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纷飞显英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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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纷飞显英雄本色
2013年4月，在陈策将军诞辰120周年之际，孙中山大元帅府纪念馆与海南省档案局联合制作“陈策将军文物图片展”，该展览共分三个部分：“追随中山，义胆忠心”“英勇抗日，誉满海内外…‘重主广州，不幸辞世”，全景式地介绍了独腿将军――陈策先生的传奇一生。展览中，2件陈策先生后人提供的文物格外引人注目：“受伤纪念”子弹项链和K.B.E.勋章。这2件文物见证了1941年12月8日至25日，香港沦陷时陈策将军惊心动魄的18天。
陈策（1839-1949），原名明唐，字筹硕，1893年出生于广东省文昌县（今海南省文昌市沙港村）（图一）。陈策在广东海军学校学习期间加入中国同盟会，后秘密参与了“二次革命”和护国运动。1917年，在孙中山先生南下护法之际，发动海军学校的同学积极响应，不久加入护法海军。1922年陈炯明部属发动“六一六”兵变，陈策率领所部，积极支持孙中山，反击陈军，逐渐成为孙中山颇为倚重的海军将领。历任大元帅大本营参议、广东禁烟局局长、广东海防司令等要职。北伐后，广东舰队改为国民革命军海军第四舰队，陈策为司令。
1936年，陈策被任命为虎门要塞司令，负责广东沿海防卫，次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1937至1938年，陈策指挥的虎门战役被部分学者誉为八年抗战中唯一海战，击沉日本战舰1艘，重创数舰（图二）。但也就是在这次战役中，陈策左腿受到严重创伤，并因为战事紧迫未获及时治疗，不得不锯去。“独腿将军”的称号由此而来。1938年舂，陈策赴港，担任国民政府驻港军事代表，国民党港澳总支部副主任委员等要职。太平洋战争爆发后，陈策领导香港各界爱国侨胞苦战18天，协助英军保卫香港，维护社会稳定。12月25日，率领中英官兵70余人冒险突围成功，受到国民党党政军各界的热烈欢迎。
由于协助友军抗日有功，1942年英皇授予陈策“帝国骑士司令勋章”（K.B.E）（图三），成为获得此荣誉的第一个中国人。现根据1943年11月27日陈策致陈调元函中所附《协助香港抗战及率英军突围经过总报告》以及陈策日记，还原陈策将军在香港沦陷之时所做的种种努力（图四）。
1941年10月，广州沦陷，港英当局积极备战。如在港岛及九龙、维多利亚港出入口建立多座重炮台，配备16寸钢炮；在港岛沿岸建立了70多座机枪堡；在柴湾、黄泥涌峡、南朗山等建立高射炮阵地；挖了60个防空洞；并在九龙北面山地筑了一条18公里的醉酒湾防线。当时防守香港的英军共有英籍步兵2个营，加拿大步兵2个营，印度籍步兵2个营，香港义勇军6队，皇家炮兵团、港星炮兵团共1.5万人。12月1日，港英当局发表紧急疏散令，公布在战务上无留港必要而能携眷迁移者，应即离港并欲疏散专轮。日本人则乘白银丸撤往广州，仅余50余人在港。7日，港英当局公布准备应付任何紧急状态命令，所有志愿兵一律实行陆军法3个月，并召集志愿兵入伍。香港战况一触即发。
战事爆发于8日凌晨，4：30陈策在九龙的寓所接到军部电话，得知日本已在马来亚登陆，并在檀香山、珍珠岛等多地轰炸。7时，陈策从九龙渡海到达港岛，与郑介民会商紧急措施，包括：中国方面决定成立党政军联合办事处，准备积极协助英方作战；将现留集中营之中国军队开释，交由中国军官统率，发给武器，并预定立即编组5000人的中国兵团，准备协助英军作战；发给中国政府人员通行证，以便执行任务；设法方便无留港必要的中国高级官员离港，并将决议通知英军部。上午11时，陈策与郑介民一起前往英军部与陆军司令商议军事合作。晚上8时，陈策送准备赴重庆汇报的郑介民到机场，并留言“余以半残之身，决与香港共存亡，预料香港战局，必不能保，但决不容轻易任其丧人敌之手也”。
