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爱丽丝·门罗的变色人生
时间：2021-03-02 07:58:10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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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如期出炉，用“世事难料”来形容最终评选结果应该最合适不过了。此前一直被看好的日本作家村上春树再度与诺奖失之交臂，成为了“离诺贝尔文学奖最近的人”；而叙利亚诗人阿多尼斯也不孚众望，没有为亚洲人扳回诺奖争夺战的胜局。现在，让世界各大博彩公司恨得咬牙切齿的人物就是加拿大女作家爱丽丝·门罗，她的胜出出乎很多人的预料。
青色：氤氲小镇塑造内敛气质
今年83岁的爱丽丝·门罗出生于加拿大安大略省的温格姆镇。酷爱写作的父亲在门罗出生前，就将自己的创作天赋传给了她；而身为教师的母亲又为门罗的成长创造了良好的教育环境。生活在这样的书香世家，少女时代的门罗就怀揣了成为小说家的梦想。
19岁那年，门罗还在安大略大学攻读新闻学学士学位时，这位天赋异禀的姑娘就出人意料地发表了自己的第一篇短篇小说《影子的维度》，从此她的创作热情便一发不可收。直到婚后数年，门罗仍感到时不我待，夙兴夜寐地创造着自己的文学世界。人们很难想象，一个少妇挺着柔弱的躯体，在小说、孩子、书店和琐碎的家务事之间繁忙周旋的景象。
每当门罗回忆起这段艰涩的时光，总忍不住叹息道“真是一场绝望的赛跑”。万幸的是“良马终遇伯乐”，在加拿大广播公司文学节目制作人罗伯特·韦佛的推荐下，门罗的作品终于有机会被广泛地阅读。而立之年，门罗的文学事业逐渐出现转机。1968年，她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集《快乐影子舞》一炮打响，为她捧得了加拿大文学界的最高荣誉——总督奖。评委会给她的评价是“每每读到爱丽丝·门罗的小说，便知生命中未曾想到之事”。毕竟，为了完成这部集子，门罗用了整整二十年。
《快乐影子舞》由十五篇短篇小说组成，并以最后一篇同名小说的题目作为书名。在小说中，门罗以一个少女的视角和口吻讲述日常生活中的故事：在真诚、善良，而又啰嗦、迂腐的马萨莱斯夫人的宴会上，患有唐氏综合症的儿童们表演的节目“快乐影子舞”最终在人们的心灵中得到升华。究竟什么是“影子”？门罗在结尾，抛出了一个直指人心的问题。
在此书中，门罗简单朴素的叙述笔法跃然纸上，极尽细腻地刻画出生活的平淡面貌，却又不失真挚深沉的情感。很多人喜欢把她和写美国南方生活的福克纳作对比，但同是关于患有唐氏综合症儿童题材的作品，门罗塑造的主人公形象，已经突破此前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中多愁善感、小心翼翼的典型角色。门罗的大胆即在于此，她敢于批评、敢于控诉、敢于否定20世纪50年代的主流。然而，一个娇弱瘦小的年轻女子，何来的勇气？有心人完全可以注意到，《快乐影子舞》中饱含着门罗幼时母亲的影子——一个倔强的帕金森病患者，而当时的门罗只有10岁。
红色：成名后的转型探索
《快乐影子舞》让门罗一举成名，《纽约客》、《巴黎评论》、《大西洋月刊》、《格兰德大街》等知名刊物的约稿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打来；同时纷纷而至的还有一个接一个顶级文学奖项——三次加拿大总督奖、两次加拿大吉勒文学奖、三次英联邦作家奖、一次布克文学奖和一次布克国际文学奖……
一时间，门罗成为了加拿大文坛的大红人。然而，岁月的力量就像门罗的笔法一样，在悄无声息中洗净浮华。40多岁时再婚，让门罗过上了相对安逸的日子，她的心境也逐渐趋于平淡。此时，门罗开始尝试长篇小说，《公开的秘密》、《一个善良女子的爱》、《憎恨、友谊、求爱、爱恋、婚姻》等都是这一时期的代表作。
安逸不是淫逸，平静终非平庸，多次提笔后，她痛感长篇小说的松弛无力，缺乏她面对短篇时所感受到的强烈张力，便索性放弃。在短篇小说《逃离》中，我们可以看到她回归本色的痕迹。
《逃离》是目前中国大陆地区唯一出版的门罗作品的中译本，也是她年逾七十后产出的成熟作品。书中有三则故事前后相承地分别描绘了朱丽叶特年轻时、初为人母时以及孩子长大时的生活状态。通过对日常生活片段的撷取，门罗试图让读者管窥朱丽叶特一生变化的轨迹。这三部短篇小说本应是长篇之作，但如此一来在情节和人物塑造上就难免生出很多旁枝错节，会削弱每个关键时刻和场景的感染力。门罗最终改用三个连贯的短篇小说来表现自己独到的观察，让体裁随着自己的想法走，而不去依附现有的文学体裁。
