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上夕阳的布偶 [布偶脸上的伤痕染上了我的心痛]
时间：2019-01-08 04:41:32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1 我是一个男人， 开了一家叫作“玩笑”的布偶店。名字叫玩笑，这似乎本身就有点玩笑的意思。可我是真的喜欢布偶，也许这因为我自幼丧母吧，小的时候我只有抱着那个美丽而温柔的布偶才能安然入睡，现在这个店也算是我多年来隐匿的一个心结吧。
店里的布偶有很多款式：卡通人物，洋娃娃，也有那些可笑的小丑，那些小丑的布偶是卖得最快的，可能人都潜意识地喜欢那些清浅的，让人简单得可以发笑的人或者物。
我最喜欢的那个布偶是所有布偶里最受冷落的，所以她一直没有卖出去。
其实这是个美丽的布偶，但她的脸上有一块红斑，正好在眼睛下面，就因为这样，她从来无人问津。人们可以接受丑陋，但无法接受残缺。可我喜欢，甚至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小雅。
小雅被我摆在架子最堂皇的地方，堂皇得孤独，她是被人嫌弃的，经常有人把她挪来挪去。每次顾客走后我都固执地把她放回原位，我对她说：耐心点，她还会再来的。我在劝慰她也劝慰自己，天终不负我，所以我等到了第二次来到“玩笑”的黎睿。
2
黎睿是个看似冷漠的女子，因为她不笑，一头直直的长发盖住了半边脸，这让她看起来整个脸部线条有些僵硬。
她在小雅面前站了许久，然后问我 这个娃娃是残品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是也不是。她的确是残缺的，但是是厂家故意这样生产的，来测试下谁会有悲悯之心。
我精心把这个布偶包装起来，用一条粉色的丝带扎住了封口，她看着这个布偶有丝笑容掠过，笑得有些怪异。
布偶递过去，我的手碰到了她的手，令人心疼的凉。我说：布偶和人一样无法抉择自己的命运，本来有残疾就很不幸了，还到处被人嘲笑，很可怜的。
黎睿在我脸上仔细端详着 我会对她好的。你放心吧。我拍了拍布偶：小雅，这世界又多了一个爱你的人了。黎睿惊疑地看着我：你叫她什么?每个布偶都有名字吗?
我摇摇头：只有这个有，每次看到她，我都会想到我一个朋友的妹妹。黎睿说：有什么故事?我可以知道吗?
过了几天黎睿真的又来了，于是我给她讲了一个故事：我朋友的妹妹以前是个很美丽的女孩子，后来出了意外毁了容，很多人都嘲笑她，她喜欢的男孩子也因此离开了她，她很伤心，每天都偷偷哭，一个人在家里不出门。
黎睿问：她现在还好吗?我凝望着门外，苦笑了一下：她死了，从阳台上跳了下去。黎睿皱起了眉头：怎么会这样?我沉默着，思绪飞回了从前，高中时那座有棵古松树的校园。黎睿留下了一张名片：如果你想小雅了就给我打电话。
她转身走了，我透过玻璃门看她渐行渐远的身影，长发在腰际轻轻摇摆着，我觉得心有些疼。她的名字我就早就知道，但这个电话是我一直想知道的，为此我准备了一个毁过容的娃娃，为此我编造了一个朋友的妹妹的故事。
3
我和老爸见了面，回到这座城市里我第一次见到他。他是个生意人，经常在各个城市间穿行。他穿行的结果是给我的穿行提供经济救助，直到近几年我才基本能做到收支平衡，所以这次见面我说明了由我买单，
老爸没有大肚腩，很健壮，和我上次见他比，多了鱼尾纹。上次我见他大概有三年了吧。他嘿嘿地朝我笑。到了现在我其实已经完全能懂得他一个人把我拉扯大的辛苦，我们像两个男人一样聊天、吸烟、喝酒。
