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生中国人》中对孙悟空的另类改写
时间：2021-03-25 09:27:45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摘 要： 本文通过比较中国古典名著《西游记》和当代美籍华裔绘本小说作家杨谨伦作品《美生中国人》中的孙悟空形象，指出《西游记》中的孙悟空神通广大，自信勇敢；《美生中国人》却将孙悟空塑造成一个苦于寻求自我身份认同的形象。这种改编体现了在美华人的生活现状与身份认同感，本文着重探究对比差异中体现出的精神内涵及带来的艺术价值与文化交流。
关键词： 杨谨伦 《美生中国人》 孙悟空 身份认同
《美生中国人》是美籍华裔绘本小说作家杨谨伦通过漫画的形式，由三段找不到逻辑联络的故事构成：孙悟空的故事，一个被父母带着四处游走的华人小孩王瑾的故事和一个美国高中华裔学生丹尼的故事。孙悟空的故事起源于中国明代小说家吴承恩的著作《西游记》，在原著小说里孙悟空是一个具有神奇色彩的艺术典型，他具有百折不挠的斗争意志和神通广大的本领，“腾云驾雾飞霞。三界神鬼尽皆夸”[1]。刚正不阿，能七十二变、腾云驾雾的孙悟空在大闹天宫被压五指山后经观音点化，在保护唐僧师徒西天取经的路上斩妖除魔，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后修成正果，被封为斗战胜佛。杨谨伦在《美生中国人》一书中创造性地使用了在中国家喻户晓的孙悟空的形象，将神话故事与现实生活创意地结合起来，使得这本漫画书充满东方玄幻色彩，通过该作品展示美生华裔相关生活经历，揭示华裔的身份困惑，并以此鼓励当代美生华裔尊重自己的民族文化，认同自身身份。
一、神话与漫画中孙悟空形象之异同
首先，传统神话中，孙悟空在花果山自立为“齐天大圣”，天庭对此不满，欲将其招安，孙悟空得知自己的弼马温之职只是不入流的芝麻小官，一怒之下便打出南天门，重回花果山。此后，玉皇大帝再次采纳太白金星提出的招安建议，诏封孙悟空为齐天大圣，官至极品，并在蟠桃园右首起一座齐天大圣府，让孙悟空督理蟠桃园。漫画里的孙悟空得知有蟠桃会，主动前往，欲进蟠桃会之前追随众仙依次入场，随后遭遇天将阻拦，原因是“你没有穿鞋子”，真正原因：“你是一只猴子。”直接导致孙悟空大闹会场入口返回花果山后，开始注意到洞内浓浓的猴子皮毛的味道，想摆脱与生俱来的“猴气”，更严苛地要求自己刻苦修炼功夫十二种大法，向正统神仙靠齐。对比可见，中国西游记中的孙悟空我行我素，敢于反抗，不屑天庭招安，绝不委曲求全；杨谨伦笔下的孙悟空则主动靠拢天庭，顺从天庭法则，改变自己以寻求他人认同。在美国人眼里，这大概就是神话版的种族歧视现象。
其次，猴王穿鞋子算是漫画的一大亮点。在原著小说里也有类似描写，但意义却不尽相同。孙悟空在拜师学艺途中因好奇周围人群的衣着打扮，模仿人类穿衣戴帽，这一滑稽之举引得路人大笑。孙悟空以人类为镜重塑自身外部形象的行为是内心好奇心的驱使，内心强大的自信感使得他不曾迷失自己的前进方向和道德标准。这截然不同于漫画里为向神仙靠拢的孙悟空违背本性，强迫自己及整个猴群穿上鞋子。然而即使他穿上人类的鞋子、练就所有神仙都比不上的功夫依旧被无情嘲笑，孙悟空的妥协顺从没有得到肯定的回应。杨谨伦以猴王穿鞋再次暗示美籍华裔努力改变自己，学习美国文化，就算才华突出依旧难以融入当代美国社会。
再次，對大闹天宫一节的描写，原著小说作品中，孙悟空因被拒蟠桃宴会门外，一怒之下，大吃仙桃，狂喝御酒，吃光仙丹，收罗了所有酒菜瓜果，回花果山与众猴摆开了神仙酒会，开始上演大闹天宫的戏码，并喊出“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口号，要玉皇大帝让位于自己，表明孙悟空希望用自己立下的准则取代原有天宫准则。同样是大闹天宫的细节描写，在漫画里我们可以看到孙悟空给天庭里的诸神“颜色看看”，施展变身术、克隆术，用金箍棒大显神威，这一切是在众神面前对自身实力和能力的证实，通过这种手段证明自己不比各路神仙差，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众神由此而生出恐惧感转向西天佛祖寻求帮助。原著中的孙悟空天性叛逆，富于反抗精神，以自己的准则代替天庭的准则，毫不避讳自己是猴子的身份；而《美生中国人》中孙悟空的大闹天宫是因为缺乏自信与身份认同感，是为得到天庭对自己能力与“齐天大圣”这一身份的认可，是服从天庭准则的。原著与漫画中的孙悟空经历相似，内心世界却相差甚远。
