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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首来时——谭恩美访谈①

    时间:2020-04-25 07:59:35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摘要:2017年10月17日,美国华裔作家谭恩美(Amy Tan, 1952-)推出了新作《回首来时——作家回忆录》。记者兼作家艾莉森·辛格·吉就这部作品对谭恩美做了专题访谈,发表于美国《诗人与作家》(“Poets & Writers”)网站。在访谈中,谭恩美讲述了这部回忆录的成书缘起、创作过程,指出“抛开自我意识”的自发性写作是这部作品的主要创作方法。谭回顾了几代人的家族史,从中择取了触发她强烈情感的事件,写成回忆录。她认为写回忆录和写小说都是反思过去、顿悟历史、提升自我情绪、了解境况的手段。她进而指出,不同于写小说,写回忆录让作家更加亲近历史素材,获得更强烈的情感体验。此外,谭恩美还谈到了作家的职业焦虑、创作困境,优秀作家具备的品质等读者感兴趣的话题。

    关键词:谭恩美;《回首来时》;自发性写作;回忆录

    中图分类号:I0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0677(2018)4-0088-05

    2017年夏天,在斯阔谷作家协会(Squaw Valley Community of Writers)的一次专题研讨会上,面对一群胸怀壮志的作家听众,谭恩美语出惊人:“我自个儿常常在想,‘我真的才思枯竭了’”。她坦言,“就这样,到此为止。我不会再写作了。”她摇了摇头,接着说,“最近的一部小说耗费了我八年时光。每一部小说都似乎越来越难写。”

    谭恩美创作了6部小说,包括《喜福会》和2本儿童读物②。近作《惊奇山谷》的创作过程相当艰辛:她首先花了大约5年时间才确定了情节主线,删裁了大量情节,然后重新开始写作,差不多又过了3年才最终完成。2013年,这部小说由艾克出版社(Ecco Press)出版。小说讲述了中国20世纪初,一位年轻混血花魁(courtesan)找寻她美籍鸨母的漫长历程③。

    在谭恩美奋笔疾书写小说的那段日子里,她在《脸书》(Facebook)等社交媒体上的公开言论变得越来越个性、急迫,谈及很多话题,有的怪诞滑稽(比如她那群可爱的小狗,最新的雕塑发型),有的颇具争议(比如她藐视的政治人物)。通过不断地发帖,谭再次审视、应对她周围的外部世界与内心世界。恰逢此时,她开始用电子邮件与丹尼尔·哈尔彭(Daniel Halpern)编辑交流。哈尔彭供职于艾克出版社,他们从出版《惊奇山谷》时开始合作。10多年前,谭曾与帕特南出版社(Putnam)的菲斯·赛尔斯(Faith Sales)编辑长期合作,后者于1999年去世。

    哈尔斯常常给谭发邮件提问,谭很快就会回复一封机智幽默的短信,有时则是一封长信。比方说,有一次哈尔彭问到她尚未成文的小说概要,谭即刻回信,写了洋洋洒洒四千言,解释她为什么不喜欢写概要。所有这些邮件有一个重要的共同特征:自发性(spontaneity)。

    他们之间的邮件往来频繁,受此鼓舞,谭决定写一本回忆录,《回首来时——作家回忆录》(Where the Past Begins: A Writer’s Memoir),由艾克出版社出版。这本书收集了谭恩美不设限制、自由流露的文字,包括她一生中收集的家族文献,私人照片和日记。她从旧金山港湾区写起,那是她从小成长的地方,父母是来自中国的移民。作者的這次个人研究有惊人的发现。仔细端详祖母的照片与照片中祖母的衣着,谭发现祖母很可能做过花魁。重读她们母女在母亲1999年去世前的信件,谭意识到即使在她试图自我疏远的时候,母女二人都一直深爱着对方,她还意识到母亲早已感觉到女儿真正理解她了。从《喜福会》(四位华裔美国母亲与女儿们的经历故事)到《正骨师之女》(一位来自中国的女人和她在美国出生的女儿的故事),母女关系构成了谭恩美作品的基础。

    谭恩美直率坦言,她写小说时,一字一句都很用心。她发现了创作中至关重要的事情:如果写作时能够抛开自我意识的束缚,她就可以捕捉到书稿中的活力、细腻和本真。“写这本书非常痛苦”,她说。“不过也令人振奋。”

    我最近与谭恩美谈到了她写回忆录的方法,谈到了这种转变如何改变了她的小说创作观。

    你写了6本小说,2本儿童读物和1本散文集。写回忆录可谓另起炉灶。你为什么决定改换文学阵营?

