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泪鸣冤，“留守女士”成为丈夫生命的守护神] 守护神之保险调查

　　 　　这是一个原本和谐幸福的家庭，丈夫是一个事业有成的警官，夫妻俩曾携手走过十几年的恩爱岁月。但丈夫在生活的诱惑下，渐渐背弃了妻子和家庭，陷入婚外情的泥沼。一时间，这个家处在濒临破裂的边缘。就在此时，丈夫情人的姐姐姐夫突然遭遇入室抢劫杀人，警察丈夫被锁定为杀人真凶，在法庭上被宣判死刑！深知丈夫无辜被冤的妻子，承载着感情的重负，顶着舆论的压力，毅然走上了为夫鸣冤的血泪之路……
　　
　　从姐弟恋到婚外情
　　
　　1985年，在冀东监狱工作的刘涛已经是26岁的大姑娘了。这在当时已经是大龄青年了，亲戚朋友都为她的婚事操心着急。性格开朗豪爽的她自己倒不在意，依旧整天乐呵呵地。
　　一天，一个朋友要给她介绍男朋友，说这个小伙子什么都好，就是年龄比她小了点，问她的意见。刘涛一听对方比她小了5岁，头摇得像拨浪鼓：“开什么玩笑啊！”朋友激她：“不敢见人家啊？”刘涛听了一下站起来：“见就见，他还能吃人啊！”
　　那年21岁的李久明刚从滦南师范学校毕业不久，被分配到丰南某小学做了一名小学教师。在周围的人眼里，这是个腼腆内向的小伙子，与陌生人说话都会微微脸红。对他来说，生活还刚刚开始。
　　第一次见面，成了刘涛个人的演讲会，对着这个拘谨腼腆的小伙子，刘涛滔滔不绝地讲，李久明静静地听。李久明对眼前这个“大姐姐”十分折服，她开朗的笑声深深感染了他。而刘涛的眼里，也闪烁着一份惊喜。
　　两颗都期待温暖的心迅速拉近了，两个人都感觉到对方身上有一种无形的东西深深吸引着自己，经过半年甜蜜的恋爱，在家人的催促下，当年，他们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婚后，刘涛四处托人把李久明也调进了冀东监狱工作，并把他们的小家安在了这里。
　　李久明由一名小学老师成为一名警察。在起初的日子里，身上的警服使李久明既骄傲又有几分压力，在工作中是十分认真的。凭着农家子弟的踏实和勤奋，他逐渐赢得了领导和同事的好感，职务也按部就班地一步步升迁。到1996年，他已经是二支队政治部主任，成为了一名高级警官。
　　头几年，家里的日子过得恬静幸福，不时传出欢声笑语，但慢慢的，气氛冷却下来。李久明一点一点发生着变化。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随着地位的不断提高，在单位里，在社会上，李久明逐渐成为一个人物。许多人开始围着他转来转去，日日不断的应酬、宴会，使他有了新的生活重心，甚至他的沉默寡言也被解读为威严。李久明不再是过去那个怯懦的大男孩了。
　　对此，刘涛给予了充分的理解和宽容，她觉得男人就应该有男人的事业。但令她不安的是，李久明对她和这个家越来越不耐烦，夫妻间的交流和谈话越来越少。过去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丈夫，现在却经常要她“闭嘴”，“别再嚷嚷！”
　　面对夫妻关系的疏远，刘涛十分伤心，也十分无奈，她指责过丈夫，也无数次检讨过自己。她想是不是自己对丈夫“管得太严”，给他的感情空间太小了。看着他日渐冷漠的面孔，刘涛隐隐地感觉自己的婚姻正面临着看不见的危险。
　　1998年左右，李久明和张娜（化名）认识了。张娜是二支队同事的妻子，长相虽算不上漂亮，却别有一番妩媚。张娜的丈夫身体不好，常年有病，也许是耐不住家里的寂寞与冷清，她十分热衷于交际应酬。在一次宴会上，张娜和李久明坐在了一起，那天晚上，尽管李久明努力控制自己，但他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她。张娜对此报以柔媚的微笑，李久明感到浑身燥热，眼前这个娇小的女人带给他的新鲜感和冲击力已经使他无法自持。以后一段时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个人便经常在饭桌上碰面。终于，不知道是谁跨出了第一步，两个人偷尝了婚外情的禁果。
