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才气”会压垮你
时间：2020-10-26 03:58:49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林艳红
半月前母亲很惋惜地对我说：“秦业没了。”我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觉得说什么话此刻都那么苍白无力，他只比我大一岁，刚刚51岁。他也是我的小学、初中、高中同学，只是在学校的日子，是他这一生中最风光无限的时光，也许他高中毕业后的30多年里，一直都活在学生时代的荣耀与不甘中。
那晚我心情特别低沉，刚刚50岁的人生就草草结束，对秦业来说是悲哀，更多的也是解脱。不然他一直背负着学生时代的光环艰难度日，精神的折磨与打击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棵稻草。
说起秦业，我总会想起“怀才不遇”这四个字。细想秦业高二辍学回村务农后，也许是无才也无财吧。
秦业在同学中，可以说超级帅。高高的个头，挺拔向上，如大山里的那棵白杨，浑身都流淌着咄咄逼人的青春气息;标准的明星脸，闪烁忧伤的眼眸，时时都闪烁着一丝抗争的不羁，这样的他曾经一直是很多女生心里的男神。秦业不仅长得帅，成绩也一直很好，只是父母早逝，在姐姐的抚养下，艰难地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二，姐姐再也无力供他读书，但他不甘心，他利用业余时间去小歌厅唱歌，还去附近工地当小工。他也收到了老师和同学们的资助，其中还有一位一直默默帮助他五六年的女同学。但秦业的学业终究没有坚持尽头。
在一个飘雪的清晨，秦业悄悄打点行装落荒而逃。回到那个没有一丝生气的家，孤独中他心底那股一直向上的劲儿，在那间破败的草房前轰然坍塌。他跪在父母的照片前号啕大哭，之后他很快结婚生女又离婚，他的第一个女儿被前妻带走。他的岳父岳母坚决让女儿离开秦业。一个有伟岸身躯的大男人，从不下地铲地、除草，从不懂春耕秋收，而是把地包出去，坐家收承包费，一年两年三年，一年不如一年。大约一年后他又结婚生女。但他的日子越过越惨。在村子见到他时，他在自家的草房前支起了修鞋摊。他修长的腿缩在木凳下，腰佝偻着，黑紫的脸膛，浮肿的双眼，浑浊的眼珠，木木地看了我一会儿说：这些年，你混得不错啊。我站在他旁边，忽然就想起孔乙己的茴香豆，不知该说啥。他拿鞋子的手指，指甲里浸满了岁月堆积的尘垢，他枯草般的花白头发，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他女儿。一提起女儿，他眼里放出电光，也打开了话匣子：女儿还在读研究生，成绩特别好，继承了他当年的优秀……说到“优秀”，秦业混浊的眼里闪过泪花。他一边从上到下打量着我，一边不甘地说：其实读书时你没有我学习好，只是你有一个好爸爸，一直用心把你供到大学毕业，不然你咋会有今天。当年我因为没有25元钱交学费，从学校到村子来来回回跑了3趟，依然弄不到这25元钱，25元钱断送了我的一生。唉……这就是我的命！
我无言以对。他说的都是实话。他曾经也和我父亲说过类似的话，父亲除了劝他勤快些，把那几垧土地经营好，还让他去苗圃干活，比修鞋赚得多，也不至于到处给女儿借学费啊！说他脑子聪明，有才气，不用到正地方白瞎了，现在政策好，只要肯干，就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可他总是红着脸，脑子摇得像拨浪鼓，不是说他干不了，就推说他身体不好。父亲就说他太懒，膀大腰圆的一身膘，咋就装熊？
他曾经是我的班长，也是我们仰视的偶像。他文笔很好，在学校的征文比赛中总拿大奖，尤其是其中的一篇《母亲》，曾感动得我泪流满面。我没见过他母亲，觉得他母亲要是多活几年该多好。可这些才华一回到村子便荡然无存。无论怎么刺激、激励他，都无济于事。他从学校回来后，唯有曾经的“才气”，支撑他一直活到50岁。
秦業不甘地结束了自己幽怨的一生。如果他能用曾经的光环照亮前方的路，也许结局会更好;如果他能把他的才华用在自己日子的打拼上，也许人生会是另一个版本。只是他这短暂的一生，自己把自己彻底压垮，那层蒙蔽了他心智的“才气”最终把他送去了坟墓。
有人说，只有坦然接受命运的不公，才能安然享受生命的平等。当你错过了很多时，为何不牢牢抓住当下;当你无法改变现状时，为何不尝试着改变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