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什拉克比纳木村的变化（纪实文学）

雅楠

一

那是一个流火流沙的季节。那是一个夕阳被黄沙掩藏了的下午。

一辆橘红色的电动车，就那样安静地停在渔家乐门前的大树下，我们就坐在那辆红色的电动车上，聊着一段沙漠里的故事，聊着一段村庄里的故事。

还真是没让我失望，在他的描述下，一幅十分有爱的励志图画便在这片沙土地上铺展开来。一件件、一桩桩村事，动人心脾，感人肺腑，在我脑海里，一个美丽的村庄就此站立起来。

这里是和田地区皮山县乔达乡巴什拉克比纳木村，是一个离县城很远、离沙漠很近的村落，也是一个沙漠与雪山相恋的地方。

巴什拉克比纳木，一个很有意义的名字，由两部分组成的，第一部分是“巴什拉克”，翻译过来就是“源头”的意思;第二部分“比纳木”，是“湿地”的意思，合起来就是“湿地的源头”，简称“湿源”。后来为了表达对党和政府的感恩之情，“湿源”被村民取谐音为“思源”，顾名思义就是要饮水思源，感恩党和政府，感谢“访惠聚”驻村工作队和帮助过村里的人们。

阿不力米提，就是这个村子里土生土长的维吾尔族村民。

1989年，由于家庭贫困，加上兄弟姐妹多，辍学在家的阿不力米提实在忍受不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贫苦生活，壮着胆子跟着朋友坐着火车去了云南，在一家卖新疆羊肉串的烧烤店里当学徒工。那一年他才16岁。从学徒到自己开店当老板，再回到家乡创业，虽然他很幸运，生意做得顺风顺水，挣了不少钱，但这一路他走了26年。

他在云南的生意做得很红火，经济实力与日俱增，家人也十分适应那里的生活，但家乡始终是他心中的牵挂，巴什拉克比纳木永远是他梦中的家园。

牵挂归牵挂，可家乡的贫穷与落后，始终让他在思念的边缘徘徊。

2014年2月，自治区党委宣传部驻村工作队正式入驻巴什拉克比纳木村。为了让村里出去的成功人士回乡带领乡亲们脱贫致富，驻村工作队和村委会向阿不力米提发出了诚挚的邀请与召唤，希望他带着自己的家人回到家乡创业。

2015年1月，经过深思熟虑后，阿不力米提带着妻女回到了魂牵梦萦的故乡，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村庄，开启了人生的第二次创业。“我想好了，我要开一个具有家乡特色的农家乐，就像我在云南开店的那种模式，肯定会发展得很不错的。”

虽然在这里出生并长大，多年后再次回到家乡，家乡落后的模样让他的心中无限悲伤。他曾经多少次在梦中想象过村庄的样子，那是一个开满鲜花的、生活富裕的、开心快乐的现代化美丽乡村。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多年未见的家乡竟没有多大的变化。

“村子里还是老样子，贫困户多得很，到处破破烂烂的，村民们吃的也不好，穿的也不好，娃娃们还习惯光着脚在外面玩儿。哪个地方能去干活，哪个地方挣钱多，村民们也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到皮山、和田、喀什或者乌鲁木齐等地方去打工，一个月最少也有三四千块钱呢。就在家待着不想出去干活。哎呀，干着急。”提起2015年刚回到村里时的景象，阿不力米提十分感慨地说。

“在云南生活了26年，回到家乡还适应吗？”我问。

“说实话，刚开始不适应，现在适应了，毕竟我是在这里长大的嘛。孩子们到现在都不适应，尤其是这个老大。”阿不力米提指着大女儿茹彤古丽说。

茹彤古丽出生在云南，又是云南的阿姨带大的，对云南有着很深的情感，一直想念她的云南妈妈。她对南疆的生活还不大适应，动不动就哭着闹着要回云南的家。

“我们那时候生意太忙了，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孩子，就给她找了一个当地的阿姨照顾她。回新疆的时候，阿姨都不舍得让我们带走她，两个人抱着哭，回来后打电话时还经常哭呢。”阿不力米提看着女儿说。

