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亮工的鉴藏之路|流放之路藏身处
时间：2019-02-04 04:37:30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我的一身不仅是艺术赞助商的一生，还是清初一个汉族官员、文人和在野画家关系的一个缩影。我专收藏同时代人之画，也不在乎门派之间，博采众长。所以当大家都忘了我是一个文学家之后，他们突然想起我还是一个画论家。
一级小标题：我的时代其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我提出的“金陵八家”会被后人如此推崇。所谓的个性解放的典范。那天我也就是随便和老友争论一下，谁是南京最好的画家，结果我说了半天怎么也说不服这个老家伙，一气之下回家写了篇文章，写了八个人的名字，列为金陵八家。结果被大家广为认可，其实我自己也知道我在南京当官，这些文化圈里的人多少都是要给我面子的。在明末清初那个混乱的年代，文人是最弱势的，清人都觉得他们麻烦，总是要闹事的样子。所以，他们其实从心里都希望找个靠山。找清人肯定会被别人的吐沫淹死，所以像我这样好人缘的汉人官员，还是经历了两朝的汉人官员成了他们最好的庇护，因为我们同命相怜，我同情他们，也理解他们。金陵八家和我的亲近也和这个不无关系。在那个年代，能做画坛幕后推手的人不但要有钱，还要有权，当然更要有才情。而我算是综合体。再回头说说我的年代。我生于明神宗万历四十年(1612年)的南京。这个时候离甲申之变还有三十二年。我出身在一个书香门第，父亲是这个小官吏。我十三岁的时候就当时的社会名流们混在一起，也写点小文章，那个时候就已经小有名气。我十三岁的时候，就以笔墨交陈洪绶，数同游五泄山。所以后来总有人说陈洪绶画的乖张，都让我给驳回了，现在大家都夸我英明神武，慧眼认真。其实我从小就看他的画，估计早就习惯了，怪在哪啊?我的少年很简单，尽管明朝已经一团乱，但是这都和我没关系，我和大多数人一样闭门只读圣贤书。直到我三十岁那一年，李自成攻陷洛阳，杀福土朱常询。二月，张献忠陷襄阳，杀襄王朱诩铭。三月下旬，清兵大举入塞，祖大寿御之于锦州。七月，清兵攻锦州，围松山。八月，陷锦州。外面的世界终于要大乱了，但是对我来说这一年最重要的是，我入京谒选，谒选得山东莱州府潍县令。在山东，我抗击清兵的事迹广为流传，我真的不是一个平庸的人。但是，那有怎么样那?面对突如其来的一纸调令我被调离了山东。就在这个期间，我听说，国亡了。我回到了南京老家，从那以后我对南京的艺术流变产生了自己也没有想到的影响。我三十岁那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也是从这一年开始我有了一个爱好，藏画。这成就了我，在很多很多年后我引以为傲的皇恩钦点不再被提及时，更多年后我赖以生存的文学才华也被大家遗忘之时，他们却发现我其实还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收藏家，我收集了那个年代很多为人不屑的作品，它们后来都火了。说实话，我真的有点哭笑不得。在我们那个时代，谁真的把画画当正经事啊?!一个文人，首先是功名，不能治国就白学了。然后是诗文，不能写诗作文，还叫什么知识分子。最后，写文之余画画调剂，不是不好，只是不成气候，一技之长而已。画贵贵在背后的胸怀，绝不是它本身。一级小标题：我的艺术投资要是我说，那个时候我好多画都是不花钱得来的，你会不会羡慕嫉妒恨?可这在我那个年代，这是常态。而且我收藏很有特点，我只收同时代人之画。而同时代人，大多都是要买的我面子的，要么觉得我才情有致，惺惺相惜。要么是朋友的朋友，要么是觉得我日后能帮着他不如多交个朋友，如此种种。其实，如果把我平时接济这些画家和帮他们摆平事情的钱都算在一起，也不算少了，只是到了今天这笔帐已经无史料可算了。我一生藏画无数，我儿子在我的著作《读画录跋》中写道：“忆先大夫嗜画三十年，集海内名笔千百页”。要是没有我“好仕”的性格，外加上这么好的人缘，想收集这么多同时代之人的画也不那么容易。陈洪绶、龚贤、石涛、王翠、恽向、石涛、弘仁、邵弥、程邃、髡残、曹尔堪、祁豸佳、樊圻、沈颢、郭巩、谢成、邹�、董其昌等画家都与我有来往。王�在也《今世说》中亦有两段对我特文艺的描写：“(周亮工)尤嗜绘事及古篆籀法，每天明，盥漱出外舍，从容谈说古今图史书画方名彝器，皆条分节解，尽其指趣。客退，则手一卷灯荧荧然，至夜分归寝，以为常。著述多至数十种”。“周栎园性嗜饮喜客，客日满坐，坐必设酒，谈谐辨难，上下今古，旁及山川草木方名小物，娓娓不倦，觞政拇阵叠出新意，务极客欢而去”。还有金陵画派的头目龚贤在《周亮工集名家山水册》中也夸我：“诗人周栋园先生有画癖，来官滋土(指南京)，结读画楼；楼头万轴干箱，集中勿论；凡寓内以画呜者，闻先生之风，星流电激，惟恐后至，而况先生以书召，以币迎乎。故载几盈床，不止如十三经、廿一史，林宗五千卷，茂先三十乘……”其实，说白了，我得到书画的方式就三种。第一种方式就是文人间的赠答，这也是我收集同时代名士之画中最常见的一种方式。