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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不言

    时间:2020-10-28 03:58:03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翁筱

    1

    我叫不言。我爸叫余云海,是职业画家。在成为画家之前,他只是一所普通中学的美术教师。他不善言辞,更不会察言观色,因此,他在学校待了没几年就被他们的校长欢快地送走了。后来,从大洋彼岸回来的他成了画家,在他所居住的小城甚至国家都算是有点名气的。别人都说那叫名人,确切说,是美术界的名人,不像我,只有人名。是的,我叫不言,继承了小城名人的沉默,却没有继承他的天赋。好在,他也没有“望子成龙”的心思,偶尔的“恨铁不成钢”是正常的,毕竟这是中国式家庭里父母与孩子之间的默契。

    而我妈,是一名大型培训机构的负责人兼高级舞美指导。在小城刚换届的舞蹈家协会第N次代表大会召开后,她光荣地坐上了主席台,正式成为小城舞蹈界的领军人物。她坐的那张桌子上,放着端端正正的大红色任政体:曾小柔。

    换届大会是在小城一家四星级酒店举行的,当时我正在实施我的逃学计划。

    事实上,我已经出了校门,在隔着学校六条街那么远的一条街上,啃了一块奥尔良烤翅和一块香辣鸡腿。在啃香辣鸡腿时,我突然想起了我妈,她为了保持身材,不仅不吃火锅、油炸、膨化、香辣类食品,还不吃肉。那么,眼前的香辣鸡腿便是中了她忌讳的食物。这么想着,我在犹豫了3.5秒后又猛啃几口,吃了才有力气逃学不是吗?管她呢!

    走到下一个路口时,风有点大,随着胃一阵抽搐,我蹲在了马路边。刚从喉咙口掉到胃里的鸡腿,还没消化就开始作祟,我想可能是吃得有点急了。其实,在那3.5秒的犹豫里,我思考过吃下它的后果,但饥饿终究蒙蔽了我。

    我就这么被人七手八脚地抬上了120的担架,在护士小姐姐的温柔提醒下,我的胃又一阵抽搐,然后晕了过去。反正我是打死都不会承认我晕过去了。对,我只是睡着了。

    我梦见自己死了,就待在地下一层,但似乎还能感受到地表传输过来的温暖。地面的喧嘩和阳光都很近,感觉推门走出去,我就可以重新活过来。我试着推门,却徒劳而返。我非常悲伤,想到我爸我妈还不知道我已经死了,就觉得活着连痛苦都是幸福的,因为一切还在变化,而死了就是永久的静止。不管我的生命是平凡还是出色,只怕有一天自己突然就不在了,且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我真的会死吗?那一刻是为情?意外?还是久病不起?我真的会消失吗?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留一丝痕迹吗?我不敢想象自己的日子不长或是太长,会遭遇怎样的结果。

    我似乎在等待,等待“那一天”,我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的尽头,消失在茫茫雾霭之中,被未落定的尘埃层层包围、淹没,而死神慢慢地靠近,嵌入迷惘的灵魂。

    从九岁起,我就不快乐了,也就体会不到真正的快乐是什么。因为不快乐,从念初一那会儿起,我就一直逃学、被捉回,再逃学、再被捉回,如此循环往复。在这世界上,没有人能了解我,我也不需要别人了解;
    没有人能读懂我,我也不需要别人读懂。包括我自己。或许,我只是蜷缩在墙脚的无家可归的狗,幸运的是还有延伸的屋檐为我遮风挡雨。本来,那屋檐该是我的爸妈,可惜,没有本来。

    在我醒过来时,胃还在隐隐作痛。床头左上方挂着一袋点滴,那半透明的液体像极了跟丈夫吵架后尚未停止哭泣的女人的眼泪,缓慢的速度甚至让人怀疑还能不能挤出下一滴来。我试着挪了挪身子,还能动,在胃晕过去那会儿,我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在担架上或者病床上醒过来。

    这下坏了,逃学计划失败。

    我妈开完会后,急忙赶来医院,眼里含着泪花。她在开会时,电话放包里,静音。这不,她都坐主席台了,那肯定得读讲话稿,像我们学校校长。每次全校师生行注目礼时,校长的讲话稿都特别长。

