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左，情在右，我已找不到来时的路_爱在左,情在右 概览
时间：2018-12-29 04:50:46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离开的时候，他说：“再见。”我知道，再见――再也不见。心疼成一团…… 一 2006年的第一场雪，起床后见世界是满目的白。我雀跃地喊林旭起床，让他陪我去家具城为我们的新居挑选窗帘。林旭躺在床上不想动，懒懒地把我拉回了被窝，孩子似地缠着我。欢爱过后，他把手放在我的肚子上，一脸真诚地说：“结婚后，我们就要个宝宝吧？”我点头答应，又撒娇说：“不给你生，就不给你生！”然而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竟会是我们的最后一次快情。
11点，半小时的车程我们已经走了四十分钟，还没到家具城，被压实的雪成了冰，路上的车全部都开得小心翼翼的。前面的车紧急停下来的时候，林旭一个急刹车，我们的车便滑下了护城河长长的河堤。车一直向下滑，林旭已把刹车踩到最底，仍然无济于事，中间的过程是慌乱不堪的，我只记得最后的时刻，林旭用力地把我抛出了车窗……
我醒来后，母亲告诉我，林旭已经进了重症监护室。漫长的三天，他始终睡着，医生宣布，他很可能会是持续性植物状态，除非奇迹出现，否则他永远都不会醒来。隔着重症室的玻璃，我想他明明睡得像个孩子般安稳，怎么会成了植物人呢？几个小时前，他还说我们要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宝宝，他会好好照顾我一辈子呢，怎么可以食言呢？
先前，我们曾经谈论过如果有一天老到要离开，谁会先走。我记得他说过，如果可以选择，我要走在你后面。当时我还不理解，为此和他生气，现在我才知道清醒着留下来的这种痛。
我在病房的走廊上呆呆地站着，风很大，全身都是冷的，旁边有情侣模样的小男生和小女生。女生说：“都是我不好，害得你今年的情人节是在病房里过的。”男生说：“只要你在，哪儿都是快乐的。”我奔回病房，把脸深深地埋在被子里痛哭，想象我们也能说这个对白――我说：“林旭，都怪我，非要拉你去买窗帘。”他会理顺我额前的头发，说：“傻丫头，只要你在，哪儿都是快乐的。”可是，这个想象是根本不会实现的。他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听不到我的歉疚，更无法说一句话，他甚至不知道我与他隔了仅一米之远，却已是两番天地。
悲惨的情人节，我的世界乱了。
一个月后，我辞了工作，每天都坐在林旭的身边，陪他说话、聊天。我甚至学会了一个人说话一个人听，我自己说一句，再模仿着他的语气说一句，一直说一直说，说到我的脸上全都是湿的。母亲来看我，每次眼都是湿的，她只能埋怨上苍的不公，却一筹莫展、无能为力。
林旭的妈妈看我的眼光里分明有了内容，她说：“小橙，要不你再陪陪林旭，他那么爱你，或许你在身边照顾他，会有奇迹出现。”她的语气里满是恳求，她忘记了，我和林旭相爱了九年，从青青葱葱的花样年华直到今天，我们一起吃了那样多的苦，懂得对方如同自己。她忘记了，我们虽然没有举行仪式，但是已经有了艳红的结婚证，我早已成了他法律上的妻子，这对我是责任，也是义务，我哪会忍心不陪他？
先前，我们憧憬过很多次未来，每次想象十年后的生活便是我们极大的快乐。我们想象那个时候，我们有了宝宝；换了大房子；安置好了老人；每个清晨和周末，会在小区热闹的街心花园手牵着手地散步；黄昏的时候会在我们宽大的阳台上看夕阳满天……我们俩都承诺，好好工作，努力爱人，把日子过得和美而温暖。那时候，我们以为人生还有那样的长，没有谁会在半路就走开，可是现在，他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所有说过的话、要做的事，全部都成了泡影。
二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180天，我和他的母亲轮番照顾他，没有任何的奇迹出现，而我们都已经身心俱疲、消瘦不堪。他母亲一次次地握着我的手说：“孩子，对不起，你辛苦了。”其实，她不知道，我最辛苦的不是身体，而是心。每天我都会充满希望，我以为他们说的爱神是存在的，一定会为我们的爱情和我的付出而感动、而显灵，我曾经无比坚定地相信他在某一个清晨就会醒来，捏着我的鼻子叫我起床，而这希望又在每一天的最后一刻落空。
这半年来，我始终一个人，同偶尔来看他的朋友打个招呼，接受他们的慰问。每个人都说我善良，但是，没有人可以代替我的苦、我的痛，甚至，我无法对人言说我的苦楚，直到我遇到杨子言。
