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法、笔法、文法，三法尽显画圣神风（上）
时间：2021-02-08 07:54:19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元旦过后的第六天，坐落在南京博物院的“傅抱石艺术馆”首次开馆接待参观者，“傅抱石家属捐献傅抱石绘画印章著作手稿特展”成为该馆的第一个展览。
这次展览是2006年11月，傅抱石先生家属继1979年向南京博物院捐献了傅抱石先生的365件绘画作品后，再次捐献了傅抱石先生篆刻的印章71方、手稿81件、速写作品321幅，使南京博物院成为海内外收藏傅抱石艺术作品数量最多、质量最高的专业机构（包括南博原藏的傅抱石绘画作品17件）。
2006年春，南京博物院将傅先生家属首次捐赠的365件画作编辑出版，笔者有幸承担了对这批藏品进行编年和款识、印章的释读工作，时间长达半年之久。由此，对傅抱石先生作品的艺术价值和学术价值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和体会，在此撰文愿与方家交流。
一、71方印章刀法精妙
傅抱石先生在40余年的艺术生涯中，篆刻始终是他倾心探求的对象。所以，他不但是著名的印学理论家，也是技艺高超的篆刻家。他无论是在日本留学期间，还是在任江苏省国画院院长期间，皆手持铁笔埋头于方寸之间。一般人只知道他是国画大家，但却很少有人知道他曾任江苏省书法印章研究会副会长和西泠印社的副社长等职。
傅抱石作为一个篆刻大家，他不但有熟练的篆刻刀法，更为重要的是有形成自己独特的篆书结字。这次傅先生家属所捐献的71方印章中，有67方为傅先生刊刻的自用印，另有两方为他人所刻，还有两方是傅先生在写好印稿之后尚未来得及刊刻的。67方自用印中，可以分为姓名印和闲章两大类。他的印白文（图1）是他晚年在画中偶然一用的作品，线条瘦硬挺拔， 如寒山积雪，这方印最具特色的地方在于它的篆书结体已经非常成熟，是完全傅抱石化的。他外方而内圆的篆书通过刻刀表现出一种全新的审美风格来。所以，傅抱石后期的篆刻在数量虽不多，然质量很高。另一方“傅”（图2）朱文圆印也是傅先生晚年所刻，这方印外圆而内方，宽边和细文的结合自然巧妙，他的刀法非常生动地体现出了毛笔在书写时的轻重变化。吴让之的印被后世推重的地方是他以刀为笔，其印有笔有墨，充分体现出书从印入、印从书出的特点。从傅抱石刻制这些印章的时间前后，和在画作中所使用的时间上推断，也是我们对傅抱石画作进行真伪鉴定的一个方法。如他1964年刻的印章在他20世纪30年代的画作上出现，那这幅画作必伪无疑。
傅抱石先生的闲章内容丰富、辞藻美丽，是让观者大出意外的。如“傅”和“虎头此记自小生始得其解”（图3）是他著名的对章，也是记录了傅抱石在美术史研究的一个大事件。自东晋以来，人们对顾恺之《画云台山记》这篇文章一直存在着很大的歧意，而傅抱石对这篇文章经过研究之后，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对文字的释读也与众不同，这方印就是对此事的记录，真是闲章不闲大有深意在焉。这方“白文多字印”用三行满排法，大块的留红和白线之间交错变化是出乎人们意料之外的。“往往醉后”（图4）也是傅抱石著名的一方闲章，他一生中多次刻过这个内容。这里给大家介绍的三方朱文印章皆是他在解放前所刻的，风格上有些差异，但是皆表现出他的才情和对构图的讲究。特别是用艾叶绿石刻的长方朱文印，更是他经常在画中使用的，这方的印章法在布局上非常讲究，“往往”二字上实而下虚，“醉后”则安排均匀，虚与实的关系处理得很妙。在历代的画家中，像傅抱石这样海量，和酒终日相伴者是不多的，据钱松岩先生的女儿钱心梅对笔者说，傅老一大早起来，不是先喝茶而是先喝酒；作画之时，右手持笔，左手则拿着玻璃酒杯，酒成了他作画时的必需品，是创作的灵感源泉。