“新疆好还是云南好？”看着低头不语的茹彤古丽，我问。

“当然是云南好。”她毫不犹豫地回答，似乎这个答案在她心里从未动摇过。

“为什么呢？”我很好奇地问。

“那里到处都绿绿的，也没有沙子，很干净。”茹彤古丽低着头小声地说。

阿不力米提很宠爱地看着女儿，非常理解女儿的心思。为了让孩子们尽快適应家乡的生活，在回到家乡的那一年，他就准备要大干一场。

令他没想到的是，刚回来的时候，无论他干什么，巴什拉克比纳木村的老百姓就是不支持他，也不接纳他，更不看好他，这让他非常苦闷，也很受伤。说这些风凉话的不是别人，而是他在外地这么多年心里一直惦念的乡亲们呀。他放弃那里的优渥条件，高高兴兴地回到家乡，想带头致富，带着乡亲们一起奔向小康生活，怎么都没想到，家乡人民不但不接受他，还如此冷漠地排斥他。

二

“块土不障狂澜，匹夫难正颓俗。”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

阿不力米提是个能吃苦的人，从他在云南的创业历程就可以看得出来。可他一个人是无法将这种颓败的风气扭转过来的，更无法改变已经长期滋生在村民心里的那种抵触心态和消极态度，他只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刚回来的时候，村里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成天在家等着吃低保，不出去打工，地里的活儿也不好好干。我当时心里着急，就劝他们出去打工，可他们不听，还嫌我多管闲事。”阿不力米提失落地说。

就拿他家的鱼塘来说，当时就是一片荒地，路也没有，他想要挖鱼塘，又被干扰得挖不成。直到2017年工作队来了以后，队长陈诚仔细查看了村里的湿地情况后，提出让村民挖池塘、养鱼、开农家乐。陈诚的这个想法刚好与阿不力米提的想法不谋而合。有了工作队队长陈诚的支持，阿不力米提顿时信心大增。他花了五万块钱，把这块地的使用权买了下来，又请了几台挖掘机迅速将池塘挖了出来，种上了草，养上了鱼，然后又在池塘周围养了很多鸡、鸭、鹅、雁、羊。后来，在陈诚的帮助和指导下，阿不力米提的农家乐一步一步地走上了正轨，开启了他回乡以来真正的创业历程。

陈诚刚来驻村时，就想带领工作队为巴什拉克比纳木村村民做一件利在千秋的大事。在察看完湿地周围的环境后，他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构想——为这里的老百姓打造一个乡村湿地公园。

“目前我们总投资1000多万元，正在积极地打造4A级湿地公园和1200亩的农业科技示范田，项目建好后可直接或间接带动200多人就地就业，目的就是希望每一户村民都能够脱贫过上小康生活。就像习总书记所说：只要有一人或一户没有脱贫，我们的扶贫工作就不能安之若素。”陳诚意味深长地说。

巴什拉克比纳木村的湿地公园，距离皮山县新县城22公里，占地约218.7公顷。这里各种自然景观交相辉映，周边绿树成荫、沙海连绵、芦苇丛生、水鸟翱翔，既有浩瀚的大漠风光，又有江南水乡的情致。景区以乡村振兴为牵引，以生态景观为基础，以休闲度假为核心，以健康养生为特色，倾力打造一个集湿地休闲、沙漠观光、文化体验、养生度假等为一体的湿地旅游景区。目前景区还在建设当中，完成的项目已初见成效。

