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溪【《银海精微》丹溪学术思想探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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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对眼科名著《银海精微》中的朱丹溪学术思想进行探讨，剖析《银海精微》中所包含的相火、六郁、阴阳升降等三大内容，及其证治方药所体现的丹溪养阴派降火、升阴、开郁等典型治法。认为《银海精微》成书于丹溪学说兴起之后，二者有明显的学术源流关系。
关键词 银海精微 眼科 丹溪学说 中医学术发掘
《银海精微》是一部影响较大的中医眼科名著，该书最早版本见于明嘉靖年间，原署名唐・孙思邈著，但学术界公认此为托名。近年来，多数学者倾向于认为本书成书于宋元，并有学者考证此书受东垣学说影响颇深[1]。笔者则认为当成书于丹溪学说兴起之后。朱丹溪为金元四大家之一，其学术思想在明代前中期的医界居于统治地位，独迈四大家之首，影响极大，明代前中期的许多著名医家皆为丹溪学派传人和私淑弟子。笔者研究发现，《银海精微》书中各个部分的内容来源极为复杂，辑录有明代与明代以前各家思想及重要眼科著作的内容，而且许多已难以考证，但是书中将丹溪一派思想有机地融入了中医眼科范畴，处处皆可见到明显受丹溪学说影响的痕迹，这点却是十分明确的。本文拟从相火论、阴阳升降论、六郁论三大方面探索《银海精微》中的丹溪思想。
1 相火论
相火论是丹溪学说中的思想核心，是丹溪学派的理论基础。“相火”一词源自《内经》，原与“君火”相对应，“君火以明，相火以位”，相火是君火之臣使，受君火辖治。对相火部位，《内经》则认为“少阳相火”，相火为胆、三焦之火。《内经》“相火说”直到金元时代都有较大影响，金代刘完素、李东垣、张子和诸家论“相火”多宗《内经》。如《儒门事亲》说：“心为君火正化，肾为君火对化；三焦为相火正化，胆为相火对化。”[2]认为君火为少阴心、肾所主，相火为少阳胆、三焦所主。到了元代朱丹溪，相火的内涵有了新的变化发展。丹溪出身理学门户，以儒入医，故以理学大师周敦颐《太极图说》“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为据，认为动静是相火产生的机理，《格致余论・相火论》云：“天主生物，故恒于动；人有此生，亦恒于动；所以恒于动，皆相火之为也……天非此火不能生物，人非此火不能有生。”[3]动而相火由生，相火是一切生命活动的根源。作为眼科专著的《银海精微》，其书中论阴阳偏盛，亦以动静立论，如论“痛如神祟”病机时说：“孰知阴阳偏胜，动静气血攻击使然。”[4]这正是宗丹溪以《太极图说》动静说为据而论阴阳偏盛。对于相火部位，金代刘完素在“少阳相火”的基础上，还将肾命门相火补充了进去，认为相火包括胆、三焦、肾等部位。刘完素的肾命门相火虽然只是对 “少阳相火”的补充，但这一观点为丹溪所接受，进一步提出相火“寄于肝肾二部，肝属木而肾属水也。胆者，肝之腑；膀胱者，
肾之腑；心胞络者，肾之配；三焦以焦言，而下焦司肝肾之分，皆阴而下者也。”[3]认为相火产生于肝肾，并分属胆、膀胱、心胞络、三焦。丹溪这一学说影响极大，“肝肾相火”说由此取代“少阳相火”说成为主导。《银海精微》对相火部位的认识与丹溪基本相同，论相火部位以肝肾为主，如书中论黄柏药性时说：“补肾降相火，如火衰不可用。”[4]又如在卷下“五脏要论”中说：“肾热相火旺者，则可用黄柏、知母……”[4]在丹溪之前，相火多指胆、三焦之火。《银海精微》应该是在丹溪“肝肾相火”说兴起后，受其影响，才将这一观点引入眼科领域的。