9日，陈策召集国民党中央驻港各机关代表齐集皇后大道亚细亚行二楼“荣记行”――国民党港澳湾总支部开会，会议决议组织“中国各机关驻港临时联合办事处”，推举陈策为主任委员，综合办理发动侨胞参加作战及维持治安事宜。办事处下辖秘书、军警、外交、情报、宣传、财务、交通、粮食、总务九组。办事处设在亚细亚行，每日上午9时会报。值得一提的是，上午10时，港督、军部、警司及华民政务司均派代表参与会报，这是香港战役中英正式举行联席会报的开端。
10日，香港各大报纸发表中国政府对日德意宣战全文。陈策在港广播，勉励侨胞沉着镇静，严守秩序，协助英军反抗日寇。由于九龙战事吃紧，委派同志保护留在九龙的国民党中央委员至港岛。
11、12日，各机关代表开会通过成立“香港中国抗战协助团”，推举陈策为团长，以各帮会领袖为骨干，设立指挥部于跑马地，并将香港繁盛地域划分为3个指挥区。得到情报日本第五纵队将在港岛发动暴动，陈策命沈哲臣、徐亨、张子廉、刘伯琴、张华逸、谢奋生等通知发动2000余人，分段严守街防，肃清敌伪暴动分子。陈策在日记写道“自战争爆发以来，今晚工作最为紧张，儿彻夜未睡。”
13至23日，战事激烈，伤亡惨重，陈策多方联系，与各位同志商讨抗战计划，期望可以相助于英军，督促联合办事处同志加紧推动各项工作，如：维持治安秩序、慰问遭难侨胞、救护难民、疏散中央要员、筹措资金、协办免费食堂等。
24日，陈策自知大势已去，晚饭后在书斋拿起护照沉思，后在护照上题写“不成功，则成仁”几个字，并留下2封书函，一封写给父母，另一封是写给妻子梁少芝。在信中陈策表示“儿为中国军人，且为国民党员，届时惟有死力与敌奋斗，万一不能挽救危局，儿决冒险突围，以图将来报仇。儿不能俯首帖耳，甘做俘虏”，“余决心与敌拼一死活矣。此行突围成功，当随大军前来，歼此强寇，万一牺牲，亦唯听天命……堂上双亲，须加倍奉待，以减余过，膝前男女，须勉励教育，以代余劳……”。
25日，上午9：30陈策接到军部电话，暂行停止联席会报，并被告知英军伤亡惨重，供应困难，后援不继，官兵疲乏，炮位悉毁，已作最后决定，下令停战。陈策表示“本人决计突围，贵方如果有人愿意相从，请立刻到亚细亚行来”。英方的答复是几乎所有的英军高级将领，都深愿随同陈策突围，他们尽速赶到亚细亚行会合，接受陈策指挥。陈策便问是否还有舰艇可用，对方回答仅余5艘鱼雷快艇（7号、9号、10号、11号、27号）和1艘炮艇（C410号）可用。下午3时，陈策再接电话，得悉港英当局已决定下午4时由港督杨慕琦亲赴九龙献降。英军军官10余人相继赶到报道，他们表示决意跟随突围的共有70余人，其余人已经直接赶赴香港仔，先行登艇，直接到达鸭俐洲咀，背山停泊，等候陈策等乘坐的炮艇会齐后，由陈策指挥再继续突围（图五）。参加突围的主要英国军官有：远东情报局局长麦都高（MacDougall）、情报局助理罗斯（Ross）、印警督察鲁滨逊（Robinson）、海军中校满地高（Montague）、陆军少校作战科长高灵（Goring）、空军少校参谋渥司福特（Oxford）、陆军上尉吉士（Guest）、海军上尉麦威廉（MacMillan）、海军准尉卫德（Wright）、海军准尉周士德（Christiansen）等。中方参加突围的人员有陈策、随从参谋徐亨、余兆祺和副官杨全。
下午3：45，陈策下令突围行动开始。他们分乘2辆汽车从中环行至香港仔。沿途看到居民尚且安定，玛丽医院一带的英军仍在站岗，亦如常态。4：10到达香港仔海滨，陈策率领人家登上最后一艘快艇（陈策将军哲嗣陈安邦、陈安国编撰的《陈策将军纪念集》中记载，根据香港海洋博物馆的资料，陈策与部分英军乘坐汽油驱动快艇“矢车菊”号向东突围，满地高海军中校率部分英军人员乘坐C410号向西突围，整个突围行动共有7艘舰艇参加），立即发动引擎。但当时天气晴朗，辽阔海面一览无遗，快艇驶出香港仔不到半里，就被浅水湾西角上的日军发现。日军立即以机关枪密集扫射，配以小钢炮轰击。顿时海面枪声大作，弹如雨下。快艇冒着炮火强行前驶，不过很快轮机长D.Harley中弹身亡，艇长和Forster中尉也受伤栽倒船舱。后Forster亦伤重身亡，麦都高背部中弹，而且快艇轮机忽然中弹损坏，停止不能前进，在海波中旋转，船上人员陷入坐以待毙的险境。