我说：老爸有合适的女人吗?你应该有个伴儿了。老爸愣愣，有些羞涩地喝了口酒：女人有，合适作伴儿的没有。我成年了，这话我听得懂，我说：你踏实着找个伴儿吧，好有人照顾你。
老爸的眼睛有点湿润 以前有过，可……他没说下去，突然呵呵地笑了，用手比划着：你那时这么长，一尺多，呵呵，胖乎乎的，一晃这么多年了，能跟老爸谈女人了。很多年都怪他不懂我，可我也从来不知道他的操心啊。老爸说：儿子，你呢，有女朋友吗?我给你预备好的结婚的钱快发霉了。我摇摇头，但脑子里晃过了黎睿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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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睿第一次来我的布偶店，我已经认出了她，而她却一点也没有认出我。这很正常，很多年前她魂牵梦绕地在我的脑子里纠缠，是我的一场暗恋。那时我上高中，我和她不是一个班，我喜欢她，她美丽得像我每天抱着睡觉的洋娃娃。我经常偷偷地在角落里，教室的窗边偷望她，却不敢跟她说话。
我在日记里记录了对她的爱，对她说很多很多的心里话，多到本子散了飘落了几页，就这几页被人拣到了，递到她那里，她又交给了老师，老师找到了我爸爸，从此我在学校就抬不起头来了，第二个学期我便转学了，所以她不认识我很正常。
再见黎睿我依然有些慌张，盘算着如何接近她。我给黎睿打电话，你好，我是“玩笑”布偶店的林晓，我想看看小雅可以吗?
黎睿的声音却在颤抖：救救我。
按照她说的地址赶到她家，我看见她浑身青紫地躺在床上轻轻哭泣。看见我，她就扑上来，我有些不知所措。黎睿抽泣着告诉我一些我知道的和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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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的事是很多年前，我转学后不久黎睿破了相，脸上有块大的红斑，特吓人。我不知道的事是黎睿和我编造的关于小雅的故事一样整天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她无法面对那些惊诧的面孔。于是在我们都在考大学的18岁，她放弃了高考，在家做了一个网虫。
网络里，她记录了她忧郁的心事。在网上她认识了一个比她年长很多的人，而她依恋他却不敢见他。那个人安慰她，鼓励她，整整网上交流两年她终于鼓起勇气和他见了面，这个男人比她想像的更沉稳：他说我不在乎你的脸。
她感动得哭，从那年开始跟着他，虽然他不在乎她的脸，但她还是用他平时给她的钱偷偷去整了容，因为他的朋友身边的女人个个貌美如花，她不想丢他的面子。
但是整容手术做得不成功，她的脸不能笑了，任何扭动都会让她的面目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狰狞。于是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只能冷冰冰地和他对视，他说：其实笑容才是最美丽的容貌。
我望着她脸上的青紫问：是他打的你吗?