那天，我去医院买药，因为担心着天气太热，林旭要每隔两小时翻一次身，我一路慌张地跑，于是撞到了杨子言。抬头看他的时候，我竟然窒息了――浓黑的眉、俊朗的五官。他看出了我的失神并关切地主动送我回家。一路上，他很绅士，任我心事满怀地盯着他。
只隔了一天，他便打我的电话，其实，我的手机已经很久没有响起了，我甚至忘记了去看它。他上午10点打来的电话，当我看到有未接电话的时候，已经是下午4点。那天的晚餐我们是一起吃的，他带我去了一个叫“小城故事”的酒店。酒店生意很好，一屋子的热烈。那餐饭，我几乎没有抬头，和着眼泪，跟眼前的那碗米饭较劲儿。他全部看在眼里，一直沉默着，给我往碗里夹菜。送我回家的时候，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挑这个地方吗？”我摇头。他说：“因为我看出来，你有一身的故事。” 我沉默着，不想说话，其实没有什么“一身的故事”，一个植物人的丈夫、一段寂寞的婚姻、一个疲惫的女人，仅此而已。
回家的时候，林旭的妈妈问我是不是晚上有事情，我说：“遇见先前的一个同事，聊了会儿天。”她说：“你也该出去走走了。”可是，一整晚，她的眼光都跟随着我，想看看我是不是有什么不同。那一夜，屋子里失眠的不止是她，还有我。
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林旭的妈妈说让我回去上班。她说：“大好的青春总不能老守着这样一个病人。”看我拒绝，她又说：“再这样下去，我们很快就会入不敷出了。”这话是真的，林旭生病后，除了保险费，我们几乎失去了任何的经济来源。三天后，我们雇了保姆，我回到了原单位。
有十几天没有和杨子言联系了，我想我那天晚上的表现吓到了他。可是，世界兜兜转转，还是小得很。再一次遇到他，是他来我们公司办事，临走的时候，他说：“我下班后给你煲汤，你等我。”命令式的语气，却很迫切，让我看透他，其实是怕我拒绝。那天中午，他约我果真是为了给我煲汤喝的――银耳百合，在他的家里，汤在炉子上，他在厨房里忙活着。屋子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我们闲散着说话，这样的家居气息我已经久违了。他说，手机被盗了，连同我的号码都丢掉了，他过于依赖手机，从来没有刻意记过电话，所以把我“丢”了，没想到还能找到。我们炒了很多菜，喝了很多酒。后来便都有些醉了。我记得，我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说，结婚是件很麻烦的事情。我记得，我把我所有的故事都告诉他了，九年的华美、半年的愁苦，我哭得稀里哗啦，他也跟着流泪。桌上的酒瓶一个个摞上来，我们都已经距离尘世的繁杂千百里……
醒来时，已近黄昏。我在他怀里，身上的衣服都是完整的，我长吁了一口气――还好，我们只是醉了。转过头来，便看到他的眉眼，我相信自己还在醉着，就忍不住凑上去吻他的唇，吻醒了他，也吻醒了一屋子的寂寞……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屋子里依然是安安静静的，林旭的妈妈趴在林旭的床边睡着了，这是这个家里与我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内疚在我心底一层层地涌上来，眼泪开始控制不住地流。我在厨房做了饭，收拾完了屋子，给他的妈妈倒上洗脚水，这是我第一次给她洗脚。因为操劳，她的脚背有些肿。她有些不好意思，我却执意要给她洗。这个女人，一年前失去了丈夫，只隔了三百天，又几乎算是失去了儿子，而我――她的儿媳，刚刚还在别的男人的床上！
她说：“孩子，真苦了你了。”我沉默着流泪，这话，她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三
有些人的相见注定是要天雷勾地火的，正如我和杨子言，我们只见过短短的几次，就开始像恋人一样生活了。为了我方便，他甚至在我单位附近租了间房子。除了上班和照看林旭，我所有的时间都在这间房子里。杨子言很包容我，给我的是那种男人对女人的好，他把我当成了这间房子的女主人，喜欢我以女主人的姿态摆放家具，由着我的喜好挑选床单和被罩，他甚至去商场买了很多的日用品，拖鞋、抱枕，全部都是成双成对的，还有卫生间的小熊牙刷，粉色、蓝色，相偎依着，看起来那么相亲相爱。他把林旭不能给我的全给了我，他说：“我总觉得你太苦了，愿意给你舒适点儿的生活。”