    校长的讲话稿是办公室秘书写的,当然了,那个老师并不令人讨厌。至于我妈的讲话稿,我不知道是谁写的,有可能是她助理,有可能是她同事,也有可能是她自己。对了,年轻时的我妈在邻座小城(她老家)的报纸上发表过几篇千字文,就这么一小块“豆腐”却引来了当时她老家一半的亲戚,外公乐呵呵地在大排档请了一顿小海鲜。再后来,我妈没有成为作家,她读的是艺校舞蹈专业,至今从事舞蹈教学工作,说桃李满天下有点夸张,获奖无数倒是真的。

    一个半小时后,在外写生期间从不接电话的我爸来了,他是在卫生间时没带手纸,给助手打求助电话时才发现有未接电话的。他来了后先在门口跟病房的责任医师了解我的基本状况,再跟他的老同学兼老同事,也就是我的班主任,亲切地问候、道谢,然后叙旧、寒暄。我妈的眼睛里顿时又泛起泪花,而泪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变成口水,朝我爸飞溅:余云海,你要是再不进来,儿子该没你这个爸了。

    其实,我并不介意我爸在门口跟他的老同学兼老同事多聊会儿,最好能聊到让班主任放弃对我的管教为止。

    除了班主任的管教,让我感到头疼的还有我爸暴跳如雷时太阳穴青筋凸显的样子,以及我妈唐僧念经似的唠叨声。当然了,我很爱我的爸妈,不管受多大的委屈,我照样会继续爱他们。但这段日子,他们有事没事地挑我的“刺”。

    “我说不言你小子啊,你可真牛,初中都快毕业了,这好好的学不上,尽干些让人伤脑筋的事。”

    “你管过他吗?一年到头就知道往外跑。”

    “我怎么没管他?这不第一个跑来医院的还是我老同学,他的班主任。”

    “呵,不言是不是你儿子?别人照顾那是别人,你压根就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这话说得,你不是一直待在椒江吗?怎么也没在第一时间赶来?”

    “我在开会,电话静音。你讲点道理好吗?”我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了很久,终于滚了下来。

    “不跟你吵了。我在外边跑还不是为了赚钱,我容易嘛我!”我爸的语气总算软了下来。他这辈子最怕我妈的眼泪。以前是,现在是,估计以后也是。除非……我不敢往下想,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他画他的画,她教她的学生,我打我的游戏,被班主任管得太严了,就偶尔逃逃学。不过,下次可别像今天这么糟糕,没出小城就被活捉。他们分开是他们的自由,假如重新组建各自的家庭,那就必须、肯定、无条件得经过我的同意,当然我不可能同意。我不想多出一个跟我没关系的爸爸和妈妈,更不想冒出什么弟弟妹妹,说不定其中一个还叫不语什么的。

    “好了好了,都分开那么多年了,还吵什么吵?”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最烦的就是这个,貌似从我懂事起到他们分开那一刻,大大小小的争吵就从未间断过。他们分开有5年了吧,在我九周岁生日后的第7天,也就是元旦。

    2

    “赌一把!哪怕孩子有什么不好,我们一同承担。”我妈怀孕了,执意不要我。因为太年轻,也因为那段时间感冒吃过抗生素。那时的小夫妻,应该是紧张而幸福的吧。听我奶奶说,那会儿我爸还喜滋滋地给我妈买孕妇装以及肥大的棉毛衫、棉毛裤。

    由于脐带绕颈,我妈选择了剖宫产。术后,没有使用止痛包的她疼得死去活来。外婆埋怨这钱不该省,奶奶却以为是我妈在埋怨,才使得外婆也埋怨,那时的我妈可是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偏见,是因为没有深刻的了解。

    虽然谁都懂这个道理,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奶奶无休止地误会,对我妈而言是刺痛的。因为委屈和伤口的痛,无声的哭泣成了她月子里的必修课。她从没想过解释什么,要强的她也不屑解释。对此,我爸表示不理解,觉得这是矫情。

    几乎不吃不喝地挨过月子,本来就瘦的我妈又整整瘦了20斤。她的矫情让她成了药罐子,走路都需要人扶着,我爸说她自作自受。我想,我妈的天就是在那时候塌的吧,要知道,她是被外公外婆捧在掌心里长大的。虽然,我爸并没有资格做我妈的天。又或许,两人一开始就不了解,又何来怪罪?

