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随流水半随月随笔系列
时间：2022-02-23 14:56:10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半随流水半随月随笔系列
景德路，蜿蜒在松江老城区的一隅，东起通波塘，西至谷阳北路，全长约400米，曾为娄县街的西段，后以景贤崇德之意取名。由于路口并不太显眼，走过路过你可能就错过了。而这条街弄的一砖一瓦，依稀就是老松江的底色，有着说不完的故事。
冬日的某个黄昏，我从谷阳北路进入久违了的景德路。日暮的太阳挣扎在黑夜降临与白天灿烂的边界，已经没有任何的威力，阳光如同一层极薄的透明的纱，轻轻的披在路面、屋顶和行人身上。经历岁月的风雨和城市动迁的洗礼后，现在的景德路显现出一些疲惫的萧条。在路的南侧是一些建成年代较早的老旧公房，路的北侧大都是一排排低矮的老宅旧院，然而颓势中依旧矗立着几栋显然有不凡出身的老宅，如同一位位饱经风霜的老人。最著名的，也是最亮丽规整的是景德路40号钱以同宅。其他几处看似衰败的老宅也极有来历，如耿道冲宅，解放后曾作苏南行政区松江专员公署，还有民国初建造的叶氏宅、清代李氏宅、耿省修宅、俞氏宅等。
老宅子因为赋予了历史和故事，在我眼中不再是老宅子的老破样子，而是装满了令人津津乐道的故事。那些盘根错节的瓦片，掉漆的木门窗，还留着不同色彩却已经斑驳的砖墙，写满了岁月的注脚。路边有一株老蜡梅，长于旧墙之后，枝上挂满了黄色的点点花朵，在落寂的街巷中傲然飘香。在我看来尽管是“寂寞开无主”，却是开的舒展自在，仿佛要把躯体里嶙峋的灵魂释放出来。往前走几步，路边蜷缩着一只正在打盹的橘猫。大概是我经过的脚步声惊扰了它，它半睁开眯缝的眼睛，半扭动了一下肥胖的身躯，似是准备爬起来溜走，最终却还是不敌困意，只微微晃动了脑袋，就悠悠然继续安睡。橘猫的憨态让我不禁微笑，它如此肥胖，可见是有好心人一直在喂食，它在路边打盹对人毫无惧意，显然这块地盘给它强烈的安全感。我对景德路的好感由着这橘猫没来由的蔓延开去。
和大多数老路一样，景德路的地面过去也是中间嵌着青石条的弹格路。那些大雨倾盆的日子，那些细雨微蒙的日子，雨滴如珠子般洒在青石板上，妥妥的江南印象。如今改作水泥路后便失了不少韵味。路南曾有小河，名曰“仓河”，上有桥两座，分别为黑桥和北仓桥。在未用上自来水前，居民便从“滩涂石”边洗涤、取水、拉家常，最大的“滩涂石”可供四五人同时使用。当年的住家颇多，西侧的机关单位也多，尤其到了中午时分，景德路更加热闹，大家带着搪瓷碗、铝饭盒或骑车、或步行纷纷赶往路南的机关食堂。当然也有相对清静的时候，老房子里隐隐传出评弹和说书的声音，这应该就是景德路辉煌时期的日常生活。记忆如雨丝蔓延开来，雨在江南总是不同寻常，我想一下雨，景德路就成了烟雨姑苏的一角。
再往里走，忽闻一阵悠悠琴声从一幢老宅传来。古琴声仿若穿越寂静的山林，时而浅如坠玉，时而亢似龙吟，时而清冷缠绵，时而澎湃浩荡，听者如置身于山涧边，潺潺切切中竟忘了踱步，思绪也一度停留在这首《流水》中。这座老宅便是钱以同宅院，最早的主人为明代林有麟，清初易主处州知府周茂源，道光年间归江西道御史钱以同。三位宅主皆为华亭人氏，均入仕途且得民望，并以文传名。林有麟是明南京太仆寺卿林景旸之子，因父荫授南京通政司经历，历任南京都察院都事、太仆寺丞、刑部郎中等职，官至四川龙安府知府。翩翩公子偏又多才多艺，博古通识，也是松江琴派的佼佼者，有《青莲舫琴雅》传世，录有51种古琴式。园中建有“玄池馆”，收藏着从江南搜集的各种奇石。他还编著了一部比《云林石谱》更完整、更精美的“石头记”——《素园石谱》，为四卷本，采录宣和以后典籍中所载名石百数种，始于蜀中永宁石，终于松江普照寺达摩石。
钱以同宅坐北面南，现存东西两轴线，皆砖木结构，硬山顶。东轴线四进，依次为门厅、书房、厅楼、后楼，皆三开间，七架梁。其中门厅为典型的明代风格，方柱方靴础。西轴线系道光年间在林有麟宅“素园”废址上新建，有门厅、茶厅、前后走马楼和东西厢楼，面阔五间，七架梁，庭院内有古木湖石，疑为素园旧物。清乾隆、嘉庆年间，上虞人钱济轩在此地筑有怡园，俗称“钱家花园”，现存广玉兰、桂花、青枫各一株。时过境迁，老宅加挂了上海古琴研究会松江分会和素园琴馆的牌子，有古琴史料陈列展示厅。而北院依旧用作机关幼儿园，园门已改作北开。数十年来，孩童换了一拨又一拨，嬉闹声始终回荡在这古老的宅院中。
素园往里，路就更窄了。此时夜幕渐渐降临，路灯也打开了，灯光不是特别明亮，甚至有些昏暗，刚刚好是老弄堂应该有的样子。路灯把人的影子拉长，小路上没有什么人，影子只能和自己对话。眼前景物沧桑，内心不由响起了时光的吱嘎声，此刻我便成了旧时代的漫游者，在泛黄的路灯下穿越那一段段锦色年华。
路的尽头是通波塘河，在月光下闪烁着星星点点向前奔流，好像没有尽头。半随流水半随月，景德路这许多年下来，也只有这悠长的河，和皎洁的月看着它的前世它的今生，看着它的繁华它的肃穆，看着它的的交响合奏它的默然谢幕。
夜色彻底包围了景德路，我知道我该退出这历史故事里的景德路了，但是我知道因着素园，因着叶宅、李宅、耿宅、俞宅和其它不知名的宅子，因着宅子里的主人那些广为传诵的故事，景德路永远也不会退出历史舞台，它终究是刻下了属于自己的流水圆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