她无限悲凉地说：他不爱我了，他说我变了，我想他是嫌弃了我不能笑了。
她沉默了许久说：可我缠着他，很多时候让他在别人面前出丑。后来他说，你不是喜欢我和你在一起吗?那我就来和你在一起。他开始打我。我就任他打，不还手，我想只要他不离开我。可是这一打就是两年，每个星期他来一次，来了就打我，我成了他泄愤的工具，爱他的心一点点死掉了。我告诉他：你别来了，我不喜欢和你在一起了。可他笑：你想开始就开始，想结束就结束吗?我再也摆脱不了他了，他成了我生命中的梦魇。我把黎睿搂进了怀里：跟我走吧，离开这里，我不想让谁再伤害你。她瞪着我，一幅惊讶的样子：你在开玩笑吧。 不会，我留意你很久了，你脸上的忧伤让我心痛，而你能买走小雅说明你心怀悲悯，相信我会好好对你的。黎睿猛地吻住了我，我的身体和她的身体纠缠在一起，这是我少年时在梦里曾经梦到过的景象。而真实的比梦境要疯狂很多，我沦陷在她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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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来我一直忙碌地应付着咨询转让的事情，还有货物的盘点，只是每天和黎睿打电话联系。她似乎也没有想见我的意思，她说我喜欢跟你打电话，因为我可以对你笑。
周末，天很黑的时候，我疲倦地关了店门，黎睿的电话打过来 我煲了汤，你能不能过来喝。我的心底涌上来一股温暖，轻声说：当然。
汤香浓爽滑，我觉得生活总算还原了应有的状态了，漂泊了很多年后回到故土终于得到了安定，也是不错的结局。
我们拥抱在一起，尽情缠绵着，她的身体是那样柔软，让我沉迷让我销魂，我不是没有接触过女人，但是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我觉得我似乎进了天堂，而黎睿注定是我的天使。
我还在黎睿身上的时候一个男人闯了进来，他像只怒吼的野兽，呼啸着把毫无准备赤裸着的我打到了一边，我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身体，然后准备自卫反击。
可当我们看到对方的时候，我们都愣住了，那个男人竟然是我的老爸。
只有黎睿在咯咯笑，她看着我爸爸放声大笑，她的脸因此显得那么诡异。
她说：没想到吧，我就是给你带了绿帽子，而且是你的儿子。是天意让我报复你，他居然在这附近开了一家布偶店，我一见到他，我就认出了那是你的儿子，你的钱包里有他的照片，我见了很多年。很不幸，我还没想好是否要勾引他，他就自动上钩了。这就是我对你的报复，我那么爱你，你却这么对我。
我没想到世界这么小，当年黎睿在网上认识的老男人是我爸爸，更没想到我竟然成了黎睿打击老爸的工具。生活真的像是一场玩笑。
我缓缓地穿上了衣服出了门，街上有冷的风，冰凉而刺骨。老爸从后面追了过来，他黯然地说：我以前很爱她，可她没有自信，一直怀疑我，还去做整容，我要和她分开，她也同意了。可后来我找到了一个很温柔很懂事的女人，她的感觉像极了你死去的妈妈，本来我都已经打算和她结婚了，可是黎睿趁我出差的时候找到了她，敲碎了一瓶啤酒，用锋利的碎片划花了她的脸。那个女人怎么也接受不了自己被毁坏的容颜，在医院里跳楼自杀了。我恨黎睿，但是也知道她对我的爱和依赖，可我怎么也无法原谅她，所以折磨她。
半晌，老爸说 你真的喜欢她?如果是真的，爸爸就离开，我不会影响你的生活。
我的心无限塌陷着，却无法回答他，良久，我缓缓地说：不管怎么样，她是一个你曾经喜欢过的女人，放过她，可以吗?
7
我结束了玩笑的生意，在我关张的那天，黎睿未了，她把那个残缺的布偶小雅递给我，她对我说，对不起。我摇摇头：去寻找你的生活吧，我保证他不会再伤害你了。
黎睿点点头：其实我是真的很爱很爱他，不过是过去，我想问问你，你对我的爱是不是认真的?我笑了笑：你感受到什么就是什么吧，不要让过去再干扰你的未来了，如果可以尽量忘记吧。我转身离开了，转身的时候我看到了黎睿的泪水，但我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头。
有一个秘密我始终没有告诉黎睿和老爸，那就是从小老爸就对我说，别原谅伤害你的人。于是那年我的日记被黎睿交给老师后，我下定决心要报复她。我暗中把她自行车的前又割出一条深缝，于是她放学的时候就从自行车上扑了出去，可我没想到她的脸正好撞到了一块大石头上，容颜尽毁。
这是我一直很歉疚的事情，我一直希望听到她幸福的消息，可没有。后来我竟然碰到了她，看到了她满眼的忧郁。我希望自己能够补偿，但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一个情景。夜很黑，黑到我看不清自己的内心，我不知如何回答她的问话，我是真的爱过她吗?手碰到软软的一件东西，拿过来是那个脸上带着红斑的布偶，突然间，我泪流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