    他们之间似隔了一层纸,虽薄,却看不清对方的样子,犹如背对着的两个人看不见彼此。不管前面有没有风景,中间的这层纸随着时间的推移并没被捅破,而是慢慢变成了铜墙铁壁。那种生活已经变了味儿,我妈知道我爸看不见她,尽管她很美也很年轻。她不知道我爸背对着她到底在看什么,而她背对着他,在看这段婚姻是否真实,两人是否真的相爱过。

    都说,爱不在就该放手,别变成负累,如果爱还在却不得不选择放手,那又成了什么呢?尽管我妈告诉自己,就算痛到心碎,也要走出这种忧伤的包围,但她的心碎了,碎的程度连世上最密的扫帚都扫不到一块儿了,为何还是走不出重重包围?

    在我眼里,我有个好爸爸,甚至比妈妈还要好。因为从小我只看见我妈发火,却没见我爸粗过嗓门;
    在爷爷奶奶眼里,儿子很孝顺,媳妇也孝顺,却不住在家里;
    在外公外婆眼里,尽管女婿长年见不到几次,却依然是好女婿。

    “曾小柔,你老公成天忙这忙那的,就是没见你有笑脸。被爱是一种幸福,应该珍惜才对。”在外人眼里,我爸是一个几乎没缺点的男人,甚至会有热心邻居这么劝我妈。而我妈始终微笑着,骄傲的天鹅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古人造字真有意思,丈夫,只管一丈吧。或者,一丈也不需要管,太近了就好比用手电筒照着人家的脸,脸上再干净也有毛孔,还是管好自己吧,不要在婚姻中做无谓的挣扎。”我妈总这样安慰自己。

    她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我不知道,在我九岁之前,她所维护的這段婚姻是否正确,又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3

    那年的圣诞节有点不同寻常,那天也是我的生日。我陪我妈回老家看外公外婆,还陪她一起上山捡了一堆柴火,累得直不起腰来。

    “小孩子家家的,哪来的腰?你妈都还没长呢!”外公唬着个脸,敢情我不是他的亲外孙,要知道,他疼我妈是能疼出水滴来的。

    没想到,劳累的后遗症跟严重感冒症状极其相似。不仅全身酸痛,我的肚子也不明所以地痛起来。

    “秋后容易着凉,着凉之后会肚子痛。在我小的时候,你外公……”我妈又开始循循善诱。或许,女人天生就爱唠叨吧,太奶奶是,奶奶是,她也是。于是,我很听话地穿了好多衣服,将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似的。还没真正入冬,就觉得好冷。

    就这样过了一天。直到第八天的来临,毫无预兆。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你从远处聆听,我的声音却无法触近你!”犹如歌词那般,寂静的婚姻并不能解决频繁出现的或大或小的问题。在爱情的故事里,只有信任是不够的,还要有沟通。

    我并不想追究他们在这段无法挽回的婚姻里,到底谁的错更多一些。当一切不复存在时,我选择了沉默。都说鱼的记忆只有7秒,7秒之后它就不记得以往的事情,一切又都变成新的。我希望我爸是鱼,我妈是鱼,我也是鱼。

    我当然不会哭天抢地求我妈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走,于是,他们很顺利地分开了,因为对我的抚养权不存在纠纷,破天荒的,这一点他们的意见很统一。

    接下来小学的三年,我成了托管生,由我爸的姑姑的儿子的老婆,也就是我的表婶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她也是我小学六年的班主任。表叔和表婶伉俪情深,耳边不再有争吵声的我过得很好,并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小城的重点中学。

    在我读初一下学期时,我爸跟他一个刚离过婚的老同事好上了,在我妈离开后的第四个年头。那个女人比我妈大几岁,但我爸说成熟点没什么不好。在形象上,她自然是没法跟我妈比的,我妈毕竟是学舞蹈出身,模样身段都是上乘的,哪怕有了我之后,身材也没什么大的改变。

    “那么,你为什么就爱上了呢?她还不如我妈呢!”我为我妈打抱不平。

    “过日子就得找这样的,才能做到相敬如宾。”我爸眼里满是柔情。我一时间有点恍惚,当年遇见我妈时,他应该也是这样的吧,或许更温柔些。

    “要是能相敬如宾,她又怎么会离婚呢?”我表示不解。

    “你才多大?懂啥?”我爸瞪了我一眼。好吧,那个女人的前任估计跟我妈一样,在他老婆眼里太不可理喻了。

    “随便你,反正我是不会叫别人妈的。”我说这话并不是有多维护我妈在我爸心中的地位,而是我妈还单着,我得站在她这边,不管她伤不伤心。

    然而,没等我妈知道我爸谈恋爱这件事,那个女人又跟别人好上了。

    回到我逃学这件事。

    我也不知道我是因为什么才从学霸成了“学渣”。但,我想这事跟我爸是脱不了干系的,他失恋后的一蹶不振,多多少少影响到了我。那段时间,每个周末回家,他都当没看见我这个人,好像他的失恋是我引起的,责任在我。后来竟演变成,那个女人是因为嫌弃他有个儿子才跟他分手的。如此说来,这罪名我是不背也得背了。