傅抱石先生在新中国成立之后，面对新时代考虑的问题是怎样从旧的画法中脱出来，他从毛泽东的诗意中受到启发，创作了一大批毛泽东诗意画，成为新中国山水画的样板。为配合毛泽东诗意画，他专门刻了“不及万一”和“当惊世界殊”（图5）这二方闲章。前一方闲章表明他对毛泽东诗词景仰和崇敬之情，而后一方闲章则取自毛泽东的一句词。从艺术的风格上来看“不及万一”带有清末印家黄士陵的影子，个人的面貌不太突出。“当惊世界殊”则完全是他自己的家法，字形的方圆变化一任自然，完全是傅抱石式的，刀法上以冲为主，兼用切刀；线条在痛快淋漓之中又不失涩辣之味；在边栏的处理上，他用了实中见虚的方法，大胆地用残破法，使得左下角空出一角，让全印的生气全出。白文印“换了人间”（图6）和“江山如此多娇”（图7）也是以毛泽东诗意入印的佳作。其中“换了人间”经常在画中使用，“江山如此多娇”则用的不多。“换了人间”是仿汉代白文官印，平整大方不拘小节。为打破印面的板刻之感，他将“换”字和“了”字作了残破处理，用虚来化实。“江山如此多娇”则相对的规整。
傅抱石的纪年印可以说是他的印章中最有自家特色的一类。他从新中国成立前就开始用传统的干支纪年法刻了“丁亥”（图8）“甲辰所作”等印章，每年换一次，从不重复。在新中国成立之后，他不但用传统的干支，还开始用公元的纪年法开始入印，如“一九六二”（图9）等，在这方面他是开路先锋，此后用公元纪年作闲章成为一时的风气，为国内的书画家们广泛使用。他的这些印因为字数少，故在章法上则更加地精心为之。还如“己已”一印，这二字在篆书的形体上比较的接近，傅抱石采用了以夸张一笔来带动全局的方法，在已字收笔处用一波三折法为之。这些印章虽然属闲章的范畴，但是，由于它们内容新颖和形式多样，对中国现代篆刻的发展是有很大的推动作用的。这些盖在傅抱石画中的纪年印，成为我们今天判断其作品创作年代的标尺。笔者在对南京博物院所藏的近四百张傅抱石画作进行编年的时候，这些印章帮助我解决了不少问题。
在姓名印“抱石”一印的印身上，傅先生用近乎神迹的微雕手法在两面印石上，刻了宋代文天祥的《正气歌》全文，字若细蝇，神完气足无一懈怠之处。更为奇绝的是另一方他刻的闲章“采芳洲兮杜若”，此语乃屈原《离骚》中的名句，在这方印的印身上，傅先生居然将《离骚》全文刻在三面印身上。我们除了感佩于他惊人的毅力之外，更对他精湛的篆刻艺术不能够不表示由衷的叹服。他在日本举行平生第一次书画篆刻展的时候，曾经当众表演过这种微雕绝技，轰动一时，为祖国赢得了荣誉。据笔者调查，存世的傅抱石刊有百余以上长款的微雕印章只不过四五方，“不求闻达”一印因刊有诸葛亮前《出师表》的全文，被定为国家一级品，现存于江西博物馆。南京博物院这次一次性地入藏三方这样刊有微雕长款印章，其珍贵的程度是不言自明的。
这次，傅先生家属所捐献的印章中，有两方是写好印稿后未及刊刻者。为我们研究他刻印过程，提供了珍贵的原始材料。由于用毛笔在印石写上的墨稿是很容易被损坏擦灭的，这两方印稿能够历经多次劫难尚在人间，真有鬼精呵护也。笔者通过对墨稿的分析，发现傅先生写印稿有自己独特之处。如“江山如此多娇”这方，从印面来看是白文印。通常写印稿，无论是朱白文皆是直接在印面上写反字，然后依字刻之。而傅先生却是用双钩空心字的方式写反文印稿，然后将全印空白之处用墨涂满，这样一看就是白文印。刻制的时候，只要将刀落在空心字中间即可。这样写稿是比较麻烦的，但是这样对刻制时下刀的准确度有很大帮助。很多人以为大家刻印，皆是随意而为自然精妙。看了傅先生的印稿，方知大家名作也是自艰苦中来的。（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木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