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分合合情陷反间计] 反间计
时间：2019-01-08 04:41:12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1、 到哈尔滨，我直接去兴华分公司。电梯在楼梯左侧，红色按扭是上楼，蓝色是下。 五年前，我来公司头一天，在电梯前急得面红耳赤。两个按扭按了N遍，电梯门就是死死地关着，不肯向我这个新人敞开。
一个男子过来沉声笑问我：“你在修电梯吗？”我侧目去看他。那男子四十多岁，眼光深邃，身材修长，面容俊朗，一派干净斯文身藏不露的样子。我不解地冲他摇头。他脸上的笑容像水里的涟漪一圈圈地荡开。“如果上电梯的话，那就跟我走吧，那电梯已经坏了一天了。”他头一摆，率先走向楼梯。我两腮绯红地跟在他身后。虽然很糗，但能看见那么干净的男人的笑还是很值得的。
以为不过是个同事，开会时发现他坐在前排中间的位置，竟是我的顶头上司林子栋。我不敢看他。那个尴尬的场面虽然过了多年，我依然记忆犹新。
其实和林子栋有关的一切，都能在我的记忆里找到。谁又能说我这次从总部外派，争取到林子栋的公司不是因为他这个人？
格子间都是些新面孔。我心里渐渐溢满怀旧的感觉。
“是安宁吗？”林子栋站在经理办公室门口向我微笑。他的笑依旧温暖，像早晨初升的旭日般明媚。可是他老了，五年的时间，让一个四十五岁的男人一下子变成了半大老头。我从对面老男人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株挺拔如夏季荷塘里开得正酽的脆荷。
2
晚上聚餐，男同事轮番敬我酒。北方人逢酒局必喝白酒，我出去五年，什么都长了，就是酒量没长。林子栋坐在我旁边，微笑着为我挡驾。
“安经理是来监督你们的，把她喝多是不是要营私舞弊？”他的话反倒让那帮小子得寸进尺。林子栋大手一挥，把所有的酒都挡了过去。“我替安小姐喝，她原是我手下爱将，现在与我们公事，于公于私我都会罩着她。”他真的把一两的白酒一口喝了。脸色立刻潮红。记得五年前的酒局我总是这样替他挡酒。
夜色里，林子栋开车送我回家。总公司已经把我要来的消息几天前通知他，他为我租了房子。在郊外。傍山背水，很不错的地方。五年前，我曾在他面前提过很多次这样的住处，他嘴里敷衍着我，一回头，也许就忘记了。
“我找过你，但你走得那么绝，找不到。”林子栋忽然握住我手，用力握着。深邃的眼睛被酒精浸润得越发迷离暧昧。有那么一刻，我真恍如还是过去，我险些原谅他。
“托你惦记。”我微笑着从他手里抽出我的手。
有些恨是永远忘不掉的，何况才仅仅五年。他给我的伤口还在，我再大度顶多不记前嫌，却怎么可能和他握手言欢。是他林子栋高估了他的魅力，还是我实在好糊弄？但我依然把笑容放在脸上。我已经不是五年前的安宁。我是和他平起平坐总公司的人。
3
五年前，林子栋身边美女如云。他女人领着儿子去加拿大读书，请单位员工吃饭。
席间去洗手间补妆，女人拉了我这秘书同去。她说她和林子栋已经离婚，碍着面子没告诉亲友。女人说这话的时候，眼光柔和得就像邻家的姐姐在和我谈心。
隔一晚，林子栋把我领回他家。洗澡上床，似乎都水到渠成。林子栋暗地里追了我半年，我虽喜欢他，但不想做第三者，不想成为有家男人的甜点，现在终于侯到他们离婚了，我也不用伪装我的感情。我再没有了往日的矜持和冷淡，像一团火一样燃烧在林子栋的床上。但我等了一夜，林子栋却迟迟没有向我许诺婚姻的意思。