丹溪还认为相火虽为人体生命根源，但若因情欲无涯、房劳、饮食、五志化火等因素，引动相火，火起于妄，则为“元气之贼”，相火妄动而煎熬真阴，阴虚则病。针对相火妄动，丹溪举《太极图说》“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为据，主之以静，主张怡养寡欲以聚存阴精，不使相火妄动。进一步落实到治疗上，就是以滋阴降火的“静”制约相火的“动”，养阴抑阳[5]。具体方药如大补阴丸、四物汤加知母、黄柏等，尤其是知母、黄柏两味，为丹溪所喜用。而《银海精微》书中数以丹溪“相火论”思想为指导，诊治眼科诸疾。综观《银海精微》方药，亦喜用滋阴降火，对知母、黄柏两味药物的使用频率颇高，如导赤散、省味金花丸、拨云汤、补肾散、通明补肾丸、生地黄散、补肾明目丸、五泻汤、救苦观音散、羌活退翳丸、补肾丸、连柏益阴丸等诸方，均以知、柏两味益阴降火，纯为丹溪风格。而在丹溪之前的《秘传眼科龙木论》及与丹溪同时代略晚的《原机启微》两部眼科专书中无此种情况，少有知、柏同用者。在《银海精微・药性论》对知、柏两味的论述中，其丹溪思想的烙印更加明显。论黄柏时，书中说：“味苦寒，入肾经，补肾降相火，如火衰不可用。”[4]论知母时说：“味苦寒，入肾经，补肾水，泻肾火、三焦火。”[4]这显然是滋肾阴、泻相火之法，不能不说是受到了丹溪学说的巨大影响。
2 阴阳升降论
在阴阳升降的生理病理上，丹溪也有许多不同于前人的见解。阴阳升降是阴阳的特性，也是天地万物的根本运动形式，一切生命形态都处于阴阳升降之中。如《素问・六微旨大论》认为“升降出入，无器不有。”金元时代，在阴阳升降研究中，颇有建树的当推李东垣、朱丹溪两人。
李东垣重视阴阳升降，而倡导升阳，重在阳升阴降；朱丹溪论阴阳升降，却力主升阴，重在阴升阳降。李东垣长于升阳而散火，以顺阳气升发、阴气下流；朱丹溪长于升阴而降火，以顺阴血上奉、邪火下降。丹溪在《局方发挥》中说：“阳往则阴来，阴往则阳来，一升一降，无有穷也”[6]，“气为阳宜降，血为阴宜升” [6]。又在《格致余论》中说：“心肺之阳降，肾肝之阴升，而成天地交之泰”[3]，“心为火居上，肾为水居下，水能升而火能降，一升一降，无有穷已” [3]。明确阐述了阴、水宜升，阳、火宜降的阴阳升降论观点。
《银海精微》亦重视阴阳升降在眼科中的意义，常以阴阳升降论病源。如论“痛如神祟”时说：“阴阳升降不和，气血偏胜，相攻使然。”《银海精微》论阴阳升降，一方面推崇东垣的“升阳”之说，另一方面也极其重视丹溪的“升阴降火”之论。《银海精微》认为只有肝肾阴精上承，奉于目珠，目珠得充养，才能正常施行视物的功能；若阴精不能上充于目，则视物不清。如说：“男子妇人肾脏虚耗，水不上升，眼目昏暗，远视不明，渐成内障。”[4]明确提出了“水不上升”的病机学思想。治疗上，则常配伍枸杞、生地、熟地、天冬、麦冬、当归、菟丝子、肉苁蓉等补阴养血益精之品，再用少许羌活、防风、细辛等升散之品，以升补阴血阴精上达于目，从而充养目珠，达到“升阴”的目的。《银海精微》“升阴”、“升水”，同时也崇用丹溪“降火”。除上文所论“滋阴降火”之外，较多的尚有清降心火，重视心火上炎的病机，这在全书医论及治法方药中多有体现。由上可知，《银海精微》将丹溪“升阴”、“升水”、“降火”的思想较为全面地引入了眼科领域，毫无疑问，这当是在元末明初丹溪学说兴起之后。
3 六郁论
朱丹溪对中医学术的贡献，还表现在其对杂病证治的方面，尤其是其“六郁”的思想以及对痰邪致病的论述，发展完善了中医临床理论。《丹溪心法・六郁》说：“气血冲和，万病不生，一有怫郁，诸病生焉。故人身诸病，多生于郁。”[7]“郁”便是结聚不得发越，当升不升，当降不降，传化不行而生诸疾。丹溪论郁，包括气、血、痰、火、湿、食等六郁，六者皆可郁滞不通，成为六大致病因素，影响人体正常生理功能。开郁、行郁，促进气、血、痰、火、湿、食的流通，以开通气机，构成了丹溪对杂病的主要治法之一。
