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誉军旗“黄崖洞保卫战英雄团”,背后的故事姻

叶青松

黄崖洞、水窑山兵工一所、八路军总部特务团，这三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名词，却让参加新中国成立70周年大阅兵的“黄崖洞保卫战英雄团”荣誉军旗给联系在了一起。这背后有哪些精彩的故事呢？

从水窑山兵工一所到黄崖洞兵工厂

全国抗战初期，八路军开赴前线，列入国民革命军序列，但国民党政府发给八路军的枪支弹药十分有限。

打仗需要枪支弹药，怎么办？

八路军总部在太行山建起了几十个规模很小的兵工修械所。1939年下半年，八路军总部成立了军工部，各师在修械所的基础上陆续建起兵工厂。太行山上的几十个兵工修械所，合并成立了黎城水窑山兵工一所、平顺西安里兵工二所、辽县（今左权县）高峪村兵工三所。

水窑山兵工一所就是后来的黄崖洞兵工厂，其前身是八路军115师修械所和129师修械所，原址在榆社县韩庄村，起初称“八路军总部兵工厂”。

八路军总部兵工厂生产规模很小，却经常遭遇日军的袭击。为了创建长久而隐蔽的稳固军火基地，八路军副参谋长左权向总司令朱德和副总司令彭德怀建议：“将韩庄村的修械所迁往地形更为隐蔽的多山地区。”

左权

左权的建议得到朱德和彭德怀的批准，他们授权左权亲自选址，负责搬迁和扩建兵工厂。时任八路军总部特务团团长、后任广州军区副司令员的欧致富回忆说：“左权（副）参谋长将勘察情况向朱总司令、彭副总司令汇报后，引起了两位首长极大的兴致，毅然决定立即成立工事委员会，大搞大办一场。那时，朱总司令已准备回延安汇报工作，但他还是自告奋勇，由他兼工事委员会主任，说这样好与友军及各师部队交涉，并指定由左参谋长兼副主任具体组织实施，一定要把黄崖洞建设成攻不垮、打不烂的铜墙铁壁。决定后，左参谋长异常兴奋，他拉我又上黄崖山，再次勘察地形，划分守备和施工区域。”

1939年隆冬，左权受领任务后，立即带上八路军总部军工部部长刘鼎、特务团团长欧致富等，再次来到武乡、黎城、辽县三县交界的黄崖洞勘察。

其间，左权带着他们在黄崖洞周围的山顶上爬来爬去，逐个地段加以勘察，制图作业。饿了就啃几口干粮，渴了就喝几口冷水。警卫员景伯承（后曾任广西军区司令部副参谋长）担心这样下去首长身体受不了，多次建议下山吃了热饭再上山。左权对景伯承说：“下山上山太耽误时间了！”景伯承回忆：“（有一次）给他送饭，不小心把一个馒头掉进火灰里，夹出来已烤成焦黄的了。受到启发，想了一个办法，把馒头切片烤干，每天烤一些放在左权同志的口袋里，让他什么时候饿了，就什么时候拿出来吃。”

1940年3月，八路军129师3个工兵连开进黄崖洞，负责重要工事的钢筋混凝土施工，八路军总部特务团负责石头构筑的工事修建。4月，八路军385旅、386旅、新4旅的工兵连和八路军总部炮兵团3个连队又进山施工。

施工人数多了，工程进度快了，但人员吃饭成了问题。一天，特务团1营营长魏传连找到欧致富诉苦：“团长，怎么办好？三连昨天只吃一顿晚饭。他们派几个人去找粮，一斤也找不回来，今天就断炊了，只煮了一锅野菜汤，怎么顶得住！战士抬东西上山，腿都直打颤！”

事后，欧致富回忆说：“我俩合计半天，算凑出几条权宜之计。一是压下一点施工力量，多派一些人出去找粮;二是发动执勤和机动连队支援，调剂和帮筹点粮食;三是随运输队远出运料时，沿途顺便筹一点，肚子问题先这样对付。衣服、鞋子等问题，团范围内无法解决，只好先搁下。左副参谋长艰苦深入的作风在全军是著称的，这样的事休想瞒过他。不几天，他又到了黄崖洞，干上一阵活，情况就都掌握了。”