同样的阅读方法也适用于门罗的其他作品集，因为她创作的故事并不是把生活长河截取出一段给读者看，她只是照亮了其中的几个险滩，让读者自己去想象河流的全貌。在《短篇故事集》的自序里，门罗对自己的写作方式做了充分的解释：“我不喜欢照着作者描写的顺序阅读，因为我对于故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并没有什么兴趣，我更倾向片刻地安居在故事的时空里，感同身受地去经历人物的经验。”
蓝色：忧郁、冷漠、孤傲的人物性格
门罗将目光流连于平凡人的生活，她笔下的人物性格如同大海一样——忧郁、冷漠、孤傲。无论是自叙还是他叙，叙述者总是形而上的、忧郁的、带着远离自己生活的讽刺态度，来描述人生重大的坍塌时刻。这些瞬间，出逃或者错过，永远没有情节的直线推进；门罗擅长打岔，利用旁敲侧击的回旋笔法，干净、简洁地为那些当事人不曾了解的视角留下足够的空隙。“有呼吸的空隙。这是门罗短篇小说里最优美的一手。”
这种空隙不是逃避，也不是故弄玄虚，只要读过门罗的人生经历，便能体会到空隙中流露的玩世不恭与恻隐之情。在经历了少女、人妻、人母，并走向老年的过程中，门罗已经纯熟于这种处变不惊的节奏，以贴近女性心理的笔触叙述生命中的无常，由此而来的身心重负，细致入微，又复杂难解，看似脆弱，却又坚忍顽强。
《城堡岩上的远眺》就是这样一部类似于个人自传和回忆录性质的小说集。全书共分两个部分，第一部分叙述了赖德劳家族18世纪从苏格兰迁徙的历史，第二部分则是门罗对个人生活中各种事件感悟后撰写的小说故事。城堡岩是一块峭立在苏格兰和英格兰分界线上的岩石。据说在那里，门罗的祖先们远远望见了美洲大陆，于是便鼓励自己的儿子移民去加拿大：“上帝保佑我们，愿终有一天，我们可以离美洲大陆更近。那时，我们才会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当然，祖先们不可能看到美洲，但这则故事却流传了下来。随后，勇敢的家族勇士威廉·赖德劳向《伊利诺伊斯》进发，他们在那里《谋生》。疾病、饥荒、贫困和日常琐事，在每一页中都尽情展示，试图在珍藏和重塑对于家族的忠诚和宗教的信念。“不是回忆录，却胜似回忆录”，门罗自认为，“我在探索比回忆录更接近于我生命个体的展现，试图探索生命，而不是用一个刻板僵硬的诉说方式”。
白色：癌症中挣扎的命运
中国人常言“天妒英才”；加拿大人也常说“好花易逝”。2009年，门罗经历了痛苦的心脏搭桥手术后，准备辞去工作，全身心投入写作，但命运又跟她开了一大玩笑——她被诊断出癌症。
生与死的转息就是这样的恍惚不定，前一年，门罗刚刚在《纽约客》上发表了一篇关于癌症的小说《自由基》。主人公妮塔是个画家，她的丈夫在数月前刚刚死去。面对巨大的丧夫之痛，妮塔又被确诊患上了癌症。雪上加霜的命运让这位老妇人一时不知所措，她甚至不知如何坚强地接受治疗、坚强地度过余生。百感交集的关头，一个突然的闯入者改变了妮塔的命运，他为她编制了一个美妙的谎言。而妮塔却发现，这个年轻闯入者说的话、用的词以及说话方式与自己绘画时的笔法何其相似。
《自由基》随后被收录她的小说集《太多欢乐》中，这是一部关于“如何生活”的集子。通过此书，门罗尽情展现自己的生活观念，阐述自己在这个“信息时代”的双轨社会中的生活方式。她以想象和理性思维相结合的方式看待我们的世界，很容易让人想到伟大诗人威廉·华兹华斯的哲学——“明智的消极”。华兹华斯，是门罗自小时就崇拜的偶像。
在这部书收录的同名小说《太多欢乐》中，门罗开始探索生命的多种可能性。也许是年岁的沧桑和疾病的困扰所致，门罗在与死神频频擦肩的那一刹那，拥有了更多冥想人生意义的机会。女数学家索菲来自社会底层。通过多年的人生奋斗最终事业有成，给她带来了“太多欢乐”。人们羡慕索菲的成功，然而索菲并不快乐：她失去了一个普通女人的生活乐趣，在扮演女儿、妻子、母亲和情人这些角色时，她处处碰壁，一败涂地。她伤心地想象可能拥有的另一种生活，并最终死于急性肺炎。
门罗写道：“她直到很晚才学了身边的许多人早在孩提时代就理解的东西：没有巨大成就的人生也完全可能令人心满意足。为了在人群中表现快乐，去赢得舒适人生所需的一切，会让你远离无聊虚度，会让你在岁月将尽的时刻感到你所做的纯为取悦他人。不必折磨自己。”
在这种充满般若的智慧的生命感悟中，门罗最终看淡了一切。现在，她安静地躺在加拿大的家中修养。虚弱的身体已不允许她远赴瑞典参加诺贝尔奖的授予典礼。即便如此，她仍然内心充满了感恩，“我认为我们现在很幸福，因为医学的不断进步，让我们可以继续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