2019年8月，阿不力米提的渔家乐刚开业不久，人气不是很旺。

当我于2020年6月再次走进巴什拉克比纳木村的多彩湿地，发现湿地呈现出一番蒸蒸日上的面貌。渔家乐生意红火，鱼塘也是生机一片，正要修建的栈道宽阔又平整，甚至还透着幽幽的浪漫和雅致。在芦苇和夕阳映照的一个个池塘里，鲤鱼、鲢鱼、鲶鱼、跳鱼，个个活泼灵动、往来翕忽;蛙鸣鱼跃、鸭戏鸟飞，阵阵声形悦动、此起彼伏。多彩湿地就像是一个脱下华丽外衣的生态宠儿，既有那拉提的静美，又有赛里木湖的悠远。怪不得有人说，这里是大漠的圣境，是南疆的江南。

“湿地公园虽然还在打造和建设当中，就已经给我们村里解决了十几个人的就业，听说建成后还会根据招商引资的情况增加很多就业人数，以后产生的效益和影响肯定是很厉害的。除了湿地公园外，工作队还给我们村打造了一个1200亩的农业科技示范田。现在正在打造第一期的600亩，打造完成后，就开始打造第二期的600亩。1200亩科技示范田打造完成后，将会为我们村的集体经济每年产生至少36万元的收入，还可解决几十个人的就业问题。”阿不力米提微笑着说。

相较于湿地公园的打造，科技示范田的建设就显得更为简单、直接。从5月20日多辆推土机进入田地打造开始，到6月8日我再次走进村里，将近20天的时间，我就看到了一块平整又广阔的田地。田地还要进行后期的滴灌掩埋和沉淀池的建设等工作，工作队计划在最短的时间内打造完成并投入使用。

提起这一大片充满了希望的田地，村大队长艾合买提·麦麦提激动不已，告诉我：“我现在对每天的工作充满了信心，觉得自己在干一件很伟大的事情。陈队长的想法太多了，工作也很高效，凡事只有我们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有时候这件事情还没干完呢，另一个新的想法就出来了。就像这片农业科技示范田，以前就是一些土包沙丘和零零散散的荒地。我们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生活，天天面对这些沙丘和荒地，没想过把它整合开发成规范化的农业科技示范田，然后承租出去，增加村集体的收入。现在每天经过那一大片土地我都会多看一看，觉得自己特别自豪。”

三

巴什拉克比纳木村人均耕地面积不足3亩，土地沙化严重，盐碱度超标，如果没有一个很好的产业支撑，仅靠那一点土地是发不了家致不了富的。

都是农民，既没有一定的文化支撑，也没有技术傍身，如果连就近就业的机会都没有，真正脱贫恐怕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只有利用小村特有的自然资源，打造出像湿地公园这样的永久性特色产业，让老百姓拥有一个可以就地就近就业的机会，他们才能用自己的双手勤劳致富，永久地摆脱贫困。

为了这个大胆的构想，陈诚和工作队员们使尽了浑身解数。从项目审批到筹措款项，从设计图纸到现场施工，每个细节他们都亲自参与、亲自把控。

陈诚对工作的认真态度，全体村民是有目共睹的，特别是曾经不被村民看好的阿不力米提，对于陈诚的真抓实干和雷厉风行更是深有感触的。

这个让人操尽了心的渔家乐，从出谋划策到亲自指导，从带头消费到牵拉客源，陈诚可谓是费尽了心思。他就是想让阿不力米提率先蹚出一条致富的路来，然后带领村里的老百姓一起致富、摆脱贫困。事实证明，他的想法行之有效。

对于做生意，阿不力米提是有发言权的，毕竟他在内地做了二三十年的生意。

家乡对于他这个在外漂泊了几十年的游子来说，是最温暖的港湾，也是最熟悉的怀抱。他在这个村子里出生，喝着昆仑山的雪水、呼吸着塔克拉玛干沙漠里的沙土长大。这里的乡音是他梦牵魂萦的旋律，这里的风尘是他血脉中流淌的元素。可是对于巴什拉克比纳木村的村民来说，阿不力米提不在家守着清闲过日子，搞什么渔家乐，村里就这么点人，家家都有锅，哪有人来吃你的饭，这不就是在瞎折腾嘛。村民们不支持他，亲戚朋友也给他泼凉水、使绊子，他一度陷入了迷茫。