“你终于把我哄上床了，我还没听到你向我求婚呢。”我碍不住，装做撒娇地问他。
他的身体渐渐地凉了。他有些恹恹地说：“我们虽早没了感情，可她不离婚。我们婚前签过协议，只能她提出离婚。”黑暗中，我看不见他说谎时，脸有没有红。
我没有当面揭穿他的伪婚，下周是我的生日，他大概想给我一个惊喜。
虽然迟了些，三个月后，惊喜终于来了。只不过不是林子栋给我的惊喜，是我给林子栋的惊喜。我怀孕了。我把测出怀孕结果的试纸小心地放在包里，打车去公司。在车里我幻想着林子栋向我求婚的样子。推开经理室，却看见一个女人正依在林子栋腿上，妖娆地笑着。
除了结束没有其他的路。我去了诊所，之后去了早就想去却因为林子栋迟迟没去的北京念研究生。毕业后我应聘兴华总公司，之后又请缨回到分公司林子栋这里。绕了一圈，我又回到了原地。
只是，我已不是原来的我。
4、
周末，我去看乐乐。
在商场买很多孩子的礼物和食品，坐车到静安孤儿院。自从我回来，差不多有时间就跑到这里。五岁的乐乐正在跟着老师唱歌。从窗子看见了我，乐乐飞奔出来，像小鸟一样扑到我怀里，亲着我的脸颊头发脖子，然后把头埋在我怀里。我抬起她的头，发现她的小脸上都是露珠一样的眼泪。她哽咽着说：“昨天我把干妈带的礼物给小朋友，他们说你来看看我，还要走的。”
我把乐乐搂在怀里，不让她看到我沾在睫毛上的泪水。这个孩子，牵着我的心，让我走多远，都离不开这个城市。
回来的车上，接到林子栋的电话。他在电话里温言软语地说：“晚上想约你吃顿饭。听说百乐新推出一道酒醉鸡，很有特色，我带你去尝尝。”
眼泪忽然流了满脸。以前我很爱吃，尤其爱吃鸡。每家店的主打菜我都了如指掌。侯着林子栋开会回来，就喜滋滋地告诉他，哪家又有了没尝过的菜。他就抬手捏捏我的脸蛋，笑着让我去安排。
百乐酒店以前总去的，这回，我们又要了那个叫情人岛的包房。我想，这大概是林子栋特意要的房间。红酒倒满水晶杯子，我竟然一杯就醉了。一瓶酒我喝了大半。我按铃，跟服务员再要一瓶。酒倒满了，我端起来却洒了很多。
林子栋抢我手里的杯子，我回手甩了他一耳光。那声耳光清脆极了。林子栋呆了呆，他的眼光深邃得像一口井，能将我淹没。他忽然伸出手抱住我，抱得我喘不过气。
5、
夜晚静极了，窗台上的栀子花在默默地开放。我又躺在林子栋的床上，林子栋搂抱着我，一如当年的温柔。只是，我们还能回到当年吗？
第二天早晨起来，我的旁边是空的。我以为昨晚做了梦。四处搜寻，才看到是躺在林子栋的房间里。但林子栋呢？却听到从厨房传来叮叮当当的锅铲相碰的声音。这声音我应该不喜欢的，但是，那天，我却静静地躺在床上，听了很久，没有去打扰厨房里忙碌的人。
饭桌上，有香喷喷的八宝粥，有两个剥了壳的白蛋。这样的早餐，我盼了很多年，闻一闻，似乎都能闻到幸福的味道。林子栋热切地看着我说：“我熬的八宝粥，跟你以前给我做的配料一样，看看有没有你做的好吃。”
我的喉咙忽然哽咽了。我忍住涌上来的辛酸，用白瓷的勺子舀了一点，送到嘴里。
林子栋就站在我对面，眼光柔和得像冬日里用湿煤封好的炉火，火势虽小，却在煤里蕴涵着更强大更长久的温暖。那一刻，他打动了我，我夸张地笑着说：“真好吃，从没吃过这么香的粥。”其实，只用舌头沾了沾，粥还太烫。
林子栋孩子一样地开心，望着我说：“真的？那我以后总给你做。”然后他似乎随意地说：“我离婚了，咱们找个时间结婚吧。”
我愣了足有一分钟。那碗粥最终我没有吃，我匆匆离开他家。
他那句话我当年等了很久，他却在五年后说出来。
6、