左权在一座破庙里办公，把欧致富找去核实情况后，说：“你解决施工连队口粮的办法是好的，但这样的消息不应该对我封锁。战士光着脚丫抬东西，吃着野菜埋头施工，谁见了心不痛！再怎么说，现在总不是长征过草地的时候，那时候谁倒下扶也扶不起来。现在要做好保障工作，不能因这点困难就让战士倒下。”

欧致富回忆说：“最后，他（左权）明确，夏粮下来，自己种的百多亩地的粮食、蔬菜，给施工部队多分一点;战士住地条件要改善，办法是每孔窑每个洞，烧一盆炭火，搁上几挑石灰，驱走寒气;跟后勤联系，多拨一点旧衣服，多发一双鞋子、一条毛巾给施工连队。”

1940年8月，兵工厂建起来了，防御阵地也同步完成。水窑山兵工一所全体人员迁移过来，兵工厂的名字改成了黄崖洞兵工厂。

彭德怀视察“八路军总部的掌上明珠”

到1941年4月，黄崖洞兵工厂已拥有700多名工人，机器设备有40多台，能够制造步枪、马步枪、五○式掷弹筒和炮弹。造出来的枪炮，年均可装备16个团。

黄崖洞兵工厂成了“八路军总部的掌上明珠”，朱德提出要去视察。彭德怀不放心，最后决定由他本人代朱德去视察黄崖洞兵工厂。

彭德怀到了黄崖洞兵工厂，了解兵工厂的生产生活情况后，问起安全保障情况：“左权同志，日军要是来个万人‘扫荡，我守备部队能顶多久？机器能否来得及转移？守备部队还有没有力量进行反击？”

原先，驻守黄崖洞的是八路军总部特务团1营，由炮兵团团长武亭指挥。这时，八路军总部特务团已整体进驻黄崖洞，担负兵工厂保卫任务。团长欧致富和政委郭林祥均已到岗。

左权向彭德怀简要介绍了黄崖洞仅有的两个进出口的地形：“一是东南方向的南口，通向黎城。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从东南的赤峪沟进入南口，两侧都是悬崖峭壁。就作战而言，进攻一方根本无法进行迂回。二是西北方向的垭口，通向武乡的左会村。相对南口而言，这里山坡较缓，易于进攻，也易于撤退。就作战而言，追击一方比较困难。整个黄崖洞正面視野开阔，便于观察敌情，还有‘断桥的通行障碍。”

讲到南口时，左权说：“当地群众形容地势叫‘瓮圪廊，意思是一线宽，低头不见土，抬头不见天。过了‘瓮圪廊，就是我们自己人工开掘的‘百梯栈，120个台阶，分两段，中间一段是吊桥。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把吊桥拽起来，人就无法上去，我们叫‘断桥。这里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左权讲到兵力配备时说：“由欧致富团长汇报吧！”

欧致富说：“全团排以上干部一半是红军时期入伍的。1营营长魏传连，教导员邓家辉;2营营长胡玉堂，教导员梅路;3营营长钟玉山，教导员范成铭;1连连长梁天发，2连连长雷以生，3连连长吴潮凤，4连连长杨兴华，5连连长侯绍基，6连连长许祥凯，7连连长冀如明，8连连长钟建兴。整个防区划分为7个守备区，固定兵力，明确责任，分区防守。左会垭口和南、北山区，为第1守备区;榆树坡、桃花寨和3个高地，为第3、第5、第6守备区;老板山、南口及前后水窑地区，为第2、第4守备区。各守备区以班为基础，以排或连作为独立作战单位。”

左权又补充说：“兵工厂外围各个口，都构筑了两层防线、三道雷区，我们不让路，敌人几天以内是很难攻到厂区的。厂区里挖了秘密通道，实在吃紧的时候，机器可以搬进洞里，再从上边通道转移到山上分散掩藏。真正到了那一步，工厂区又可以变成大雷区。”

