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破解千古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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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月14日,中国社会科学院第9届“中国社科院考古学论坛”在京举行,在安阳县西高穴村发现的曹魏大墓入选2009年中国六大考古新发现。这个大墓因被猜测为曹操的墓而引起广泛关注。曹操墓的发现成为了令人瞩目的大事件,不少人纷纷发表意见,或确证或质疑墓主的身份,其中有一些法医参与讨论。法医学与考古学,听起来好像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学科。然而,在一些考古学现场及后续的研究中,我们频频可以看到法医的身影。
法医确定古代骸骨的身份
在曹操墓中发现了一男二女两具骸骨,疑似曹操遗骨是部分头骨和带两枚牙齿的一块颧颌骨。人们希望法医出马
来确定三具骸骨的真实身份,以平息对曹操墓真实性的争论。如果骸骨的身份被确定,那么是否是曹操墓就有了强力的证据。公安部法医专家王沥博士指出,墓穴中的封闭环境可以让头骨中的DNA物质保存数千年,因此对三具骸骨进行DNA测序的可能性较大。
虽然对疑似曹操骸骨的DNA鉴定并非易事,但是法医专家认为这个方法值得一试。DNA鉴定是一种直接证据。提取古代遗骸中的DNA技术在国内外都已经能做到。2001年,吉林大学生命科学学院考古DNA实验室的万诚、崔银秋等研究人员从距今2000～5000年的古代人骨中提取出了线粒体DNA,并利用聚合酶链反应分别对线粒体DNA中的两个基因中一些特定的碱基对序列进行了扩增并测序。结果表明,古代人骨中仍存在有大量的遗传信息,这些信息可以为身份确认提供证据,至少可以确认相关者的亲缘关系。曹操只是逝去近1800年,比上述距今2000～5000年的古代人骨的年代更近,因此提取DNA是有可能的。
不过,利用DNA鉴定古代死者身份比鉴定现今死者身份要麻烦得多。一是DNA提取比较困难,二是比对对象较难确定,三是鉴定技术正在突破和完善之中。DNA提取比较困难的原因在于,历史久远的遗骸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进行生物降解,出现变质、腐烂,甚至完全归于尘土。所以,难以提取细胞核DNA。但是,线粒体DNA由于较小和分布于细胞核外,而且呈环闭状,相对容易保存较长的年代,也容易提取,所以成为考古和历史研究证实身份的首选。
然而,通过骸骨确定数千年前的死者身份有一个难题,那就是缺乏对比者。因此,要确认男性骸骨是不是曹操的,光进行DNA测序还不行,还得寻找曹操的直系后裔,进行DNA图谱对比研究,如果能够吻合得上,可作为曹操身份的重要证据。不过,寻找到曹操的真正后裔是很艰难的工作,比DNA测序还难。目前,复旦大学的遗传学研究人员已经高调宣布,准备介入对曹操身份的鉴定,并广泛征选曹操的后裔。
在国外,研究人员也常常利用法医学方法来确认古代著名死者的身份。2005年,在波兰佛隆柏克天主教大教堂发现了一个死者颅骨。考古学家通过碳14年代测定方法,发现这个颅骨的主人生活在400多年前,和著名的科学家哥白尼的出生年代相似。哥白尼曾经提出了日心学说,突破了数千年来地心学说的观点,大大地改变了人类的宇宙观。法医专家通过对这个颅骨和在哥白尼的书籍中所发现的头发进行DNA比较,发现两者的DNA图谱完全相同,研究人员于2008年11月20日正式宣布,证实天主教大教堂发现的这具颅骨就是波兰天文学家哥白尼,由此推翻了数百年来关于哥白尼遗骸确切地点的种种猜测。
在发现疑似哥白尼的骸骨之后,波兰研究人员杰尔兹·加索斯基等人利用法医学的手段对这个颅骨进行面部复原。结果发现复原图与现有的哥白尼画像惊人地相似,无论鼻子和其他特征都与哥白尼的自画像十分地相像,尤其在颅骨左眼上方有刀疤,哥白尼的自画像上左眼上方确实也有这样一道伤疤。此外,法医人类学的研究判断,该颅骨属于一个70岁老人的颅骨,而哥白尼(1473年-1543年)去世时正好享年70岁。