回乡后的阿不力米提并不开心，心中十分苦闷失落。他也算是村子里的成功人士，即便没有了当时返乡的荣光，也不应该少言寡语不和别人交流，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这一切陈诚都看在眼里。于是，每天吃过晚饭后，他就和阿不力米提谈心聊天。得知阿不力米提身陷纠结壮志难酬时，他说：“有志者事竟成。不要总在意别人怎么说，只要你心中有坚定的志向，持之以恒地努力去做，就一定能成功，让别人刮目相看的。万事开头难，即便村民们不支持、不赞成也没关系。只要你自己有信心，就先把渔家乐运转起来，我们再帮你做做宣传拉拉顾客，慢慢地生意就好起来了，等你生意越来越红火了，顾客越来越多了，让那些曾经质疑你的村民看看，只要用自己的双手去勤劳致富，就一定能成功脱贫。当然，树高千尺也不能忘了根，你是在这个村子里长大的，以后也要在这里生活，所以你的渔家乐开办起来了，不能忘了村里的乡亲们，要带着他们一起脱贫致富。即便他们曾经不怎么看好你，你也要有成功者的胸怀。”

“2017年陈队长告诉我，你们这里有天然的湿地资源，有这么好的条件，如果不利用起来实在可惜了。你不仅要在池塘里养鱼，还应该在这里养鸡、鸭、鹅、狗等家禽和家畜，然后在池塘周围栽上树，让来旅游的顾客不仅能品尝到独特的生态美食，还能欣赏到美丽的自然风景。”提到创业，提到生意，阿不力米提的内心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他激动地说，“陈队长还告诉我一个信息，也是我特别感兴趣的一件事情。他听说阿瓦提县的红柳烤鱼做得不错，非常具有我们南疆的特色，不光味道好，颜色也很好，外焦里嫩的，上面再撒上芝麻和香菜，特别诱人，吃的人也特别多。他还教我创新，就是我们可以提供免费送餐服务，因为我们这里比较偏，有些顾客想吃又嫌远，没关系，我们可以送，一个电话就OK。一条鱼烤好了，放在盘子里，放上椒盐、孜然、芝麻等佐料，上面再撒上香菜和红椒丝，跟烤全羊一样，色香味美。一条鱼送上门，小的五六十块钱，大的也就百十来块钱。反正是我自己池塘里养的鱼，成本不高，不吃亏。听说和田夜市上卖烤鸽子的人一个晚上就能赚好几千块钱，我也不想多的，一个月能赚几千也行呢，因为我还有别的项目嘛。为此，我还专门到阿瓦提去学习烤鱼的方法，又到阿克苏买了烤鱼炉子，回来后按照陈队长的建议进行了创新，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肯定。我觉得，只要肯干、肯吃苦，哪有赚不了钱的事，哪有脱不了的贫？再说，陈队长为了让村里的老百姓早日脱贫过上好日子，白天走在路上在想办法，晚上睡觉也在想办法，想好了就马上干，从来不拖拉。”

或许是见证了太多老百姓的苦，每当提起脱贫攻坚之事，陈诚就感慨万千，说：“脱贫之事刻不容缓。我们拖拉一天，老百姓就要受苦一天，我们耽误一刻，老百姓就要多受苦一刻，所以我们一刻都不能耽误，一天都不能拖拉，要时时刻刻把老百姓的事放在心上。”

所谓“精诚所至，金石為开”，就像水中的天鹅之美，并不仅限于它水面上的优美姿态，还在于水面下脚掌的奋力划水和拼搏。

四

阿不力米提的渔家乐开起来以后，周边的驻村工作队和皮山县的一些干部群众在工作队的大力宣传下，为了支持本地乡村旅游事业的发展，时不时来阿不力米提的渔家乐带头消费。聚会烧烤、生日party、旅游小驻，预约不断。慢慢地从无人问津到应接不暇，从日收入几百元增长到日千元，阿不力米提的农家乐真的发展起来了。