彭德怀听完汇报，连连点头称赞，起身走出工厂区，沿盘山小路前行，走过新栈道，来到大崖前。左权说：“这就是‘瓮圪廊，我们叫南口。”

彭德怀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见口上只挖了一点野战工事，心中不太满意，冲着欧致富说：“欧致富，你准备在这里怎么布兵？你就不怕敌人重兵从这里突破？”欧致富明白彭德怀的意思，赶紧解释说：“这里要第二期工程才能动手修建。”

彭德怀说：“要抓紧时间赶快修建。山口两边要修上地堡，要立足于敌人马上来攻，把这里变成他们的坟墓！”

彭德怀走后，左权要求施工队按照彭德怀的指示，加快防御工事的进度。

后来，黄崖洞兵工厂自行研制出了第一种步枪。步枪口径7.9毫米，枪身全长1390毫米，重量4.05千克，有效射程250～350米，总体性能与国民党军使用的仿造德国标准型毛瑟步枪的“中正式”步枪相当。

黄崖洞兵工厂自行研制出第一种步枪的时候，正是朱德55岁生日。为给朱德庆祝生日，兵工厂把步枪名字命名为“五五式”步枪。

黄崖洞兵工厂成了日军的“心腹之患”

黄崖洞兵工厂名声大振，引起了日军高层高度关注。日军华北方面军新任司令官冈村宁次明确提出要对太行抗日根据地进行“彻底扫荡”，达到“真正消灭共军根据地”的目的。

1941年11月初，日军第36师团（井关师团）和独立第4混成旅团等部队，在“合围”八路军总部未能得逞后，改变了战法，大搞“铁壁合围”，目标直指黄崖洞兵工厂。

彭德怀和左权等获悉日军连续由潞城、襄垣出动，奔袭涉县赤岸村八路军129师师部驻地，直扑黎城西井镇;从武乡县奔袭洪水、蟠龙等八路军驻地，形成南北配合、穿梭“扫荡”的态势，判断日军的企图是摧毁黄崖洞兵工厂。

11月7日下半夜，彭德怀打电话给守备黄崖洞的欧致富：“欧致富，你听着，特务团所有预备队，立即撤进黄崖洞。黄崖洞的守备部队，天亮前进入阵地。有困难也不许讨价还价！”

欧致富回忆说：“彭德怀副总司令直接和我通电话，这是少有的事，说明情况异常严重了。他大概怕我们分心，连敌情也没有通报就挂上了电话。”

欧致富接到电话后，马上叫醒政委郭林祥、副团长陈波、参谋长郭倡江（又名郭双江），简单开了一个碰头会，分工各自下达命令。

果然，如彭德怀所料，日军第36师团222联队、独立第4混成旅团及第9混成旅团的3个混成步兵大队，共5000余兵力，在联队长葛目直幸大佐统一指挥下，正朝黄崖洞推进。

特务团全团进入阵地的命令刚下达完毕，彭德怀又来电话，劈头就问：“第一号命令下达完了吗？”欧致富坚定地回答：“刚刚下完了。”

彭德怀在电话里说：“对手是井关师团，人家老想进黄崖洞拣点破烂，就让他进去看看。你说实话，能顶多少天吧？”

欧致富一时领会不了彭怀德的意图，只好表态式地回答：“首长让我们顶多久就能顶多久！”彭德怀在电话里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学会踢足球，又把球踢回来了！好吧，具体的听左参谋长部署！”

“五天怎么样？”左权接过彭德怀的电话问欧致富。

欧致富望了望政委郭林祥和副团长陈波、参谋长郭倡江，几个人都点了点头。他的表态加了码：“只要战局需要，十天半个月，一个月都能顶！”

左权说：“那倒不必了，兄弟部队也要摊一点嘛！你们团就五天为限，五天后再作部署。这五天内，一定要把敌人挡在阵地前，既要挡住敌人不能进来，又要拖住敌人不能走。‘咬牛筋一样地把敌人牢牢咬住。”