最后，漫画在原著的基础上提了点睛一笔，孙悟空后来被如来佛祖压在五指山下，镇压着他的符咒上写着三个字“自有者”。与原著又一不同之处在于漫画中真正将孙悟空压制于五指山之下的不是如来的一纸符咒，而是自我认同的缺失，相反，正是那“自有者”解救了孙悟空。从原著里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孙悟空是狂热的自由爱好者和追求者，他从出生开始就在“仙山福地，古洞神州，不伏麒麟辖，不伏凤凰管，有不伏人间王位所拘束，自由自在”地生活着，他不听天命，要主宰自己的生活，在阳寿已尽，被黑白无常索命之时，大闹地府，修改生死簿。在漫画作品里，孙悟空把重心放在修炼武功管理猴群上，漫画里有这么一段描述“他还学会了天庭四大绝招，这是成为神仙的必备条件”及在因为猴子的身份被拒蟠桃宴会门外悻悻返回花果山之后，他更潜心修炼本领，要求自己向正统神仙靠齐，并自封齐天大圣。孙悟空一直在改变自己的本质，强迫自己向“非己”的方向发展，给自己强加上一道又一道“紧箍咒”，他拒绝回归本质认识自己导致在五行山下苦苦等待挣扎，经唐僧反复点拨：“只要你回复到原来的样子，就能获得自由。”孙悟空最后意识到做真正的自己才能得到身体与心理的自由。漫画作者力图想通过孙悟空对自身一波三折的改造最后回归本心引导带有相同想法的华裔青年打破自身对天性自由的束缚，遵循自身的特点，自信无畏地生活下去。
二、《美生中国人》选取孙悟空这一形象的意义
在美华人存在的身份认同迷茫是由于社会排他性造成的。从20世纪50年代起，美籍华人就被冠以“模范少数族裔”的头衔。可以说100多年来美籍华人取得了突破，并给国家创造了无尽的财富，美籍华人的许多特质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只有一点没有变，那就是移民华人始终是外国人口中的“外国人”。华人是“美国梦”的实现者，始终改变不了自身“黄皮肤”的血统，也不能跨入“白皮肤”的行列。
孙悟空作为家喻户晓的中国神话人物，具有广泛的代表性和明显的民族特色，作者选取其作为漫画主要角色，有利于拼凑起隐匿于华裔内心深处的民族文化碎片，产生共鸣。神话故事中的孙悟空生性聪明、忠诚，是机智与勇敢的化身，而漫画中的孙悟空也具有勇于冒险、积极追求的乐观精神面貌。在这一点上，两故事的契合使孙悟空形象成为漫画中孙猴子形象的直接效仿楷模。此外，作者还大量运用中国传统文化符码，创造性地改写中国古老神话“孙悟空”的故事。从重归花果山与大闹天宫折射出华裔美人为融入美国社会做出的努力与抗争，像孙悟空想极力摆脱自身的“猴气”那样，华裔美人重塑着自己的形象，然而即便在衣食住行、言行举止模仿美国本土居民的相似度达到百分之百，对于文化根源远在太平洋彼岸的华夏故土的华人来说，美国社会始终是别人的社会，美裔华人只是一厢情愿地融入其中，华裔文学小说《吃碗茶》中写道尽管唐人街上的大部分人都过着单身汉的生活，但他们都尽最大努力适应美国的生存环境。漫画中的孙悟空的故事在一定程度上是当今华裔生活现状的缩影，困惑自己的身份，渴望通过同化以真正融入主流社会，最后发现其实只有自己先认同自己，才能得到别人的认可，而认同自己又包含认同本民族的文化和精神。文化犹如土壤，倘若坚守的灵魂土壤被侵蚀，则生活在上面的人类唯有迷失。因此，作者试图借用孙悟空的形象，揭示美国华裔英语作家借助“误读”策略，树立自己既相异于中国文化又有别于美国文化的独特文化身份。
三、客观地认识杨谨伦对孙悟空故事的另类改写
杨谨伦借用中国传统神话人物孙悟空的形象和对其神话故事的改写，深度展现和引导更多人关注华裔青少年。在全球化迅速发展的当代社会，华裔青年痛定思痛顺应时代潮流开始重新反思自己的身份地位。是沦为双重文明压力下的奴隶，还是成为个性自由的先驱者？作者在漫画中用孙悟空脱身五指山这一情节精练地表达出了以作者为代表的新一代华裔青年的价值取向。只有变回真正的自己，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打破禁锢挣脱枷锁是华裔青年为之不懈努力奋斗的方向。华裔青年在重压下浴火重生，他们开始一边保持自我本心，一边合理约束自我行为与既定的社会生活和道德标准相符合的新征程的不断探索。自我意识的探索是青年人成长发育必将经历的一段至关重要的过程。
在孙悟空这个人物身上，作者更多地赋予了美国价值观，明显地体现在孙悟空个人心态转变历程上，这种改造是当今世界全球化在文化领域的变异体现。当任何一种文学面貌发生变异时，就意味着拥有了一次文化扩容的机会，因为变异后的文化不可避免地交织着本土文化和异族文化双重特征，于是自身文化因为吸纳了异族成分而使自己的界域扩大了，正是这种视域融合的局面促使不同文学传统得以延续和提升，这有利于构建美国华裔文学的文化身份。此外，引用中国经典神话人物形象孙悟空，促进了中国文化在国外特别是华裔青少年中传播，唤起了华裔对中国文化的认同感、归属感。并且，杨谨伦这一代的美生华人开始真正领悟到了在美国生存的问题所在：继承着民族的记忆，公开宣告祖先的烙印，尊重自己的民族文化，在多元文化环境中求同存异，才能赢得其他族群的尊重。
参考文献：
[1]刘军华.从孙悟空形象的人生历程看《西游记》的生命意义[J].西安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05）.
[2]周廣萍.从《吃碗茶》中窥见华裔男性的“边缘化生活”[J].科技信息，2012（34）.
[3]陈涛.《美生中国人》中的华裔人物及其身份认同[J].短篇小说（原创版），2013（23）：73-74.
本文系2017年国家级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项目“中国文化在美籍华裔作家文学作品中的流变”（项目编号201710504114）的研究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