生意红火了以后，阿不力米提主动聘请了几个贫困户人员，每人每月发两千五到三千元不等的工资，解决了几个家庭的就业问题和生活贫困问题。这工资在当地来说已经很高了，总算是没有辜负当初工作队对他的期望和要求。

不仅如此，在工作队的帮助下，他还承接了村里的富民安居房项目的建设，带着几十个贫困户人员加紧建设村民的房屋。虽然这样的民生工程利润很微薄，必须得保证质量，但关乎家乡建设发展，他觉得义不容辞，更不能辜负陈诚队长对他的信任。

考虑到阿不力米提去内地做过26年的生意，见识广，头脑活，村里才将村里的富民安居房项目的建造交给了他，这些都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他是土生土长的本村人，让他带领着自己的父老乡亲去建设自己的家乡，应该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当然，村里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用工必须是本村的贫困户，也不能拖欠农民的工资。确保本村的贫困户有活儿可干，才能保证他们早日脱贫。

“脱贫攻坚就是一场硬仗，我们必须帮助和激发他们的内生动力，才能让他们改变观念，培养自我发展、自我实现和自我超越的能力。”陈诚相信阿不力米提一定能干得很好。

在陈诚的鼓励和帮助下，现在的阿不力米提，不仅是村里的有钱人，也是村里值得信赖的致富带头人。

“自从工作队来了以后，哪个人条件怎样，哪家有几口人，哪家有什么需要，他们都知道，然后就是想办法帮我们解决各种困难。他们天天一户一户地在村民家转，了解情况，如果不提前打电话，你在村委会是不容易找到他们的。他们为我们做的一切，让我们很感动。我就是在他们的影响下，决定加入中国共产党的。我们老百姓都不认为他们是来驻村工作的，觉得他们本来就是我们村的人，因为村里的有些事情我们都不知道的，他们却了解，他们却知道。对于每个家庭来说，他们不是领导，他们就是我们的亲人。”提到陈诚和工作队，阿不力米提有掩饰不住的激动。

这些，对于陈诚来说，是一份信任和力量，更是一份牵挂和缘分。正如他在自己的诗中所写的：“遇上你们，是我们今生的缘分。”能为村民们办事，也是他的荣幸。

“他们来了三年了，给我们办了太多好事情，现在他们快要回去了，我们老百姓都舍不得，可是也不能不让他们回家。三年，不是三天，他们的孩子怎么办，他们的妈妈怎么办，他们的家人又怎么办？陈队长刚来的时候，头发黑黑的，脸白白的，三年过去了，他头发白白的脸黑黑的了，我们看了都心酸，他的家人肯定会更心疼。他现在血压也高了，老是头疼，压力太大了，都是村子里的事情让他操心操的。有时候他回去休假，过不了三天，我就特别想念他，就想给他打电话，问问他啥时候回来。我们都离不开他了，大家每天有事没事都去村委会看看他。就在前几天晚上，他对我说，他不走也不行，走了又放不下村子里的老百姓。”说到这里，阿不力米提泪流满面。

“今天中午，我躺在床上想，人心也不一样，感觉也不一样，原来陈队长他们没来的时候我已经回来了，遇到了一些事情，所以就老想回云南。自从陈队长来了以后，一心一意在为村里做事情，不怕苦不怕累的，为了村里的事操碎了心，就算身体不舒服也不休息坚持工作。人家那么大的领导，放着自己家里好好的日子不过，来这么远的南疆拼死拼活地干，不就是为了让我们老百姓早点脱贫、早点过上好日子吗？你说我这个村子里土生土长的老百姓，出去挣了点钱回到家乡，不但没有带领家乡人民做事情，反而因为家乡的落后又想离开，我能对得起谁？”阿不力米提觉得自己很幸运，陈队长就像邻居家的大哥，带领着全体村民们一起拼生活、拼经济、创未来。

