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三宝太监西洋记》中的番国想象及其文化心理
时间：2020-04-19 07:55:10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摘 要：《三宝太监西洋记》是明代的一部神魔小说，其作者展现了多姿多彩的域外番国浮世图。这些番国的建构既具有现实因子，也具有幻想虚构特质。作者能够在尊重历史史实基础上对域外番国进行一定程度的改造和化用，使其形象呈现出不同风貌，也彰显了大明王朝当时的社会危机。但作者的动机不在于描绘这些形象，而是为了缅怀逝去的繁荣景象，期望内忧外患的晚明王朝能够重振雄风，实现国家的繁荣与富强。
关键词：《三宝太监西洋记》；番国想象；文化心理
中图分类号：I207.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3558（2018）02-0116-08
《三宝太监西洋记》（以下简称《西洋记》）是取材于郑和下西洋的历史史实而虚构的长篇神魔小说，共有一百回。在内容上主要展现了明代永乐年间郑和远渡西洋，在金碧峰长老的保护下平服三十九国的历史故事。小说想象丰富，描写奇特。特别是书中所展现的西洋各国神怪丛生、光怪陆离，带有浓厚的神话色彩。小说在历史人物郑和七下西洋基础上，夹杂了众多的仙怪斗法降魔情节，从而形成了人、神、魔相互争斗的虚构色彩，呈现出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并列的文化风貌。这种融汇历史现实与奇幻想象的独特艺术手法，使该书成为明代一部颇具浪漫色彩的神魔小说。作者罗懋登对西洋各国的风土人情、天时地理描绘得具体细微，尤其是对四大洲的阐释和有关西洋各国的地理线路描绘得更为细致。从形象学的视角出发，对《西洋记》中的域外番国做一具体的文化阐释，对于了解作者的创作动机和当时的民众心理有着重要意义。
一、西洋番国的浮世图
《西洋记》中所描绘的西洋番国是指以大明王朝为中心、相对而言的西方，并非是指15世纪以来世界地理意义上的西欧、美洲国家。在罗懋登的思想观念中，西洋番国都是一些蛮夷之地，他们的民众也是一些体貌上怪异丑陋的形象。作者在第九回中借助四大部洲之说，展现了一个广阔的世界性图景。小说中的主人公金碧峰在呈现给皇帝的的一个“经折儿”中，展现了虚构的18个西洋国家。这些西洋国虽然在地理疆界上是不存在的，但为了突出小说的神魔色彩，作者通过金碧峰长老之口，叙述出了这些国家的名称：金莲宝象国、女儿国、苏门答腊国、爪哇国、淄山国、大葛兰国、撤发国、古俚国、木骨国等等。正是这些充满神奇色彩番国的存在，使我们领略到了小说中千奇百怪的故事和奇幻丰富的人物形象。
罗懋登所描绘的番国形象具有强烈的幻想特征，人物形象的塑造似人非人，似神非神，人神难分。西洋番国中的人物形象大多具有呼风唤雨、做弄法术的特质。比如小说中的金莲宝象国有一位具有妖术的妇女，其身貌特征与人无异，但眼睛中没有瞳仁。在夜半之际会舍弃身体，其头会飞，飞到某地，便要吃人，而且专门吃小孩子的秽物，小孩子受到她的妖气，便会丧命。到了五更，其头颅便会飞回去，和身体合在一起，仍然是个妇女。这种幻化的神魔人物作者取名为“尸致鱼”。又如金莲宝象国刺仪王姜老星之女姜金定，不仅在战场上勇猛善战，毅力坚韧，而且能施展妖邪法术，用石囤、水囤、木囤、火囤四囤，囤在东、西、南、北四方上，陷了南朝四员大将，其威力可见一斑。再如爪哇国中的鱼眼将军不仅武艺超群，而且具有神魔法力。他的眼睛有着非凡能力，可以在水岸上看到海底的各种水怪、水精。同时，他麾下的众多水兵也具有超常能力，可以在海水中潜伏七天七晚而不死。由于鱼眼将军和水兵的超常能力，他们“咬紧牙齿—响，海水要干三分”，因此当地人称鱼眼将军为“咬海干”。其他异域番国中的人物形象虽然都具有人的特征，但在法术武力上都增添了神话的成分。这些番国的将领在与以郑和为代表的大明王朝作战的过程中，更能显示出他们的人神、人妖特征。总之，《西洋记》番国人物形象的塑造充满着非凡的想象和神奇的夸张，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