所谓“咬牛筋”，就是把日军咬住以后，拖在那里。战术上要猛中求稳，不急不躁，不惶不恐，不紧不慢，以守为攻，以静制动，以逸待劳。时间上，在山口处顶住一两天，挫挫日军锐气，在第二道防线再顶几天，然后再上高山，待增援部队赶到后再来个反包围。

天一亮，欧致富和郭倡江分头到阵地检查人员到位情况。天上飘着小雪，欧致富和郭倡江在检查阵地时，看到一批批群众在游击队的掩护下，扶老携幼，有秩序地撤上山。

侦察员报告，群众刚撤离不久，日军先头部队就占领了南口外的上、下赤峪村。欧致富命令前沿连队，立即在各通路上布雷封锁，撤走吊桥，准备战斗。

日军占领赤峪村后，没有贸然进攻，而是连续两天在阵地前部署兵力。欧致富判断：“敌人主攻方向在南口，不在西口;敌人要‘驻剿，不是过去抓一把就走的‘飞行扫荡。”

欧致富和郭倡江抄小道爬上高山，进入特务团预备指挥所，将其判断向左权报告。左权风趣地说：“欢迎敌人碰碰这硬钉，但也要警惕他们声东击西，西口1营不要轻易使用。另外，据情报侦察报告，敌人配属有11门重炮，又调来了几架飞机。通知部隊，要避过敌人的炮火，自己的暗火力点也不要过早暴露。”

战前沉寂了两天，11月10日下午，日军开始稀稀拉拉地试炮。欧致富回忆说：“这炮试得出奇，不打阵地，不打我纵深，专打南口的通道和两边的7连、8连阵地前。半天，我才悟出敌人的奥秘，原来敌人想用炮弹扫雷！”

黄崖洞保卫战打响，日军的前两次攻击被彻底打垮

1941年11月11日，天还未放亮，战斗打响了。日军采取“趁夜包围、拂晓进攻”的所谓“奇袭”战术，以重炮、迫击炮一齐向守在南口两翼的八路军特务团7连和8连阵地上开火。

炮击过后，日军步兵开始进攻。进攻队形前，驱赶着百余只羊。

1988年，郭林祥被授予上将军衔

羊群走在最前面，这让正在用望远镜观察日军动态的欧致富犯了难，心想：“鬼子用羊群破坏前沿地雷网？”

欧致富赶紧打电话询问8连连长钟建兴。钟建兴说：“团长，你也被蒙住了？那一路埋的都是重雷，人踩马踩才响，羊才多重呀！”果真，100多只羊在前面开道，日军在羊屁股后面跟进，除了偶尔钩响一两个绊雷，地雷安然无事，专等日军步兵踩上去。

日军步兵似乎放心了，开始时慢慢走，后来干脆端着枪，一路变两路，两路变四路，向山垭拥来。步兵后面是100多人的马队，他们挥舞着马刀，准备一举突进垭口。

突然，大量滚雷从天而降。7连和8连的机枪向拥进垭口的日军猛烈开火。顿时，日军乱作一团。躲过了头顶滚雷，脚底踏雷又踩响了，惊得日军战马竖起前腿，把人摔下地。这样一来，日军攻无方向，退无安全，只好窝在一堆挨打。不到半小时，日军尸体横七竖八倒了一地，有200多具。

日军死伤惨重，仓皇撤出雷区。欧致富忆及日军撤退时的情景，说：“敌指挥官见进攻不奏效，便下令撤退。骑兵，只好下马赶马蹚地雷逃命;步兵，只好老老实实学乌龟爬，一步两挪，撤出雷区。”

一个小时后，日军又组织进攻。日军集中两门山炮专打7连阵地。压制住7连指战员无法还击，步兵借机向垭口左侧的7连阵地冲锋。

在指挥所观察的欧致富命令炮兵排：“等待指示，准备干掉敌人这两门山炮。”

