦耐劳、左冲右突、坚持不懈,你得像摄影照片上的那群人那样,忍受长途跋涉的颠簸、劳顿、惶惑、焦躁、孤独、忧愁、烦恼以及失败之后的苦涩。这是苦旅不可规避的过程与命运;即使大多数人获得了成功,但享受成功的喜悦,也还是带有失败之后苦涩与血泪的味道。

    至此,作者虽则给“离家”做了哲理性的结论,但在此结论的基础上,进入更深一层的问究——这就是第五个思想层次的思考。前面四个层次的思考,作者是剥离了人的本土性而进行的形而上的思考。到作品的最后,曹文轩又形而下地回到了人的本土性,回到了摄影师照片所提供的形象画面,然后拓开一笔,进行“人的悲剧性实质”的思考。作品说:“人的悲剧性实质,还不完全在于总想到达目的地却总不能到达目的地,而在于走向前方、到处流浪时,又时时刻刻地惦念着正在远去和久已不见的家、家园和家乡。”这是从流浪者与“家、家园和家乡”的感情上进行议论。人总离不开他的本土性,时时刻刻处于乡愁难以解脱的状态。作者以流行的歌词,古人崔颢、宋之问、卢纶、李益、韦庄以及《古诗十九首》中关于乡愁的诗句,描述形异同质的乡愁,个中的“同质”指的是那种“无家可归的感觉”。这里,作者同样用了逆向思维。顺向思维(即习惯思维)应该是接着写人对家、家园和家乡的依恋,可作者却一方面肯定漂泊流浪者的乡愁,另一方面又陡转进行逆向思维,以崔颢“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的思乡诗为例,具体说明绝大多数流浪者的心灵深处,还有着无家可归的漂泊之感。这一肯定,作者点明并重新回应到“人有克制不住的离家的欲望”的中心议题,从而最终肯定流浪者浪迹天涯的宿命性,其本质必定是一个悲剧,是一个朝朝暮暮“在路上”、作人生“苦旅”的悲剧。

    从一群流浪者的去向与属性考问,到他们离家源于先祖迁徙性的追溯;从他们离家原因的三方面的考察,到人生苦旅的结论,再到“人的悲剧性实质”的最终揭示:这是作者依据照片所提供的意象而进行的、五个层次哲理思考的轨迹。

    曹文轩认为,人们谈论哲理性往往是类似格言一类的、“较低层次的哲理性”;他则要求文学作品应该表现深层次的哲理境界。对这种深层次,他解释为“作者对人生、生活、文化、历史和宇宙的深刻的哲学思考”,并把这种思考称之为寻找“哲学根柢”(《中国八十年代文学现象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349页)。这种深刻的思辨诉求,使曹文轩的哲理思索在《前方》中有着不同寻常的特点。除了上述的逆向思维的特点而外,还有着读者不易发现的“现代性”。具体地说,作者以现代主义文学的一个基本主题——“现代人无家可归”的思潮,来解读一幅摄影作品并据此展开哲理思索。作者的根据,有两个方面的思想启导。第一,源于对第一、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普遍生成的人类“无家可归”的社会心理的感悟。第一、二次世界大战,成了人类心里挥之不去的梦魇而產生了深刻的心理危机。战争毁坏了和平和家园,使世界上很多国家无辜的人妻离子散,再也找不到“家”与精神家园,一切都感到无以复原、无以救赎与无以生存,因此人们普遍地怀疑“上帝死了”,对未来充满了极大的恐惧、悲哀和绝望。这种思潮使德国出现了“废墟”文学、日本出现了“人证”文学、苏联出现了“解冻”文学。这种思潮在滞后几十年后,在中国与“文革”之后的“思想解放”运动切合,这便产生了新时期的“反思文学”思潮。《前方》顺乎逻辑地接受“现代人无家可归”的思潮是毋庸置疑的,对此中学语文老师和很多读者还缺乏一个认知。第二,源于对中国改革开放之后普遍生成的“现代人精神被放逐”的社会现象之感悟。由于市场经济的转型、现代科学技术的急剧发展和官场的贪污腐败,钱本位的价值观念冲击、消解甚至代替道德、伦理、教育、文化等方面的价值观念,使普泛人群的精神与文化传统断裂而无所皈依,因此现代人一是感到无家可归,二是难以找到回家的路。尤其对于当今社会人性的异化、伦理的沦落和道德的崩坏,作为学者和作家的曹文轩比普泛人群多了几分先觉的思辨、多了几分痛彻五脏六腑的情愫。惟其如此,我们可以说他解读照片《前方》时,抓住了“离家——苦旅——悲剧”这一生命的“哲学根柢”,以现代主义的视角和对当下社会心理的感悟,怀揣忧患意识来进行了创造性的自我解读。正因为如此,读者便不难理解,他为什么会采用偏激的逆向思维而写成此文。