　　1998年冬天的一个黄昏，刘涛从市区购物回来，在一家饭店门口，突然看到丈夫和一个女子从饭店里走出来。他们勾肩搭背地调笑着，坐上摩托车，李久明拍了拍那女人的头，告诉她坐稳。一阵轰鸣后，摩托车绝尘而去。刘涛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多少次，李久明曾这样带着她，甚至他那个习惯的动作都丝毫未变。冬日的余晖中，刘涛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才慢慢踱回家。
　　丈夫的行为越来越过分，常常夜不归宿。刘涛伤心欲绝，她和李久明哭过闹过，打过骂过，但此时的丈夫已经是一匹无法驾驭的野马。自己苦心经营的婚姻小窝，再也圈不住他的心了。
　　1999年，张娜的丈夫病故。此后，两个人的关系从地下走向公开，在许多场合出双入对，张娜开始缠着李久明要他离婚。留守女士的梦魇，代替了姐弟恋的甜蜜，这个家只剩下了表面上的形式。
　　
　　突发的血案
　　
　　在其后几年时间里，夫妻一直处于冷战状态。刘涛始终不同意离婚，她实在无法面对这个家破裂成碎片。对做了十几年夫妻的李久明，她依然难以割舍，她仍然期待着李久明能幡然醒悟，再回到她身边。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娜逐渐失去了耐心，她开始用各种办法骚扰刘涛家的生活。2000年底的一天，她竟打电话给刘涛的父亲，要刘父劝自己的女儿赶快离婚。气得浑身哆嗦的父亲把刘涛叫回家，要她赶快做一个了断。随后，她砸过刘涛家的玻璃，扎自行车胎，甚至半夜来敲刘涛家的窗户――刘涛家本来僵冷的空气中又增添了一层恐怖。
　　忍无可忍的刘涛到当地派出所报案告张娜。派出所的警察感到此事十分棘手，考虑到李久明是一个处级警察，怕影响不好，就让他自己解决矛盾。此时的李久明处境十分尴尬，一方面他对情人难以割舍，一方面也对张娜的骚扰不胜其烦。犹豫良久，他找到张娜的姐夫，在同监狱一支队工作的郭某，请其劝劝妻妹张娜别再闹了。
　　就在李久明和郭某见面后没几天，惨案发生了。
　　2002年7月12日凌晨2时许，一起入室杀人案在南盐友爱6号楼发生。张娜的姐姐夜里起来突然发现有人身穿迷彩服蒙头入室，刚一喊叫，就被歹徒刺伤在地。武警出身的郭某与凶犯格斗撕打，但被歹徒打得颅骨、左眼眶骨、肩、鼻多处骨折，手臂、腰多处被刺成重伤，造成郭某终身残废。整个过程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歹徒将郭某也刺倒后，从郭家北阳台仓皇跳下3楼逃走。而那天晚上，住在几公里外东苑小区23栋楼的刘涛夫妇对此事还全然不知，当晚李久明出去喝酒应酬很晚才回家，进了家闷声不响地到自己房间睡觉去了。有失眠毛病的刘涛和平常一样，在自己房间里看着电视。
　　凌晨2时多，李久明的手机突然尖叫起来，电话是张娜打来的，说是与其同楼居住的姐姐、姐夫出事了，让李久明帮忙找车送医院抢救。对此，李久明的第一反应是认为张娜又在找借口纠缠，没有答应，让其自己报案。此时刘涛还没睡着，听到这么晚还有人打电话来，而且李久明说话的口气紧张仓促，本不想与他说话的刘涛，还是不放心地走过来，问李久明发生了什么事。李久明把电话内容告诉刘涛，刘涛哼了一声，她和李久明的判断一样，认为这是张娜的又一次骚扰。两人又吵了几句，才各自睡下。但他们不知道，一场巨大的劫难，已经悄悄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第二天，他们得知郭家确实出了事情。李久明正盘算着去郭家探望一下，这时传来令他们目瞪口呆、如雷轰顶的消息：郭某及其妻抢救脱险后，办案人员到医院询问，郭某及其妻说凶犯身材、走路很像李久明！随后，唐山市公安局南堡分局搜查了李久明居所，搜出钢珠枪一把，李久明以涉嫌故意杀人、私藏枪支罪被刑事拘留。一夜之间，过去一直在管教犯人的李久明成了阶下囚。
　　警察因情杀人，而且受害一方的郭某也是警察，此事在当地一时成为爆炸性新闻。种种迹象和舆论都不利于李久明，他和张娜的事路人皆知，案发前他又和郭某有过交涉，现在有人证，又发现家藏凶器，李久明似乎百口莫辩。只有一人坚信李久明不是凶手，那就是他的妻子刘涛，因为当晚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他杀只鸡都不敢，怎么可能去杀人？！”刘涛一遍一遍地对人重复着，她相信丈夫不久就会洗清罪名。