其实，我知道他是那种不肯轻言爱情的男人。那次醉酒的时候，我清晰地记得他说过，他恐惧婚姻，因为他不能肯定那么长的一生能否和一个人过。这对我来说是欢喜的，我知道自己不会离开林旭，无论从道义上还是感情上，所以，我不敢去玩火，我以为这么寂寞的人、这样大的城市，能有个不求结果的人来聊以慰藉，有这样安然的相处，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我们之间好像从来没有说过爱，在一起的时候，心便是宁静的，我坐在窗边的小凳子上看些闲书，偶尔从书里抬起头来看看他，一切都是再美好不过的事情。夕阳会洒满我们的房间，那些湛蓝或者粉红的物件上会有着温暖的光。他喜欢赤着脚，时不时地亲吻我一下。我们也会做爱，在他宽大的床上，辗转、缠绵，他始终清新而有力，我们的感情开始柔软绵长，让我欲罢不能。
我发现我竟然爱上了这样的生活――一个可以陪着我说话、做爱的健康男人、一间房，全部都是自己的风景。而且，当我看到有女人对他表示欢喜的时候，心底偶尔会生出些惆怅来。我以为他会给我很多的慰藉，尘世里有他，又不用接受婚姻的负累是再美好不过的事情。我发现，我已经越来越在乎他了，因为即使回了家，坐在林旭的身边，与杨子言在一起的华美也让我不时地回味，我那样迅速地习惯了两个人吃饭、逛街、想事情，习惯了两个人看冗长的电视剧，习惯了两个人的身体。回家的夜晚却属于我一个人。林旭的手依然是凉凉的，没有任何的温度，夜依然是长的，我躺在他身边，他像个完美的爱人，我只能仰望，却无法触及。
改变的不止我一个人，杨子言开始希望我在夜里留下来，他说，我一走，便剩下了满屋子的安静和焦躁的他。我没法答应，我知道家里还有一个脆弱的随时会离开这个世界的我爱过且仍在爱着的男人在等着我，即使留下，我也会因为担心而整夜无眠。
我说：“如果你很闷，你就去恋爱吧，别让我耽误了你。”他闷着头把我扔上床，像只暴躁的豹子，毫不留情地进入我的身体，我们沉默着，相互迎撞，一屋子的沉默，只听到肌肤绽放的噼噼啪啪声。
他30岁生日那天，我请了假同他去了日照海边的渔家，度过了我们三天的时光。房主是一对慈眉善眼的夫妇，房子再简单不过，10元钱一张床，简陋得很，一切都有着尘世的安宁。所有的人都以为我们是在度蜜月，每餐饭我们都手拉着手去街边的地摊吃。我拉着他拍了很多的照片，在海边、在广场，甚至在农家的院子里。每一张，我们都是在笑。夜里，我们躺在床上，说很多的话，甚至说哪一年要孩子、哪一年积攒多少钱……好像一切都可以是真的。
夜里，他把手放在我的肚子上，说“我们要个宝宝吧。”他盯着我，眼里有着浓浓的渴望，这个眼神像是击打在我的心上――我的林旭，曾经在很久以前的一个这样的清晨对我说过同样的话。这话仿佛还在耳边，我却把他给丢了。他只是没有了思想，可是他还活着，我怎么忍心就这样丢了他呢，连同那些岁月。
回去的路上，我说：“你要忘记我，去开始你的新生活。”他点头。我说：“如果我来找你，请你一定要叫我离开。”他点头。我说：“你以后会遇见好女人。”最后，我们都已是满脸的泪。一车的人都在看我们。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不再惧怕给我婚姻，我不再抵制给他爱情，可是，这无法结合的未来，一切都已成定局。
四
那天晚上，我同林旭的妈妈聊了很久，我说：“你放心，我会照顾他，只要他还活着。”她执意要为我准备和林旭的婚礼，她说，这是林家欠我的。她以为我会离开，她让我走出去工作，是想让我开始新的生活。其实我知道，可是，那纸婚书和那些过往的爱情，都是我对林旭以及她的责任，哪能说没就没了呢？
所以，婚礼上，她给我带上戒指的时候，我说：“我愿意。”没有一丁点儿的迟疑。那天，新郎的位置是空的，林旭盼了很久的那一刻实现了，他却无法来分享快乐。敬酒的时候，我的心里有些悲壮，婆婆跟着我，几乎每桌都会有些善良的人落泪，我看到杨子言竟然也在，他端着酒杯，说：“祝你幸福。”我和着泪水，把那杯酒喝掉，我不知道幸福离我多远。
婚礼过后的生活又恢复如常，每个下班的时候，我会打电话回去，婆婆依然没有带给我好消息。杨子言的电话号码在我的手机里寂寞地躺着，那一串数字无数次在我的心里蹦跳，我始终没有打电话给他。我知道，如果真的让他幸福，最好的方法便是，让他的美丽与哀愁、衰亡与爱恨都不要与我有关。
我去过那间老房子，隔着玻璃看屋内，一切都是老样子，仿佛我还在，那些在日照的照片已经被他挂在了墙上，每一张都写着幸福和甜美，那是我在他身边的日子。我常常驻足，努力隔着玻璃看很久，再转身离开。有一次，他把我拉进房间，我哭，他也哭，满世界的绝望。
离开的时候，他说：“再见。”我知道，再见――再也不见。心疼成一团……
爱在左，情在右，我已找不到来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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