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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里,城外

    时间:2020-07-10 03:32:22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铁匠铺

    古代的城市,比如长安城、洛阳城或扬州城,之所以叫“城”,是因為它们确实是被城墙包围起来的城市。镇江城也不例外,有城墙,有城门,还有护城河和吊桥。这圈城墙是十分重要的分界线,墙内叫“城里”,墙外叫“城外”。城墙拆毀后,城里、城外的概念也就失去了意义。可是讲述一个城市的古老故事,还非得在城里、城外来回穿梭才讲得清楚。

    很怂的官府

    城里、城外,一字之差,却有天壤之别。城里是城市,城外是乡野。城里人叫城市人,城外人叫乡下人;城里是商贸社会,城外是农耕时代;城里繁华,城外荒凉;城里敲钟报时,城外要靠公鸡啼鸣。城墙上一般都会在东西南北开几个门,白天打开,晚上锁闭,所以城里的治安比城外好。城里是准法治社会,城外是盗寇横行,路不拾遗是书本上的呓语而非城外人的日常体验。为什么官府只保城里却放弃城外?那是因为古代的地方政府手中没有几个兵,能将一座城守住就是良心父母官了。城外的治安即便他想管,也缺少硬实力,最好的对策就是视而不见,遇到兵荒马乱,就快快关上城门。官府的立场很怂,但也很明确——只保城里,至于城外则听天由命吧。遇到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官府,城外人也深感无奈,只好靠宗祠族长、乡规民约自求平安。

    红杏出墙来

    不要责怪官府无能,也不要骂他们偏袒城里,歧视城外。城市中囤积了大量的财富,保卫城市,说穿了就是保卫财富。乡村中的财主凡是愿意成为城市户口的,就是想给自己的财产找一个“称职保镖”。他们的如意算盘能不能实现,就看他们是不是拎得清。私有财产受城市保护是有前提条件的,必须是优秀的纳税大户并效忠于这个国家。从逻辑上讲,所有城里人都是那圈城墙的保护对象,但实际上,城里人也分三六九等,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流,在官府眼中和城外人一样是被侮辱与被忽略的。城市贫民如遭欺侮,官府绝不会派兵上门为其撑腰。城里有八人大轿,有自带后花园的深宅大院,有资格乘大轿、住豪宅的非富即贵;普通百姓有资格做的事,要么是跟着轿子看热闹,要么是躲在花园墙外看一枝红杏出墙来,他们能享受到的城市福利其实就是过了个眼瘾,实惠的“红包”他们是收不到的。

    挖坑下绊

    一块荒地,即便从不耕耘,也会长出青草野花。城外这块受歧视的荒地,渐渐地,竟也有了人烟,有了破房烂屋,有了肮脏闾巷。最早的居住者是流浪汉、乞丐,接着加入的是外来打工者,他们白天进城,出卖劳役,晚上出城,钻进自家低矮的棚户喝一碗粗劣的烧酒。此外,那些因为破产、欠债和犯法而被撵出城市的失败者,也沦为可怜的城外人。

    当年英国人要在镇江买块地皮建租界,地方当局毫不犹豫就将城外一片荒地给了他们。不要以为这是一桩普通的土地交易,这可是外交斗争。那时镇江最大的官叫知府,我很敬佩这位知府大人的拳拳爱国心。又是“城外”,又是“荒地”,这是暗中在给洋人挖坑下绊,大局面上中国人丢了脸,但现在到了我的地界,便也要使点小手段,让洋人高兴不起来。洋人如果不高兴,确实可以理解为是扬了大清的国威。

    火车奔跑

    租界的出现,是镇江近代史上的大事件。租界带给镇江一个看西方的窗口,镇江和世界的距离从来没有这么近过。好多东西我们原先都有,可是洋人通过整合资源玩出了新境界。沥青马路、地下排水管、自来水网、路灯网、供电网……这个窗口中发生的每件事都带有石破天惊的广告效应。租界也提升了整个城外的品质形象和区位优势。城外与城里的竞争自此开始,发令枪是由租界扣响的。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在这场竞争中租界站在了城外这一边。由于租界的助力,整个城外都成为加速镇江近代化进程的窗口。

    过去,城里人爬上城墙看城外,除了自豪,还有悲悯之心:“啧啧,这些城外人,活得好难哦。”现在却不一样了,站在城头上,他们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

    新生事物在城外批量涌现:火车在铁轨上奔跑,基督教堂的屋顶上竖着十字,钢琴声从新式学堂里传出来,有一家工厂专门生产丝光袜,还有一户人家墙头伸出一根天线,门前挂的牌子是通讯社,新名词多了,洋行、洋楼、买办多了,茶楼、旅馆、舞厅多了,还来了不少淘金人,“通商口岸”的名号让镇江成为他们觊觎的淘金地。

    空气好、空间大、公共设施完备成为城外颇具吸引力的新名片。少数有钱人率先突围,主动放弃城里人的身份搬到城外置地筑屋。城里的财富开始悄然向城外转移。

    城外自由

    城外最核心的财富不是金条、首饰和地契,而是铁路、公路和水上运输系统。镇江城那么小,只能将铁路、公路和水路弃于城外。这个舍弃是致命的。城里不要的东西,后来成为城外打赢翻身仗的战略武器。城外地皮不值钱,很快,一系列公共设施在城外建成,包括物流仓库、农贸市场、体育场、图书馆、银行、商铺、戏园和报馆。城外远离行政中心,管控相对松弛,在这儿开戏园,就是剧目有点不雅,表演有点风骚,也不致惹出大麻烦;而利用城外的自由风气,报纸主笔也可以大胆在社论上放炮。城外就像后来的特区,先行一步搞起了开放。城外的八卦新闻要比城里多,城外的英语水平也比城里好,城外人的穿衣戴帽不知什么时候也比城里人时尚了起来。