    我想说我是受到引诱才写了这本书。我的出版商丹·哈尔彭(Dan Halpern)提出建议,认为我在小说创作的间隙,需要另写一部书。起初他考虑可以把我们的电子邮件结集成书。我说:“那是个可怕的想法。”但他坚持认为这样可行。我们可以把自初次联系以来的电子邮件改写成关于写作的散文。于是我看着这些邮件说道:“这恐怕难以实现。”他终于同意了。

    不过那时这本书已经公布了。我的写作却卡壳了。最初动笔时,我用写小说的语言,写得深奥难懂、死板僵化,这背离了我的初衷。所以我决定心里想到什么就写什么。这将是一部回忆录,而且是自发写成的。

    你被称为文学巧匠,字斟句酌。你怎么认定自发性是前进的方向?

    这是我对创造力的一种理解。你必须放下自我意识。开始构思这本书的时候,我料想如果写作时感觉到自我意识的话,很可能会写得很慢,无法坦白率真。

    所以我告诉丹,我每星期会给他发15到20页的书稿。我给自己定下了这个疯狂的期限。我只写自发而成的句段,不做什么修改。写出来就是这样。

    我写这本书时,既兴奋又紧张,不知道会有什么发现。这就好比你去看马戏,即将看到下一幕表演时,满心期待,同时难免感到恐惧。你担心飞人艺术家会死。这个过程充满悬念,即使我写自己的生活,写我对某些经历的感受。讲述事实与你生活中的真实发生并不一样。

    我写我怎样看待某些经历,看待某次经历与其它经历的联系等等。作为成年人,我写对自己的认识,写我反思这些经历的意义。

    你的写作过程是什么?你是如何组织生命中这些深藏的瞬间的?

    我从家庭和个人生活中收集到这些东西,从未想过要从中写起。我多愁善感,还留存着高中时的东西,比如我的学生卡。我把这些东西存放在车库里,约有80箱。我一直留着没丢,认为总有一天会再翻弄翻弄,扔掉大部分,留下几件。想到这,我索性把东西从箱子里拿出来,拿到感兴趣的就写写。所以这是我的写作过程:我把手伸进箱子里,拿出什么就写什么。

    似乎我的写作未做任何编排,比如我想写写这个,写写那个。写作过程令人惊讶、震撼、又令人愉悦,可谓百感交集。这就是写作的收获——你知道,你收获顿悟,收获发现。这诠释了我们为什么写作。

    这与你写小说有什么不同?

    写小说给了我虚构的口实。小说中我可以改变现实生活。我甚至可以获得深刻的情感,不过并不十分强烈。

    小说是一种提升情绪、更好地了解境况的手段。但是,我发现写回忆录触发的情感是写小说的十倍。这真是一部出乎预料的书。我不停地告诉丹,“我讨厌这本书”。它似乎太过私密,侵犯了隐私,就好像我让别人进入我的卧室,体验我最黑暗的时刻。我没有时间如我所愿地去真正谋划——你知道那个词:过程。我甚至没有反思时间去梳理情绪。

    你似乎过着非常戏剧化的生活,你母亲也是如此,你祖母也是如此。你祖母很可能是一个花魁,最终吞食生鸦片自尽。你母亲决定离开虐待她的中国丈夫,到美国去寻找新生活,也不得不抛下女儿们。我读到一篇文章,提到你小时候曾遭性侵,曾面对枪口的威胁,在6个月内经历了父亲和哥哥先后殒命,你曾和母亲共同生活,她多次威胁说要自杀,还曾威胁要用刀砍死你。回顾这几代人的往事,你是否想过,有一天会以作家的身份去理解这一切?

    嗯,我一直在小说中这么做。每当我提笔写作,这些时刻就会自发地、不由自主地出现,融入我正在领会的故事叙事中。

    例如,创作《喜福会》的时候,我就是为了更多地了解母亲而写。但是,就创作这部特别的书而言,情况有所不同——我的思绪难以平复。我全神贯注地审读这本回忆录时,回想起与母亲共同生活,回想起她自杀情绪失控,我痛苦至极。看到她把腿从车里伸出来,料想她可能会死,我不寒而栗。

    你认为母亲是你灵感的源泉,她大概20年前去世了,这对你写回忆录有意义吗?这如何让你自由地自传式写作?