五

如果说未来的生活是一个火热的春天，那驻村工作队就是那个点燃火炬的人。

为了使湿地公园更好发展，工作队还投资了一百多万建造一栋二层楼的宾馆，为游客打造一个良好的住宿环境，以备扩大经营之需。等宾馆盖好了，公园就可以正式对外揽客了。现在来村湿地公园游玩的人越来越多了，如此发展下去，以后用旅游带动经济的设想就不再是梦想了，湿地公园也必将会成为全体村民实现富裕生活的福地。到那时，无论是村民还是村集体，都不会再为经济发愁，即便是离开，他们也能放心了。

“前段时间陈处长生病做手术，就在我们皮山县医院，没有回乌鲁木齐市，也没有家人照顾，一个人做完手术在医院住了几天就回来了，我知道他还是放心不下我们。他都没给自己家里讲一声，可能是怕家里人担心吧，我们也是他回来后才知道的。遗憾的是，平时都是他照顾我们，如今他生病需要人关心照顾的时候，我们都没能去看看他，让他一个人在医院里孤孤单单的，想想我就心酸。”。

“陈处还在这里住院做过手术？”对于住院手术的事情，我很惊讶。

“就是呀。他一个人住院做手术，我们都不知道。”阿不力米提内疚地回答。

回来后，在我的一再追问下，陈诚却轻描淡写地说：“就是个小手术，皮山县医院是我们自治区人民医院的援助单位，再加上有胡延孟院长亲自坐镇，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告诉家里人，那么远，他们也来不了，只会让他们更担心，完全没有必要。”

“你住院没有告诉村民，让他们觉得很愧疚。”

“我怕给他们增添负担和压力，他们本来就很不容易。再说，手术又不大，我一个人完全应付得过来，没有必要弄得众人皆知、兴师动众的，这样我自己也会有压力的。” 陈诚笑着说。

“感觉你们在对方的心里位置都很重，这种感情真的很难得。”

“其实也没什么，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老百姓经历了太多的生活磨难以后，突然感受到生活在发生着巨大的转变，而改变的模样正好是他们内心所向往的、从未感受到的幸福和满足，刚好就是这种幸福感和满足感刺激了他们内心中最柔软的情感。说实话，我们也觉得自己幸福，因为我们的真心付出没有白费，换来了老百姓最真诚真挚的情感。我们刚来的时候，觉得他们的名字太难记了，买买提、托乎提、普拉提，根本记不住分不清。现在可好了，不仅名字印在了脑子里，就连所有老百姓的音容笑貌都刻在心里了。”军人出身的陈诚难得激动，可一提起让他牵挂和操心了三年的“思源”村的老百姓，禁不住泪湿了眼眶。

“怪不得你总是说：以前是我们来驻村，现在是村子驻在了我们的心里。如果没有你们这几年的倾情付出，哪有今天美丽的‘思源村。”

“其实这就是一种缘分，既然遇到了，就要用一生来珍惜，不能辜负。就像一段旅程，你走得一直很艰难，可当你回头看时，会发现这一路的风景很美，很让自己留恋。”陈诚真诚地说。

在阿不力米提的眼中，陈诚及工作队对村民的帮助和爱护，不仅让他心存感激，更让他感受到了一份从未有过的依靠和安然。“在云南的时候，看着那里的村庄生机勃勃的样子，那样美丽、宁静，我就在想，如果我的家乡也能这样就好了。也许是因为离开的时间太长了，晚上总是做梦，梦见家乡的村庄里开满了鲜花，乡亲们生活富足而快乐，再也不愁吃、不愁穿了，再也不用担心生病没钱去看、上学没钱交学费、老了生活没保障。如今，梦中的村庄真的就在眼前了，你说神奇不神奇？老天不负有心人，在工作队和老百姓的共同努力下，现在的巴什拉克比纳木村真的种满了鲜花，老百姓的生活也很富足，甚至是比我在梦中梦见的样子还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