　　但她万万没料到的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2002年7月21日到24日，李久明经过南堡分局办案人员的“大力”审讯，他“供认”了自己是作案凶手！直到现在，李久明自己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供认”，或许是长期婚外情的折磨已使他精神崩溃，或许是由警察变囚犯的巨大反差使他失去心智，但后悔已经太晚了，尽管他很快就又推翻自己的供词，但有关方面已不再听他的陈诉。
　　8月，李久明被正式逮捕，等待公诉。
　　
　　两年带着血泪的日子
　　
　　李久明被捕后，从最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刘涛立即开始营救丈夫。性格中深藏着的坚毅和果决使她踏上了为夫伸冤的漫漫长路。她开始搜集证据，四处上访，唐山、石家庄、北京，公检法司各级各部门，层层叠叠的各种“衙门”，到处留下了她的身影。白天，她裹上一包干粮到处奔波，晚上，她埋首案头写申诉材料，两年下来，用烂了一筒钢笔。
　　打官司要花钱，刘涛毫不吝啬把钱大把大把地花出去，家里多年的积蓄很快就花光了，她又从亲戚朋友那里借债10万元。让刘涛心痛的不仅是案子没有进展，还有周围的冷言冷语。人们对这个被丈夫“抛弃”的妻子如此执著地为夫鸣冤感到不可理解，连自己的亲戚都说她是 “没骨头，自轻自贱！”，“你们不是要离婚嘛，干嘛去管那个没良心的东西！？”有的朋友对她说，李久明被抓进去了，对你正好是个解脱，你和孩子以后完全可以安安静静地过日子，有机会再找个好男人，不比以前那半死不活的日子强多了。也有人说，李久明进去是他自己作孽，跟你没关系，你何苦呢？
　　面对亲朋好友的疑问和困惑，刘涛平静而坚定地对大家说道：“我知道大家是为我好，但现在还是先救人要紧，过去的事情暂且搁下，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即便离婚，我也要和活着的人离婚！我们一天不离婚，一天就是夫妻。哪有丈夫遭了冤屈，当妻子的袖手旁观的道理？我不管他谁还管他？看着他去死，去坐一辈子牢，我会一辈子寝食难安！”
　　话虽如此，她毕竟是个女人，有时候，上访的艰难使她觉得自己再也挺不住了。可是，每当放弃这个字眼窜出来时，她都觉得自己的心一阵阵抽紧。想着李久明可能要被押上刑场，或者在牢房里一直呆到白发苍苍，想起李久明被捕后绝望、无助的眼神，她就觉得自己的心一阵阵抽紧，仿佛沸油在心尖上滚过。每当早晨起来，她就完全忘记了内心的斗争，重又奔波在路上。她的提包里经常塞满了上访材料，每到一个地方，见到一个人，她就给人家一份，诉说一遍事情经过。但没有多少人认真听她的话，有的人对她敷衍推脱，有的冷冷拒绝。刘涛见办案人员一面都不容易，经常在门口一等就是一天，后来有关部门干脆就不让她再进门。但刘涛不死心，她依然在这些地方周围转悠着，希望遇到机会。
　　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形势没有丝毫好转。尽管她一遍又一遍陈述着铁的事实，但没有人相信她。多少次她绝望地落泪，多少次终日奔波毫无所获的她在大街上徘徊到深夜，不愿就这样回家，仿佛一踏进家门，这一天就真正过去了，而丈夫离死亡就又近了一天。
　　但时间一天天推移，法律的铁轮隆隆转动，刘涛的努力像是微弱的呻吟，无情地被淹没。
　　
　　真凶疑犯落网，警察“凶手”等待回家
　　
　　李久明案从“落入法网”到被“依法审判”经历了一个复杂的过程。由于刘涛和李久明家人的持续上访申诉，加上案件本就疑点重重，案子被一拖再拖。检察机关就此案曾4次退卷，要求公安机关补充侦查，迟迟没有提起公诉，李久明一直被羁押在看守所里。
　　拖到2003年6月24日，在最高人民检察院清理超期羁押的形势下，唐山市人民检察院终于以故意杀人、非法持有枪支罪对李久明提起公诉。2003年11月26日，唐山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一庭一审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附带民事赔偿102976.58元。中级法院“强行”宣判后，李久明不服，提出上诉。刘涛又继续奔走在上访的血泪之路上。
　　在本案中，对李久明故意杀人的指控，主要建立在李久明曾在公安机关所做的惟一一次承认自己“杀人”的口供上，而这次“口供”与刘涛等人搜集起来的证据矛盾重重：