    假如母亲读到我的回忆录,她会作何感想?我时常想知道。她会不高兴吗?还是真的很开心?她会悔悟吗?她在世时,每当我写到她,哪怕我写的是可怕的事情,她总是很兴奋,因为那是她的故事。我可以寫她曾试图杀死我,她还以此为乐。她会这样说,“现在你明白我的感受了。”母亲很善于展示自己的情绪。

    我父亲是牧师,他可能被伤害了。本书中我写的关于他的事情很真实,也很肤浅。他太把圣经里的陈词滥调当回事了。他不愿去真正感受别人的苦痛,一心只想解决事情,做一个好牧师。他对自己家里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对我和弟弟毫无慈爱之心,也不理会我们的烦恼苦难。

    你有没有棘手的材料没有写到书中?如果有,你现在怎么看待这个决定?

    事实上,我们拿出的10到12份材料中,就有1份,我已谈到。丹和我都认为这个有点太冒险了。那是一封我写给牧师的信,写我15岁时遭到他们教堂里一位年轻牧师性侵。收信人不是当年侵害我的牧师。我写信的目的是想说他的教堂是一个敬拜的场所。我写到,虽然他为教堂的历史感到自豪,但他必须把这件事写入历史。他的教堂有污点。

    我最终决定,“这件事我们只得避而不谈。它游离了主题,对我的写作主旨无益处。”

    你对这个决定满意还是后悔?

    我很满意。有时候你写出来的东西几乎成了报复,想算旧账。在这本回忆录中,我本来可以写写背叛。我可以写深深伤害过我的人,但是为什么要这样呢?我母亲终生感到背叛,这是她留给我的印象,这件事我倒是可以写。我现在对背叛和屈尊义愤填膺。但我不想让背叛成为我生命中的主要内容,如果我真的这样写了,我对这些内容的关注要远远超过我的预想。

    你是如何摆托情绪的牵绊,把棘手的信息和质问手法写进书中的?

    在这本书中,我谈到了写作和诚实。这与自发写作有关。如果你想要得到本真的情感,你必须自发地写。你必须放下顾虑,比方说:“哦,但是我父亲会读到这个。”你可以稍后看着书稿说:“噢,我的上帝,要是父亲看到这段文字,他要么会杀了我,要么会自杀。”于是你就知道哪些内容该保留,哪些该删掉了。或者等到父亲去世再写。不过,如果你一开始写作就有这些顾虑,就可能会写出带有怨恨的文字。或者,也许你还没有准备好写这些场景。或许你应该以后再写。也许你需要换个视角,获得不一样的发现。但是我认为,如果你总是抱着同情和体谅的心态写作,那么你或许更容易让别人理解你为什么写这个。

    你会把这种自发写作手法用于小说创作吗?这次记忆之旅给你的小说创作带来什么影响?

    我一直认为我写小说是在发现,深刻地发现。我写这本回忆录的时候,发现如此深刻,令我震惊。我发现写回忆录更加耗费心力,要冒更多风险。

    小说给我们一个托词——我一直用这个词——就像我穿上戏装,作为荒谬歌手走上舞台一样④。穿上戏装,我就可以荒谬地歌唱,因为扮成愚人就可以这样表演。

    我写小说的时候更接近于真实的自己,不过还是有距离。我以第一个人称写小说,但是写回忆录才是真正的第一人称。

    我在想写小说的时候,我是否能像现在写回忆录一样亲近素材。写小说时我仍然有这个保护机制。写回忆录时,当我写到与母亲坐在车里,她威胁要自杀的那段记忆时,我落入了小说的安全区域。我必须用第三人称。起初,我用第一人称,随后我不得不改用第三个人称,因为这段记忆太痛苦。我用第三人称才能写出来。

    同时,我认为写小说可以很有趣。它让你反思,同时也有我喜欢的小说艺术和技巧。因此我想我不会继续只写回忆录。

    你提到你有一个“散乱的叙事风格”(“messy narrative style”),你可能会用某一特定时期的声音开始写一部小说,但是接下来你又转到另一时期的另一个声音。这是否与你和母亲共同生活的双重叙事有关?

    就我已创作的作品而言,似乎是这样。我从现在开始,然后回到过去。我认为这与内心的感觉有关,即某一特定时间发生的事情与另外的事件有关联。对这个可能的关联,我真的很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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