这天，陪几个客户参观公司的产品。随行的还有一位是他们的律师，他认识林子栋。他说林子栋这些年终于熬出头了，他老婆一年要回来闹个一次两次的，年初她认识了外国人，开始了第二春，前些天才回来跟林子栋办了离婚手续。
我听了不觉一愣。原来当年那个女人感觉到我和林子栋的关系，故意在我面前说他们已经离婚，我得知后必然要向林子栋索婚，那样一来，林子栋一定焦头烂额，因为他根本不是自由身，拿什么给我婚姻。给不了我婚姻，我们的关系一定陷入僵局。
而当年林子栋腿上的女人只是个道具。他害怕我索要婚姻，拿女人当挡箭牌最好不过。
毕竟是偷拿了别人的老公，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想，这就是林子栋女人煽我的一耳光。而我，也付出了很多代价。
晚上我没有回租住的公寓，而是去了林子栋那里。房间里放着电视，他似乎蜷在沙发上睡着了，桌上两个青瓷碗扣在一起，是八宝粥。
他开门见是我，眼睛再睁了睁。然后欣喜地要我坐下喝碗粥。他说：“总觉得你会来，所以多做了一碗。”我拿着勺子慢慢地吃。八宝粥又香又甜，他加了冰糖的，而他是不吃甜的。我的心一颤。他还记得我喜吃甜食，我何尝不记得他的。这些年在北京不乏青年才俊围在我身边，我却充耳不闻，是因为我心里从来没把林子栋放开吧。
上床，林子栋忽然转过身，将我抱在怀里。不久就传来轻微的鼾声。我在他的鼾声里想，这样睡去，是不是幸福？
7、
我和林子栋又吵翻了。
那天和他在床上缠绵，平静后他揽我入怀，爱抚着我的脸蛋说：“安宁，你要喜欢孩子，我们可以生一个，生一个像你这么聪明可爱的女孩。”
黑暗中，我看不见他的表情，我只能看着他的嘴唇在蠕动。我的头脑忽然嗡嗡地响。我忍不住，穿上衣服，拉开门走了。
我和林子栋曾有孩子的，只是，我把孩子打掉了。
我在酒吧里坐了一夜，手机在口袋里响了一夜。天亮后我去看乐乐。乐乐依旧俯在我怀里哭。她抬起头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干妈，你能陪我多久，你一会就走了是吗？”我看着孩子眼泪往往的样子，没有勇气点头。
五年前，我吃药堕胎，大流血后我又去了一家诊所。因为我的子宫壁特别薄，不可能再怀孕了。那年我不仅失去爱人，失去孩子，还失去做母亲的机会。同病房的女人刚刚生下孩子就跳楼自杀了，因为让她怀孕的男人抛弃了她。我将襁褓中的乐乐送到静安孤儿院，认她做女儿。每当电话里乐乐柔弱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到我耳朵时，那一声干妈叫得我肝肠寸断。我回到这个城市来，有一半是为了这个孩子。
8、
另一半为了林子栋。
爱过是不会忘记的。年龄和金钱都是爱情的附属品，我从来没在乎。虽然我刻意回避内心的感受，但我的心如同五年前一样对他。
我给林子栋打电话让他来孤儿院。我搂着乐乐告诉林子栋，我曾经怀过他的孩子，但发现他办公室有女人坐在他腿上那天我就去医打掉了，后来我认了病房里的孤儿做干女儿，现在，我想把这个孩子接回家。我不想生孩子了，我想让乐乐叫我妈，而不是干妈。
林子栋当即就把乐乐抱上车。回来的路上，一直是林子栋和乐乐在说话。乐乐在给林子栋讲说谎的孩子被狼吃。林子栋说：“我向乐乐保证，绝对不说谎。”
我没有告诉林子栋我不能再生育的真相，那样他会很内疚难过，觉得亏欠我很多。
爱了就爱了，何况我现在依然爱他。那就最好不让他内疚和难过。
有眼泪静静地淌过我的脸。这也是幸福的一种形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