　　其一，李久明没有犯罪动机。李久明与张娜的关系，对其姐姐、郭某并未造成任何损害；其姐姐、郭某也并未阻碍张娜与李久明之间的暧昧关系，李久明毫无杀害姐姐、郭某的动机。受害人郭某在2002年8月1日的《询问笔录》中也亲口陈述：李久明与郭及其妻都没有矛盾。相反，张娜泄愤行为嚣张，李久明都没有去杀害她的意图。李久明与姐姐、郭某毫无是非恩怨，为何去杀害他们呢？
　　其二，李久明没有犯罪时间。刘涛从唐山市移动通信局调取的李久明的话费清单清楚显示：2002年7月12日凌晨2时10分49秒时，李久明正在家中与受害人的妹妹张娜保持通话，张娜告诉李久明她姐姐家出事了，让李久明找车送郭某、姐姐去医院抢救。
　　
　　从被害人郭某夫妇所居住的南盐友爱楼6号楼，到李久明居住的东苑小区23栋，最近距离为2000多米，骑自行车以最快速度也需要7分钟时间。而郭家的北阳台，距地面的垂直高度为7.2米。假如凶手是李久明，先不要说他跳下郭家7.2米的北阳台后会不会腿脚受伤、能不能再骑自行车或徒步一路狂奔；单是李久明一边逃跑，一边在案发同时间段与情人通话，而竟然不被受害人或周围群众听见、发觉，也算是人间一大奇迹了！
　　其三、李久明没有犯罪能力。李原是教师出身，在监狱也是多年做文字工作，他身高1.7米，体重不足55公斤，平时也不爱锻炼。而受害者郭某武警转业，长得膀大腰圆，李竟能把郭打得多处骨折，并飞檐走壁从3楼跳下，第二天毫发未损地到单位上班？所以大家揣测如果是他作的案，那么平时一副文弱书生模样的李久明一定“身怀绝技”。
　　而被指控的私藏枪支罪，也是很难成立的罪名，此钢珠枪是冀东监狱二支队在唐山市一家保安器材商店统一购买，统一发放。其为电击发而非火药击发，类似于电警棍的功能。而李久明身为二支队政治处主任，主管二支队的枪支管理工作，也就是说，当时李久明管理这支钢珠枪是合法的，公诉机关因此指控李久明犯罪则毫无法律依据。
　　刘涛将这些证据整理成材料，四处散发。长时间以来的奔走呼号，终于引起了有关方面的注意。
　　在对一审判决提出上诉后，刘涛和律师、家人又锲而不舍地追到省高院陈述冤情。她反映的情况终于引起有关方面的关注和重视，经认真审理后，2004年8月11日，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认为原判李久明犯故意杀人、非法持有枪支罪事实不清，裁定撤销原判、发回重审！之后不久，案情又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2004年8月17日传来消息，远在浙江的温州市公安部门在审理一名蔡姓罪犯时，该犯供认2002年7月12日凌晨发生在河北省唐山市南堡开发区河北省冀东监狱家属区友爱楼6号309室郭某家的入室抢劫杀人案是其所为！经办案人员初步调查，蔡某确实有重大嫌疑。
　　2004年7月8日，蔡某被温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处死刑。死期临近的蔡某也许是良心发现，也许是再无牵挂，在一审判决后，他供认了他罪恶一生中的这一血案。9月下旬，河北省检察院又派员来到温州，再次调查核实了有关情况。得知这一消息，刘涛一家仿佛喜从天降，刘涛跌坐在床上，久久没有起来……
　　两年来，健壮的刘涛早已变得憔悴不堪，但言谈之际、眉宇之间依然流露出一份豁达，一份乐观。我们问她这一段时间在做什么，她笑了笑说：等他回家！
　　望着刘涛伤感而又洋溢着成功和满足的微笑，我们知道，她的执著，她的坚毅，终于有了报偿，在一场人生的劫难中，她以自己的人格魅力为亲人打造了一副生命的盾牌。刘涛不仅将丈夫从死亡线上拉回，也为自己赢得了周围人的尊敬。认识她的人都说：“世上哪个男人娶到这样一个媳妇，是天大的福分！”人们一改过去的讥讽和冷淡，热心地关注着官司的进展，和她一起承担着这曲曲折折的喜怒哀乐。
　　
　　编后：虽然这起一波三折的“警察杀人案”还没有最后尘埃落定，但案情已经变得清晰明澈。我们要反思的是，一起证据不足的凶杀案，却使无辜干警险些人头落地，有关法律专家说，此案的一审违背了“疑罪从无”的司法原则。本案的当事人本身也在司法系统工作，尚有如此结局，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那些“弱势”的百姓身上，结果又会如何呢？李久明的家人在等着他回家，我们也关注着此案，期望最终的结果还法律本来面目，真正的违法犯罪者受到应有的惩处，还无辜者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