在这些异域番国描写中，罗懋登也展现了多姿多彩的域外风情。比如金莲宝象国没有纸张可以写字，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民众们将羊皮捶薄，然后用树皮将之熏黑，使之变成经折用白粉写字；该国法律刑罚上的处理方式也别具特色，往往依靠鳄鱼来评判是非：命令诉讼双方都骑着水牛趟过鳄鱼潭，理屈者鳄鱼自然会把他吃掉，而有理者即使来回趟过水潭十多次，鳄鱼不会食之；该国的纪时方法也很独特，“国中无闰月，以十二月为一年。昼夜各分五十刻，用打更鼓者记之”[1]527；该国的结婚形式也很新颖，先是由男子入女方家住十天半月，然后再由男方家人用乐器迎接两人回到男方家。爪哇国的风俗也有特点，国中男子皆披头散发，女子则把长发挽起，束在脑袋后面，不论男女，上身穿衣，下身则围手巾；国中民俗最为凶残，无日不杀人，因为凡是男子，无论年龄大小、贫富贵贱，腰间都佩一把“不刺头”的匕首展示威武气概。而吉里地闷国的地方风情匪夷所思，当有番船路過此国时，均是国中的妇女上船进行贸易活动，导致被奸污的女子十死八九。罗斛国的的风俗则是女人掌权，家中大小事宜都由妻子定夺，这是由于该国的女子在智慧和力量上皆胜于男子的缘故。小说在描绘翠兰屿风俗时，叙述其民众都居住在巢穴中，男女老少都不穿衣服，只用一些树叶遮住身体的重要部位；原来当初释迦佛祖路过此地，脱下袈裟洗澡之时，被当地的土人偷走袈裟，佛祖一怒之下发下誓愿，凡是此国人以后一旦有穿着衣服的，让其即刻烂掉皮肤作为惩罚，因此当地男女都不敢穿衣服，风俗一直流传于今。祖法儿国的妇女装扮较为奇特，她们头上所带的兜布一方面兜着脸，不让人观看；另一方面，头上所戴的兜布上面有三五个甚至十个角，角的个数代表她们所拥有的丈夫个数；原来该国的男子数量较多，女子较少，因此许多男子合用一个妻子；一个女子有几个丈夫，头上的兜布就有几个角。小说中的天方国则被写成是天堂之国，民众们均有回族人的风俗习惯，对于猪、鹅等牲畜不允食之和饲养；因此，城邦中显现出四时温和的景象，街上无物不有，书籍彩帛，俱各全备。可以说，这些域外番国的风俗民情反映了不同国度的特色和风貌，彰显出作者非凡的想象力。
《西洋记》也聚焦于异域番国独特的地形风貌及生活方式。比如灵山的居民人数较少，他们以“结网为业”；淳淋国的地形则是土地肥沃，适于种植，当地人流传着“一季种谷，三季收金”的传说，并且民众们由于熟悉水战，生活以侵掠为生；东西竺由于“田土硗薄，不宜耕种”，民众们则“煮海为盐，捕鱼度日”；彭坑的地形风貌是“田地肥盛，五谷丰登……都是农业”；麻逸冻的地形以及生活方式则是“田地膏腴，五谷倍收于他国。又且煮海为盐，酿蔗为酒”；龙牙迦释的气候常热，田禾勤熟，因此居民们的生活方式是煮海为盐，酿秫为酒。域外番国的住宅建筑也形态各异，比如忽鲁谟斯国的居住风貌是：国王大臣们的宫殿以石块修建而成，层高可以有六七层；而民众们的房屋建筑虽以石块为材料，但层高只能在三五层以下；之所以有这样的规定，是为了突出王公贵族们的高贵和特权；但是，该国所有民众的“厨厕卧室待宾之所，俱在上面，无贵无贱是一样”[1]374。满刺伽的居住风格更是匪夷所思，国王的房间均在重重的楼阁上面，卧室中的床没有床板，只用一些椰子木条稀稀地摆放在上面，用黄藤捆着，类似羊棚一般。有客人拜访，大家便连床就榻，盘膝而坐。在这些房间中，“饮食卧起，俱在上面。就是厨灶厕屋，也在上面。”[1]476异域番国中千奇百怪的建筑风格和生活方式展现着域外民众丰富多彩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