    再后来,我就不太回家了。我有时去我妈家,她住的地方有点小,去的话只能打地铺;
    有时也去奶奶家,在好几次没见到爷爷的情况下,邻居忍不住跟我八卦,说爷爷受不了奶奶的唠叨搬到单位宿舍去了。说真的,奶奶废话是挺多的,特别是我变成“学渣”后,她的教诲一套套的,以排山倒海之势奔向我,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索性不再去她家。

    因为逃学去网吧打游戏,我被那所优秀中学的初中部负责人劝退了。我爸显然是无辜的,而我妈忙得跟个陀螺似的,直到学期结束才发现我已转学到我爸原先工作过的学校。我的成绩在转学后一落千丈,这是我妈的错觉,其实我在转学前那学期就是年级垫底的,转过来后还稍微好了点,可能是不想让我爸太丢脸,又可能是不想让自己太丢脸。

    一场转学,让我家有了起死回生的感觉,也是我爸和我的错觉。美好,只是一种假象。包括多年前的这个家,美好都只是一种假象,一直都是。

    不过,我妈对我爸的态度确实好了许多,之后来我家也就是她原来的家的次数也多了些。有一次,我爸吃着我妈做的饭,傻乎乎地笑着跟我说:分开后,你妈懂事了,脾气也好了。等我妈走了,他又傻乎乎地独自笑了好一会儿。

    “要不,我们复婚吧。我试着改一改坏毛病,你也稍微收敛一下咄咄逼人的个性,不要把我当成你的学生那样教训了。至于过去犯的错,请原谅。”我爸说。他的脸皮向来很厚,虽说他并不善言辞。

    “我早就原谅你了,我只是没有原谅我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来在我妈的情感世界里,记忆既是苍白的,也是深刻的。

    4

    刚转学过来时,同学之间还不熟悉,我就装模作样地听课、做笔记,一方面为了彰显来自名校的學生姿态,另一方面是没人理我。在我摆了优秀转学生姿态的第8天下午,在放学的音乐声响起的当儿,坐我后桌的眼镜同学踢了踢我的凳子,一下两下三下,我没理会,倒不是为了继续摆姿态,而是我真的跟他不熟。在他连续踢到第十下时,我回头朝他吼道:踢什么踢,我跟你很熟吗?

    “嘻嘻,五分熟,牛排刚刚好。”他倒不生气,还嬉皮笑脸着。

    “回去吃你的牛排吧,走了。”我扬起下巴,骄傲地走出教室。

    我之所以答应眼镜同学放学后在不影响写作业的情况下,和他一起去网吧打游戏的原因是,我也想打游戏了。

    “打游戏太爽了!”

    “王者荣耀才是我的真爱啊!”

    “就是!小时候玩的那个消消乐,还有我爸玩的那啥采蘑菇,太弱了!”

    “还有植物大战僵尸,必点款。”

    “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来啊,爱情啊,反正有大把愚妄。”

    “来啊,流浪啊,反正有大把方向;
    来啊,造作啊,反正有大把风光。”

    “啊,爽!”我们两个同时改了歌词。

    “你也会反串啊!不错嘛。”

    “那是,也不看看我跟谁混来着?画家和舞蹈家的完美结合体——校草,长得比易烊千玺还易烊千玺的不言同学。”眼镜同学凑过来,贼贼的表情。

    “滚!什么校草,易烊千玺是学霸好吗?我是野草,从名校种到‘学渣满地的学校。真是丢脸。”

    说起丢脸,突然我整个人都不好了。余云海是小城名画家,曾小柔是舞蹈家,我余不言却混得没了样子。再这么下去,一眼就能看到一辈子了。

    鬼使神差地,我突然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没完成那样,抓起校服,头也不回地撞向广场上的夕阳。

    “野草好啊,你看它的生命力多顽强!”

    身后,眼镜同学哇哇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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