    为什么曹文轩对儿童文学情有独钟?笔者以为,没有一颗对儿童少年的大爱之心,是断然不能成为儿童文学作家的。同样,在此文中他所表现出来的情感,也是对普泛人群的爱。而这种人类之爱,是一种可贵的、出于大爱情怀的悲叹和怜悯。哲学家乌纳穆诺说:“怜悯是人类精神爱的本质”。朱光潜说:“怜悯的实质……是与别人同患难的强烈愿望。”我们读《前方》,能够感觉作者变作儿童,融入一群流浪者中间成为流浪者的一员,文字的叙述过程,仿佛是他带着一颗童心在进行“苦旅”的跋涉,故而能够感觉到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辛酸和一腔满满的悲悯。

    前面提到,此文是一篇哲理思索的抒情散文,体裁的性质与刘亮程的《今生今世的证据》颇为相似,都是在演绎、阐释哲理的过程中融入作者的诗情。而《前方》在艺术表现上与《今生今世的证据》比较,有着作者个性创造的风采。

    我们不能不佩服曹文轩的联想和想象的能力,是那样灵动和富于才情。此文的创作仅仅依据摄影师的一幅照片,却能够不泥实于画面进行就事论事的说明,也不依样画葫芦做摄影技巧方面的解释,而是以照片为“引子”,重新构思,另起炉灶,演绎并腾挪成现在面目的抒情散文。这中间完全靠作者的联想和想象,作者的想象力让他的审美创造充满了全盘的灵动。文章围绕着流浪者说事,叙述与说明的文字处处有着各种各样的画面存在,整体上是“看图说话”。诸如:美洲荒原或非洲荒原动物大迁徙的画面,人在旅途的画面,走出家门、走啊走的画面,逃离家园、结伴上路的画面,幻想听到钟声与鼓乐的画面,《围城》中汽车拥挤的画面,丰子恺笔下老汽车抛锚的画面,等等。读者读解这篇作品之时,必须也跟着作者进行形象思维,在头脑里也想象着这些画面,才能真正品味《前方》借画面感来阐释哲理的情境,也才能细细体味作者怎样依凭联想和想象的画面,逐步地把自己的诗情抒发出来的情趣。中学教师如果讲解这篇散文,一定要特别注意引导学生进行形象思维,跟着作者提供的各类苦旅的画面进行苦旅的想象,进入流浪者的“角色”,如此,才能行之有效地使学生理解此文的思想,也才能与作者进行情感的交流,体味以画传情明理的个性特点。

    作者通过画面的叙写,把诗情一步步吐露出来,这就很鲜明地形成了此文的抒情节奏。如前所述,作者的哲理思索通过五个层次予以展开。因此五个层次思想内容逐步转深的哲理思索,便形成了抒情的起搏(第一层次思考中的追问)、沉着(第二层次思考中对人的迁徙性的追溯)、扬起(第三层次思考中对离家原因的思辨)、顿挫(第四层次思考中对“人生苦旅”的顿悟)以及最后的高潮(第五层次思考中对“人的悲剧性实质”的认知),使抒情显出有序的节奏与情感跳动的波澜。同时,也使作者对苦旅流浪者的悲悯之主旋律,在节奏与波澜的强调中得到反反复复的彰显。所以,苦旅与悲悯成为抒情的主调,贯穿于此文的始终。

    情感的表现最终是遣词造句的落实。此文的语言表现出浓浓的抒情色彩,而最明显的色调即主调,是悲悯和苦旅。悲悯和苦旅是贯穿全文自始至终的语言色调。悲悯是内在的情感,以苦旅的外在描述得以表现。例如:“是命运把人抛到了路上”“坑洼不平的路面”“一车人摇得东歪西倒”“受着皮肉之苦”“心中体味一派苍凉”,等等,都是令读者感到压抑、窒息、灰暗和悲凉的词句,实质上是作者悲悯情感使然。看上去这些也是平常不过的词语,但与作者关于苦旅的哲理语言进行配置,就創造出全文一种苦涩的韵味、一种苍凉的色调、一种情理并茂的笔致,就成为很有质感与弹性的艺术语言了。

    每个人都是人生路上的匆匆过客。为了那个诱惑着的“前方”而艰难跋涉。从这个意义上说,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灰色的,都带有悲剧性。从人的悲剧性来说,曹文轩关于人生苦旅的思考之所以是哲学的,是因为带有普泛性。然而,当人生执着地拥有了“前方”,那“钟声”与“鼓乐”则永远是五彩缤纷的美丽。如此看,人生又并非全然的灰色。

    (作者单位:江苏省扬州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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