    一面大鼓

    城外是多变,变到见怪不怪。

    城里却是不变,像城墙砖一样,方方正正,原则性很强:报时还是老法,衙门还是老样,礼仪还是老派,守旧、顽固,更要加一条昏聩,看不到挑战,不准许挑战,也对付不了挑战。

    但现在城外有了底气,可以主动出击了。

    火车的鸣叫就像一面大鼓,每天数次,沿着城墙的外沿,从东到西,从西向东,敲得山摇地动,敲得威风凛凛,城里人就是捂紧耳朵也听得见。

    过去,城外人宁愿接受城门哨卡的盘查也要进城看新奇,现在,却是城里人频繁地出城。坐船到九江汉口,轮船码头在城外;发电报,邮局在城外;做生意,海关在城外;看耍猴、听评话、套圈、打汽球,游乐场在城外;父母治病、媳妇生养,也是城外的选择多,有铁路医院、教会医院、平民医院和私人诊所;如游金、焦二山,城外有公共汽车游览专线;什么事也不办,纯粹长点见识,还是要出城,长江边上站一站,就能看到飘着洋旗的洋兵舰。

    东西城根

    城里人瞧不起城外人,說的是一种普遍心态。若是从经济地位上来分析,好多城里人并不具备歧视城外人的资本,因为城里也有许多穷人。穷人喜欢住在城墙脚下,垒三面土墙,再加上一面城墙,就成了穷人极简风格的住宅。在这儿建房的唯一好处是省工省料,其余都是缺点,打仗时先挨枪子,城破了先遭抢掠,酣睡天天被官兵的出操口令搅散,城墙有了窟窿首先拆他们的房子修补。可是,再糟也比无房户强,于是城墙沿线房子越盖越多,脏乱差是肯定的,但当局取缔不了,还要赐它一个地名叫“东西城根”。按照现在的提法,东西城根这一带就是城中村、棚户区。斗不过贫穷的政府是无能的政府,无能的政府不能解决问题,却把这个锅甩给了后世。至今,为了清除棚户区,我们的城市还在哼哧哼哧撸起袖子大干。

    可城里的穷人即便再穷也有傲气,就是挨饿,也不会去拉洋车、收荒货、炕山芋。这就给进城打工者留下许多生存缝隙。城里人觉得丢脸,他们不怕,坚持不辍,呼朋唤友,干啊干的就成了这些行当的垄断者。他们在一个陌生城市站稳了脚跟。在他们脸上已找不到昔日的谦卑和惶恐,他们变得自信,甚至会用傲慢的神情打量那些似乎混得不如自己的本地人。他们走到哪儿都是高声说话,不知不觉间,本地话就被他们的词汇和音调侵蚀,由此,如今的镇江话听起来才显得古朴有趣。

    谁更年轻

    有很长一段时间,城里始终是发号施令的政治中心,最气派的建筑是道台衙门、军政府、参事会、保安大队,最光鲜的人物当然是道台、会长和队长,除此之外,城里已乏善可陈。一面是城里的大权旁落、领地失陷,一面是城外的风生水起、咄咄逼人。

    以租界为中心,城外成为新的财富集散地。

    财富是好斗的气质。财富流淌到哪儿,哪儿就成为勇猛的青年。

    ——无疑,这个青年人是城外。

    城外开始筑路。一条,一条,又一条。许多路铺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原来是城墙挡住了去路。

    城墙依旧是巨大的存在,但已不是固若金汤的军事符号,也不是宣示主权的行政符号。围绕城墙的攻防战很少发生了,“残军留废垒、瘦马卧空壕”成为老人的依稀记忆,更常见的则是城头昏鸦、城楼蛛网和城砖缝中钻出来的一茎茎衰草。

    现在,企图挡住道路的就是这日薄西山的城墙。

    那一秒,墙倒了

    道路不后退,一步也不后退。道路在攻,城墙是守。很有意思的一场对峙和冷战。结果怎样?结果也很有意思。城外人要打通筑路屏障,城里人要分享交通福利,城里城外都有了破墙通路的共识,到了这一步,城墙继续存在的合法性已然丧失。开始扒城墙,每一条路都让城墙多出一个缺口。城墙不再完整,被肢解的城墙瘫软在地不再挣扎,来自城外和更远方的清新空气呼啦啦地涌进城里,像洪水不可阻挡。

    城墙破碎的那一秒,因为相隔久远,谁也说不准具体的发生时间,但是那一秒是真实事件。

    那一秒之后, “城里”“城外”也就只是个笼统的地理概念了。

    没有了城墙,城里、城外融为一体,城市大了。

    要到多少年以后,旅游兴隆,镇江人才有了点悔意:如果城墙保留至今……

    其实,最让城里受伤的,并不是你强我弱的沧桑暗转与身份流失。镇江城市的源头、城市的古老传统与文化象征,不是到古典意义的铁瓮城和神秘交叉的鼓楼岗街区去搜寻考证,而是在远离城墙的西津渡找到证据并获得广泛认同。这着实有点奇怪:镇江的根不是扎在城里,而是长到了城外。镇江城的象征符号被西津渡夺走了,这是城里的完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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