接下来,研究人员对椎骨、牙齿和股骨也进行了DNA分析,并同现藏于瑞典乌普萨拉大学图书馆的哥白尼曾经珍藏自己的著作中发现的头发DNA进行了比较。研究人员从哥白尼的著作中共收集到四根头发,其中两根头发的DNA和骨骼中提取的DNA属于同一个人。资料显示,哥白尼生前曾在佛隆柏克大教堂担任过神职人员。与曹操的身份鉴定人员相比较,哥白尼的身份鉴定人员是很幸运的,因为后者找到了分布在他处的死者的头发,这样就可以形成有效的证据链,而曹操的身份鉴定则没有这样独特的证据链,需要利用可变因素极大的后裔来进行对比研究。
法医破解古代谜案
法医不仅能够识别远古骸骨的真实身份,而且可以破解一些古代的谜案,为考古学和历史研究解决一些疑惑。比如,清朝光绪皇帝之死就是一个很大的谜案。光绪皇帝名爱新觉罗·载,生于1871年,死于1908年,只活了38岁。按《清史稿》记载,载是病死的。载从小身体虚弱,光绪三十年以后,载就常年有病,清史医案中记载他长期的肾虚,神经官能症,腰酸腿疼,肺也不好,晚期又得了肺炎。到了光绪三十四年,基本上每天御医都要为他诊断,每位御医对皇帝诊断的情况不完全一样,用药也不完全一样,这也是光绪病情逐渐加重的原因之一。总之,一些学者认为,光绪是因病正常死亡。
而《崇陵传信录》和《清稗类钞》这两种书都记载说,载是被慈禧害死的。溥仪的《我的前半生》也说,听说光绪皇帝是被慈禧太后害死的。慈禧考虑到,如果她先死了,载病好了,重新执政,那就是要翻局了,所以慈禧在死之前先把载害死。但是,并没有过硬的证据证明这个说法。所以光绪之死一直是历史之谜。
2008年11月2日,“清光绪皇帝死因”研究报告会在北京举行。由北京市公安局法医检验鉴定中心、清西陵文物管理处、中国原子能科学研究院反应堆工程研究设计所等单位专家组成的研究小组,向外界正式公布了光绪皇帝的真正死因。从2003年到2008年,该研究小组用了5年多的时间,通过中子活化法、原子荧光光度法、液相色谱/原子吸收光谱联用分析法等法医学研究手段,对现存光绪帝的头发、遗骨及衣物,进行了科学严谨的检测和分析,结果证实光绪皇帝是被毒害而死的。
法医专家从光绪皇帝的遗物中先后提取了分别长26厘米、65厘米的两小缕头发,然后用中子活化法逐段检测光绪头发中的元素含量。结果发现,光绪皇帝的头发和骨殖的砷(砒霜)含量要比常人高2000多倍,且头发各段砷含量差异很大。研究人员还将光绪的头发与当代慢性砷中毒患者的发砷进行了对比,是后者的66倍,砷含量分布曲线也截然不同。这就排除了长期服药导致病变的可能。
研究人员还按照规范的法医检验要求和方法,提取了光绪皇帝头发上的残渣物、遗骨表面附着物及衣物样品测试,结果发现光绪皇帝尸骨的肩胛骨、脊椎骨和每件衣物的胃区部位、系带和领肩部位的含砷量很高;内层衣物的含砷量大大高于外层。再对光绪棺椁内、墓内物品和陵区水土等进行对比实验,结果表明光绪头发上的高浓度砷物质并非来自环境沾染。大量的砷化合物曾存留于光绪尸体的胃腹部,尸体腐败过程进行再分布,侵蚀了遗骨、头发和衣物。强力的法医学证据表明,光绪皇帝并非病死,也不是砷慢性中毒而死,的确是被人服用砒霜而死,敢于向光绪皇帝下毒的不会是别人,只能是慈禧太后。
在国外,利用法医学方法破解历史谜案的研究更多。英国《每日邮报》2009年3月18日报道,考古学家和法医专家找到了埃及艳后克莱奥帕特拉的妹妹阿尔西诺公主的遗骨。克莱奥帕特拉和阿尔西诺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同为托勒密12世的女儿。传说中,为防止阿尔西诺篡夺王位,克莱奥帕特拉要求她的情人马克·安东尼于公元前41年命人杀死了自己的妹妹。但是,阿尔西诺是否死于谋杀一直是个谜案。
阿尔西诺的遗骨位于以弗所罗马古城遗址(现今土耳其境内)的一个独特的八角形陵墓中。1926年,这个独特的陵墓首次被考古学家打开。陵墓内有一个精美石棺,石棺里有一具遗骨。考古学家取走头骨做检查和测量,但头骨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丢失。20世纪90年代,奥地利考古学家希尔克·蒂尔再次进入陵墓,发现了无头的少女遗骨。陵墓独特的八角形形状暗示它的主人与亚历山大灯塔有联系,于是蒂尔猜测陵墓主人为克莱奥帕特拉的妹妹。