为什么要“等待指示”呢？欧致富回忆说：“那时，我这个团长，还真没有下令开炮的权力，原因是全团只有两门炮，12发炮弹，打一发，都得经（八路军）总部批准。这阵子我得先请示左（权）参谋长才行呢。没想到，左参谋长答复如此干脆：‘12发全打完。三四发打敌炮阵地，其余的打敌人集团目标。我把命令刚下达，两发炮弹就飞向敌山炮阵地，一下子连人带炮给掀翻了。”

日军的山炮阵地哑了火，但步兵都到了垭口内，不知死活地冲到了断桥前。这时，7连阵地上开始活跃起来。冀如明率通信员王世华和司号员崔振芳从掩体里钻出来，到阵地前突出的陡崖上，往下掷手榴弹，还举枪打了几个活靶。

崔振芳一边掷手榴弹一边计数，一口气掷了120枚。这时，冀如明发现手榴弹全部打完了，命令崔振芳回掩蔽部扛手榴弹。不料，崔振芳被日军冷炮炸出的一片飞石割断了喉管，光荣牺牲，年仅17岁。

冲到断桥前的日军步兵见吊桥已撤走，桥下是深渊，便愣在桥边，退不甘，进无路，爬崖过沟，又无处下脚。犹豫了一会儿，一部分步兵竟妄想贴右边直崖而过，还有一部分则选浅处跳沟后，准备攀爬8连阵地。

8连连长钟建兴带领12名战士守卫在断崖顶上和断桥桥头，居高临下。钟连长一直等到最后一名日军下了沟，才下令“打”。整条沟顿时炸声如雷，步枪、机枪、地雷、手榴弹，响作一团。成百的日军死的死，伤的伤。

这时，被炸伤的日军指挥官还不想退，挥舞着指挥刀，强令没伤和轻伤的士兵拖着尸体搭起“尸梯”。

钟连长看得真切，眼看“尸梯”就要搭成了。此时，他才明白，崖上的八路军用枪打，用手榴弹炸，都是在“帮助”日军搭“尸梯”，于是命令“停止打击”，向“尸梯滚响雷”。

“尸梯”被滚雷摧毁，日军第二次攻击被彻底打垮了。

日军连夜抢尸碰了硬钉子，只得偃旗息鼓

日军两次进攻黄崖洞未能取得进展，只好停止进攻。

天刚黑，新华社记者郭渭打电话给欧致富核对一天的战况。欧致富回忆时说：“这时候我还真不愿意接这样的电话，但一听是中央报纸等着登消息，只好硬着头皮去应付。问到歼敌具体数字，不光是我，全团谁也说不出个准数。我只好推托说，具体数字总部王政柱科长那里有。”

左权在新华社记者之后，给欧致富打电话提醒：“天黑了，敌人会报复一阵子，好掩护他们的殡仪队收尸。”

这一提醒，让欧致富的心里有了底。果然，天黑不久，日軍的重炮、山炮、迫击炮、轻重机枪，一个劲地往前沿阵地打来。一群群步兵趁着火力掩护，拼命地向南口山垭拥来，绊到地雷也没人顾，被打倒了也不抢救，没死的只顾往前拱。

欧致富借着日军炮火的闪光，在望远镜中看到这一举动，心里挺纳闷。

欧致富回忆说：“待我看清拱在最前面的敌人的动作时，不禁笑了起来。原来，这批敌人，个个都揣着几个套马绳，见着尸体，就猛地甩出绳来钩，钩住腿拖腿，钩住头拖头，转身低腰就跑。有的没死的重伤号，被拖得直扑腾。”

前沿阵地上的7连和8连战士也看清楚了日军意图，硬冒着日军炮火，把滚雷、手榴弹推（扔）下崖底，把抢尸队伍又炸翻了几十个。剩下的日军连头都不敢回，不管拖的是死的还是活的，拽起绳就拼命往沟外跑。

下半夜，左权又电话提醒欧致富：“敌人从山外抓了一百多个民夫，一百多头骡子，估计是抢尸，逼老百姓蹚雷。”

左权要欧致富通知前沿连队，不要在山口外埋地雷了。

欧致富等特务团领导转移到团预备指挥所，所有电话沟通后，全团的情况开始汇总过来：水窑洞主阵地已被日军占领，但日军遇到分散在四面八方的7连和8连战士火力还击，正进退维谷。