陈策头部被子弹打中，因为有钢盔防护，没有受伤，但左腕忽然中弹，血流如注，徐亨急忙用手帕裹扎。艇身连连中弹，正在逐渐下沉。紧要关头，陈策当机立断，命令大家下海潜凫，游至鸭俐洲会和。陈策在徐亨的帮助下，在水中脱掉衣裤鞋袜，并解去木质义足，连同义足空隙所藏的突围前领出的用于突围参加者沿途费用港币十万多元也一并弃于海中，仅着一身汗衫和内裤，并佩戴手枪和携带护照。陈策在非常危急的时刻，仍然指挥若定，安排不善水一性的余兆祺照顾2名受伤的港英官员留在艇内，任波漂泊，伺机至鸭俐洲登陆，其他人员随陈策跃人海中，弃艇凫水，背部受轻伤的麦都高则由其属员罗斯在海中紧随扶助。
陈策年过半百，但凭借顽强的毅力，仅用一手一足在海中凫游1个多小时，到达鸭俐洲海岸。时值黄昏，陈策瘫倒在地，不能动弹。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否则人家共归于尽。于是，让徐亨带领其他人翻山寻找预约等候在山后港湾的5艘鱼雷艇，再返回接应自己。陈策交代徐亨如果他发生意外，由徐亨代表他向中央提出报告，并交代了报告内容，并脱下手上的戒指，交给徐亨，嘱咐若有小测，将此物交给夫人梁少芝，并表示如不幸遭遇日军，必饮弹自尽，决不被俘受辱。
徐亨带领众人越山而寻，入夜时找到了守候的鱼雷快艇，大家顺利登艇。徐亨、杨全和1名英国兵乘坐救生船回到登岸的地方寻找陈策，但不见陈策，因为担心被日军发现，不敢打手电筒，也不敢放声叫喊，所以折回鱼雷快艇。10余名英国官兵，自告奋勇陪着徐亨等人再次回到原处寻找陈策。大家分头爬上鸭俐洲小山，有人吹起了口哨。忽然，一颗小石子从山顶滚落下来，擦过徐亨的身旁，于是众人爬上山顶，发现陈策躺在小山上。大家扶起陈策，将他抬到舢板上，划向鱼雷艇。
到达鱼雷艇后，陈策仔细观察地图，画出航线，选定大鹏湾的平洲为登陆地点。各艇遵照陈策所示，在夜间9：30同时起航。驶至大鹏湾时，突然遇到日本驱逐舰1艘。当时，快艇上只剩下3枚鱼雷，根本无法应战。躺在床上的陈策临危不惧，下令5艘快艇排成一字形加速前进，直向日本驱逐舰冲去。日舰不知虚实，仅用探照灯晃了几下就掉头急驶而去，大家对陈策的“海上空城计”佩服的五体投地。
深夜时分，抵达平洲。从当地老百姓那里得知沿岸日军早已撤走，现在属于梁永元游击大队势力范围，总部设在南澳。而梁永元是陈策以前所辖海军陆战队的排长。于是，陈策率领各舰向南澳开拔。凌晨3时，陈策一行抵达南澳，梁永元命令武装战士百余人前往迎接，自己率先带领随从数人，驾驶电船前往迎接。梁永元表示愿意保护全体人员安全脱险。随后3天，陈策等人日伏夜行，穿过日军和伪军的重重封锁线，终于到达国民党军防区惠阳（图六、图七）。
后陈策入曲江医院治疗。所中的子弹还留在体内。手术取出弹头后，陈策将其收藏保存，并镶以金壳，随身佩戴，以永世纪念（图八）。部分港英军官与英国驻华大使馆取得联系，分乘飞机，途经昆明转道印度，返回英国。值得一提的是，根据香港海洋博物馆所存资料披露，有3名英国特别行动处成员（肯道而、麦祈文、塔兰）参加了突围行动，熟悉了逃亡路线，在惠州留下，后自原路返回香港，成立“英军服务团”，在往后的日子拯救被囚禁在香港集中营的战俘，把突围经验用到英军服务团的工作中，并与中共领导的东江纵队紧密合作，取得很大成功（图九）。
从12月8日，日本进攻九龙起，至25日陈策等人进行香港突围，共计18天。这18天的香港形势严峻，炮火纷飞。作为当时中国国民政府派驻香港最高军事长官的陈策始终沉着、有效地组织在港机关同事组建战时组织，与港英当局交换情报、协商行动。联络各秘密会社，成立抗日“义勇军”，积极协同港英军队，抵抗日军的进攻。同时，要求各秘密会社首领约束属下，切勿骚扰民众生活，并通过他们组织会社成员2000余人协同警察维持社会治安。并多方发动、组织国民党员和社会人士1.5万人参加维护社会秩序，使战火下的香港岛避免更严重的社会动乱。特别是在港督决定向日军投降后，义无反顾地率领中英70余名官兵进行震惊中外的香港突围，表现出了极高的气节和大无畏精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