蒂尔的观点获得一些历史学家支持。为解开谜团,奥地利考古研究院请维也纳的法医专家法比安·肯兹检测这具无头遗骨。通过碳元素检测,肯兹将遗骨主人生活时间定为公元前200年至公元前20年。肯兹还检测了以弗所古城遗址里的500多具遗骨,发现蒂尔的理论可信。阿尔西诺的出生日期不详。通过科学检测,肯兹证实了遗骨主人是年龄介于15岁至18岁的少女。此外,遗骨显示主人有北非血统,这最终证实了蒂尔的观点,确认它属于阿尔西诺。
法医人类学家卡罗琳·威尔金森借助电脑技术复原出阿尔西诺头像。复原头像显示,她前额较长,这一特征在古埃及人和非洲黑人中较为常见。这还显示出她的混合血统。肯兹对遗骨的病理学分析显示阿尔西诺生前没有患病或营养不良的迹象,这个证据说明她不可能是自然死亡或因病死亡,这为她遭人谋杀提供了很强力的证据。至于她是否是被自己的姐姐埃及艳后所害死,这还需要其他的考古学证据来支持。
法医学与考古学相互促进
法医学与考古学,听起来好像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学科。然而,在一些考古学现场及后续的研究中,我们频频可以看到法医的身影。为什么考古学家要邀请法医参与到他们的研究中?因为法医的专长是进行身份鉴定、痕迹鉴定和刑案鉴定,法医的参与可以帮助确定古代骸骨的真正身份,也可以确定骸骨是自然死亡、病死还是被害,这些研究结论对考古学家来说都是很重要的。
为什么法医要掺和到考古研究中?因为数百年前甚至数千年前的骸骨是难得一见的研究对象,通过对古代骸骨的研究,可以积累更多的法医学知识,进一步提高法医学研究手段和相关技术。其实,一些法医学知识还是从考古学演化而来的,比如有名的法医人类学就是随着考古学及体质人类学的进步而发展起来的。约100多年前,法庭审判人员对骨骼残渣鉴定时,开始求助于人类学家。随着社会发展,需要进行骨骼鉴定的案件增多,单纯靠医学或人类学的知识,不能满足法庭科学的需求。因此,人类学家开始骨骼鉴定的专门研究,产生了新的分支学科——法医人类学。法医人类学是运用体质人类学的理论与方法,研究解决法庭科学审判所涉及的骨骼鉴定问题。法医人类学的工作内容包括:骨骼的种属、种族鉴定;个体的性别、年龄、身高推断;面貌特征的重建及鉴定等。中国的法医人类学应用始于20世纪70年代末,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人口流动增加,碎尸案、白骨案增多,法医迫切需要掌握法医人类学知识。
较早将法医学和考古学理论比较系统地联系在一起的是苏联科学家米哈伊尔·格拉西莫夫(1907-1970)。1918年,俄罗斯的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和家人被处决,而这一结局现存的见证却仅仅是一个废弃的矿坑中发现的一堆断骨残灰,没有人相信这堆灰骨能无懈可击地告诉世人他们的真正身份,因为即使是DNA测试,也无法完全办到。然而,格拉西莫夫利用法医学的研究手段,对灰骨进行相貌复原,不久,沙皇、皇后、公主的面貌神奇地再现了。格拉西莫夫率先提出了法医人类学,并用自己独创的方法重塑了逝者的面目细节,甚至重现了焦虑、恐惧的神情,至今仍然为刑侦和法庭提供着强有力的佐证。格拉西莫夫异于常人的能力来源于他丰富的人类学、考古学、古生物学和法医学的知识。
法医和考古学的结合不但发展出了法医人类学这样的前沿学科,还发展出法医考古学这样的交叉性学科。法医考古学的重要研究内容是正确地找到遗体及相关证据,来确保尽可能多地获得身份确认的信息。目前,法医考古学不但用于破解千古谜案,而且用于破解近几十年内所发生的一些人员失踪谜案。运用法医学来澄清失踪人员命运是相对较新的方法。1987年,旨在帮助寻找失踪人员的首个官方的基因数据库在阿根廷建立,直接应对失踪人员家庭的需求。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在塞浦路斯建立了一支寻找失踪人员的法医专家小组。这个研究小组包括法医学、考古学、人类学和遗传学等多个不同学科的专家,利用法医考古学的研究方法来寻找失踪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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