如恽向就“常以十幅赠余”；黄济叔“顾予白下，始放笔为予作数小幅”；沈树玉“在都门作寒梅一枝相赠”；“匆匆同匙孝廉北上，(吴子远)灯下作二幅，留赠予”等等。话说那个年代，还活着的文人，尤其是所谓有身份的文人，有几个愿意把自己的笔墨真的当做商品卖的?画很多时候，是一种还情的东西。我的第二种方式是通过亲友间接获得。我一生交游极广，但自身的交游毕竟有一定的局限性。所以我也时常通过自己的亲友间接求得一些书画。忘了说我有一位老师叫孙承泽，你知道的，清代的大收藏家。有一阵子，我找李日华的画而不得。我老师干脆就给我了一副。这种情况也是经常发生的，欠的虽然不是钱，但是也是人情。第三种方式就是直接花钱买。龚贤不是在前面说：“凡寓内以画鸣者，闻先生之风，星流电激，惟恐后至，而况先生以书召，以币迎乎”。夸张了一些，但是也都是实情。其实在我生活的年代，卖画是不会被岐视的，口头上。我生活在明末清初，那个年代的书上最多高的赞誉是一幅画“千金难求”。你不要以为和现在人一样谁卖了干金都被捧上天，这句话的重点在后半边，在于“难求”。说到底还是那些值千金而不卖画的人才被认可。一级小标题：我的捧的“角”们二级小标题：周亮工VS陈洪绶我很陈洪绶想叫很早，前面就说过，我十三岁的时候，我们就算是惺惺相惜了。我三十岁那年在京城与他重逢，也是在这个时候我和他成为了莫逆之交。这一年的秋天我要去山东上任了，那时虽然是乱世金戈铁马，但是我们都以为自己能成就一番事业。但是陈洪绶去给我画了那幅著名的《归去图》送给我，好朋友方以智题《归去来辞》于其上。想那个时候，他对我其实是满怀希望的，但是又担心乱世之中的我，才劝我不如归隐。后来我降了清朝，还做了高官，我想他是怨恨我的。他这个人一生乖张惯了，怕是最见不得我这种委曲求全。所以后来我很多次问他要画，他都没有画给我。更讽刺的是他后来又画了陶渊明给我，后人都说他在讽刺我。但是我想我们还是知己，因为，他命将不久的时候，我们约在定香桥相会，他一口气给我画了四十二幅画。我当时只是觉得很奇怪，也并没有多想，谁知道这竟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没有多久他就离开了人世。 尽管有时人很多都不懂他，觉得他画的人都很怪，甚至很吓人。但是有几人知道他那颗高古出尘的心。二级小标题：周亮工VS龚贤等金陵八家顺治二年，清兵下江南。我在南京降清为两淮盐运使。就是这年的二月二十三日，龚贤来拜访了我，我给他看了我的收藏的画册，他很激动也很高兴的给我题了字。我也很欣赏他的才华，毫不吝惜的夸他：“其画扫除蹊径，独出幽异。自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信不诬也。就像后来被称为金陵八家的胡性、樊圻、叶欣、吴宏、邹�一样，他们画得不算是传统意义的上的好，但是却颇有新意。龚贤39岁那年，得知我在京师为官，曾想去投奔我，便于顺治十三年由南方北上。谁知没有两年我就被贬了，在清朝我的仕途并不顺利，极度入狱。有好几次，都是龚贤来安慰我。他不如意时也常常写信给我寻求帮助或者只是寻求安慰，我们确实可谓莫逆之交。龚贤快50岁时，因为在扬州生活得很恐慌“避贼还避兵，奔腾如惊禽”，于是决心迂回家乡南京居住。但在南京生活没多久，他又陷入被有权势者迫害的紧张状态中。为了躲避这如影随形的压力，他最后隐居于南京城西的清凉山。他过得相当隐蔽，几乎断绝了一般的应酣交往，只与我还有方文等数位同道故交有所来往。为了维持一家的生计，龚贤晚年不仅卖画、卖字和卖文，而且还招收学生教画。我知道他晚年过得不如意，多次写信给我说那些“虎狼”快要逼死他了。只是当时我也是狱事缠身，有心无力。我去世之后他非常伤心，写了文章来纪念我，我知道他是真的把我当朋友的。二级小标题：周亮工VS王石谷我叫王石谷，清初四王之一。周先生是我的故友，严格的说应该是我的前辈。其实我们比较像，都是性格比较耿直的人。周先生曾经夸我“王石谷天资高，年力富，下笔便可与古人齐驱，百年以来，第一人也”。还说虽得我的画最晚，但“可压多宝船亦”。而我也很佩服周先生的才情，而且作为一个当官的前辈一点拿捏都没有，对但凡有一技之长的人都很抬举，我很欣赏他。那年他被人陷害了，我要过去看他。吴梅村和我说，你可知现在有多凶险?人人都避之不及，你还往前凑。我说，这个时候不去看望，怎么能对得起相知一场。在某些地方我和周先生都一样固执。周先生走的比我早，我和他都没有料到的是后人居然把我和金陵的龚贤他们对立来看。要是周先生还活着让他情何以堪?四王的之中最小的王原祁在《雨窗漫笔》中谓：“广陵，白下(金陵)，其恶习和浙派无异，有志笔墨者，切须戒之”。从这里出现了所谓“四王”与金陵画坛的对立，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塑造了金陵画坛对正统的反叛，出于传统的形象。但是这些恐怕是周先生根本始料不及的，王原祁是1670年中的进士，从此开始了他的主要政治活动与书画品评，这一年离周先生去世还有两年。周先生去世之前大概也没有想到自己所推崇的金陵诸家在不久之后会被与我同为“四王”之一的王原祁所鄙弃。在周先生眼中好便是好，从不问你的出路、门派，如今却有无数人拿此来说事，这更让我还念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