《银海精微》受丹溪学说的影响，也十分重视“郁”在眼科疾病中的致病机理，常以郁证论病情，以开郁通导为要法。六郁之中，《银海精微》尤其重视火郁、气郁、血郁、痰郁。如论“胞肉胶凝”病机，主“胃中有伏热郁于内”[4]，此为火郁；论“黑翳如珠”病机，主“肝肾二经风热气郁”[4]，此为气郁；论郁金药性，则说“治血郁于目，能凉，破心下气，开郁” [4]，此为血郁；论蔓荆子药性，也认为能明目开郁降火。可见《银海精微》在眼科疾病证治中，已引入了丹溪“六郁论”思想。这是在丹溪之前的眼科专书《秘传眼科龙木论》及元末《原机启微》中所没有的特点。
更为明显的是，对头风一症，《银海精微》所论与《丹溪心法》原文如出一辙，二者皆根据发病部位的不同而主痰主热、主风主血虚。《银海精微》云：“头风在右者，属痰属热，用苍术、半夏；热用酒制黄芩。在左属风及血虚，风用荆芥、薄荷；血虚者用芎、归、芍药、酒制黄柏。”[4]《丹溪心法》则说：“（头风）属痰者多，有热、有风、有血虚。在左属风，荆芥、薄荷；属血虚，川芎、当归。在右属痰，苍术、半夏；属热，酒芩为主；又属湿痰，川芎、南星、苍术。”[7]两书所论竟如此惊人相似。这种认识为丹溪学说的独有特征。在丹溪之前的刘完素、李东垣、张子和等诸家对头风的论述均与此不同，而在丹溪之后，这种对头风的认识才被各种医著所广泛引征。故透过以上文字，我们能清晰地看到丹溪学说与《银海精微》二者的渊源关系。
4 结语
通过分析，我们可以较为清楚地看到《银海精微》中丹溪思想的脉络。《银海精微》所包含的大量丹溪学说的内容，虽然散见于全书各处，但却在整体框架上系统地继承了丹溪思想，构成了该书眼科理论的重要部分。又正因这些部分较为散在，论述又显简略，所以一直未受到重视，以致《银海精微》中的丹溪思想如笼烟纱，不为学者所识。对这一部分进行系统地探讨，既有助于我们深化对丹溪学说的研究，又有助于我们明确《银海精微》学术源流特点等问题，乃至于有助于理清中医眼科理论发展的线索。总之，丹溪学说对《银海精微》有着巨大影响，《银海精微》当是成书于丹溪学说兴起之后，以明代前中期较为可靠。
5 参考文献
［1］ 范玉兰，和中浚.《银海精微》与东垣学说的关系［J］.浙江中医杂志，2006，41（3）：132.
［2］ 叶川编.金元四大医学家名著集成［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5：232.
［3］ 元・朱震亨撰.格致余论［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5：46，46，33，52.
［4］ 明・佚名氏撰.银海精微［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6：25，140，118，140，144，110，18，37，144，91.
［5］ 汪剑，和中浚.周敦颐《太极图说》对中医学学术思想发展的影响［J］.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7（4）：208.
［6］ 元・朱震亨著.局方发挥［M］.天津：天津科学技术出版社，2003：8，26.
［7］ 元・朱震亨撰.丹溪医集［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93：240，259.
收稿日期 2007-05-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