欧致富一面命令2营和团直属分队全力支援7连和8连，一面向八路军总部汇报。

左权在电话里问：“给你们五天时间，现在已到了。还能坚持吗？”

欧致富说：“能！首长，我们还能再坚持五天！”

左权说：“再坚持三天就行了。为了更好扩大战果，以静制动，晚上所有部队可退到第二线，既要诱敌深入，又要顽强防守。”

原来，八路军总部为配合黄崖洞保卫战，已命令陈锡联指挥的八路军385旅13团对黎城进行了包围，789团、772团、新1旅2团和14团主力正在集结，计划全歼井关师团。

彭德怀代表八路军总部授予特务团“黄崖洞保卫战英雄团”荣誉称号

11月15日，天一黑，欧致富按照八路军总部指示调整部署，命令部队趁夜暗在水窑口退路上埋上密集地雷。

欧致富回忆说：“16日一整天，敌人还是在水窑口停滞不前。敌人几次试图打通进工厂区的道路，但这里路口上，每平方米都射来七八发子弹;敌人想爬崖而上，却都抓响绊雷;想贴崖而过，脚下踩住了踏雷，头顶又挨滚雷。攻了几次，近百人丧了身，不得不缩到山口下。入夜，7、8连埋雷组又出动，一气就埋了20多箱地雷，干脆把敌人占去的水窑口主阵地，全用地雷封锁起来。完成准备工作之后，团通知各营，17日拂晓前，依次撤出南口和水窑口各阵地，退入纵深，更狠地打击敌人。”

11月17日，日军急于占领工厂区，猛向山口纵深攻击前进。

欧致富把日军引到了“死胡同”。

所谓“死胡同”，就是让“敌人攻占无人碉堡”。无人碉堡前面是沟，比南口还要窄，几面火力一封，地雷满地，想回头过栈道，早安排好一道火墙封住。

战斗异常激烈。最后，小股日军突出“死胡同”，到达工厂区。这里到处布满了诡雷、绊雷、踏雷和钩紧弦的吊雷，吓得日军不敢寻找机器。入夜，小股日军贴在崖下站着、蹲着，连咳嗽一声都不敢。

是夜，左权打电话询问欧致富：“部队伤亡情况大不大？”

欧致富说：“伤亡总数不足200人。”

左权高兴地说：“你们已经打垮了敌人一个联队了。前天开始，敌人已换了一个联队进攻了，再咬两天‘牛筋，这个联队也会抽筋断骨。”接着，左权提醒欧致富：“日军接下来将要挖几部机器证明自己的战果，也可能攻一下1营阵地，突破左会山口，显示他们的‘胜利！”

欧致富说：“明天我亲自到1营指挥所去部署。”

11月18日清晨，欧致富带上郭倡江参谋长，一同去1营。刚到1营指挥所，2营5连方向就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电话打到3营，欧致富才得知，拂晓前，日军有200多名步兵摸进了工厂区，他们想两路夹击1营，打开左会山口，3营7连和8连正设法把日军拖回工厂区。

弄清日军的企图后，欧致富来到2连阵地，向2连连长雷以生进行了交代。

事后，欧致富回忆说：“部队很听招呼。整整一上午听不到激烈的枪声，但歼敌数字倒不少。单是在工厂區周围，磨了几个小时，就把200多名敌人磨得只剩下几十人。深夜，左参谋长来电话，说敌人已发现山外有重兵伏击，可能要连夜逃走。于是，团命令各连，不断夜战，不断恢复阵地，不许敌人脱离战斗。但为时已晚了一些，大部分进黄崖洞的残敌，早在半个小时前悄悄地从原路逃走了，只有在桃花寨上面担任掩护的敌人未来得及撤，被我4连1排长赵政林等带领的战士黏住，最后被歼灭了。”

至此，连续苦战八昼夜的黄崖洞保卫战遂告结束。战后，彭德怀代表八路军总部，宣布授予特务团“黄崖洞保卫战英雄团”荣誉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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