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流水的永定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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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
一
清康熙十八年（1679）夏季刚到，春天风雨交集的日子还没有结束，夏雨伴着燥热的火一样毒的风三天两头下个不停，刮个不停。京郊及畿辅四周数万平方公里范围内，遍地是积水淤坑，洪水泛滥。京城以北和东部的主要河流白河、潮河、温榆河……山洪瀑发，由长城一带的山沟、峡谷直泻而下，造成怀柔、昌平、顺义、密云等地刚刚长起的农作物陷入洪水的包围之中。更为严重的是，从唐代开始就不断更名称为卢沟河、小黄河、黑水河的浑河，从上游的桑干河与洋河的汇合处怀来起，在流经京西郊、南郊……直至天津680公里长的流域内，水患成灾，河堤决口，道路堵塞，粮田被淹，村庄受困，荒民、难民、灾民……加上战争与平乱逃散的兵俑混在一起，几乎到了四面唱楚歌的危急关头。
而在中国的中西部、南部、黄河、淮河进入夏季后，暴雨不止，河水上涨，给两河流域成千上万的百姓带来灾难……
浑河告急！
淮河告急！
黄河告急！
长江也不太平，波涛滚滚，江水狂奔……
紫禁城里，太和殿内，年轻的康熙皇帝几乎每天收到来自京郊与江南的奏折急报。洪水淹没了村庄、农田、道路、甚至威胁着当地的兵营……平定“三藩”吴三桂、尚可喜、耿继茂还不到整六年，天下还不太平，老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刚获得喘息机会，偏偏老天爷不作美，与他这位26岁的皇帝过意不去。
传旨：召安徽巡抚、河道总督靳辅进京见驾！
传旨：召福建按察使于成龙进京见驾！
传旨：……
一道一道从紫禁城发出的圣旨，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发向了大江南北……
靳辅大人急急忙忙回京授命。
于成龙大人风风火火赴京授命。
……
在太和殿里、靳辅、于成龙两位大人跪下，抬头仰望着康熙，心里万分的着急，不知用怎样的方式和什么办法，能为年轻的皇帝分担忧愁。他俩十分清楚康熙紧急召见的重要意图。
靳辅，靳大人，朕在两年前就加封你为两河治理河道总督，你提出的将“河道运道一体，彻首尾而合治之”的治河方略，朕采纳了。还有，你写的那本《径理河工八疏》一书，朕也拜读了。朕还给你拨了250万两白银，叫你三年内把黄河、淮河的事情办好。到如今，两年多时间过去了，你办的怎么样？你看看，康熙说着把一叠奏折扔到靳辅的面前。你呀你，什么治河专家，你让朕伤透了心，你让朕在老百姓心目中失去了位置，你让朕少活10年，你让朕再也羞愧的下不了江南，你让朕——
万岁爷，臣无能，臣该死，臣知罪，臣……靳辅看着由两河地方官员直接呈送的急报，又羞气又悔恨，感到万分的难过。他深知康熙的脾气，这次召他进京见驾不是要治他治河不力的死罪，而是要他戴罪重新治河，立下军令状。靳辅不等康熙让他谢罪平身，猛然站起来，拍着胸脯，向前跨了一步，大声说道：万岁爷，臣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再给我两年时间，若还治理不了两河，像现在这样水患成灾，臣就自跳黄河向老百姓认罪……
大胆靳辅，朕让你跳黄河去吗？朕治你的罪了吗？朕让你去死吗？没那么容易。你想摞担子，想不做大清的官也不行。朕要的就是你最后这句话，治理不好两河，再也不要踏进紫禁城半步……
靳辅接过圣旨后，看了一眼还在地下跪着不抬头的于成龙，急忙退出太和殿，走出故宫，到官驿取上随带的行李，只领着一个随从，快马加鞭，离开了京城。靳辅这一走，据说再也没有来过京城，在治理两河的岗位上一直干了11年，让康熙非常满意。康熙第五次下江南巡视的时候，一手拽着靳辅的手，一手举着酒杯，竟然高兴的作诗一首：
春雨初开弄柳丝，
渔舟唱晚寸阴移；
庙堂时注淮黄事，
今日安澜天下知。
话题还得倒回来从于成龙跪在太和殿不起来说起。靳辅接旨重新踏上返回江南治理两河的任务走后，康熙对于成龙可没有那样发脾气，他亲自走下龙椅，双手扶起于成龙，叫坐到椅子上说话。康熙为何对于成龙如此器重呢？主要有三条原因：一是于成龙是顺治皇帝活着时亲点出任的县令。当时，于成龙已经44岁，离开山西老家永宁州（今吕梁市方山县），扔下妻儿老小，独自一人到今天的广西壮族自治区罗城县担任县令。罗城是穷地方，内战给此地带来毁灭性的破坏，据有关史书记载，于成龙上任时，全县城只有六户人家，简直就是一座荒废了的空城。于成龙和带的几个公差就在一座破庙里办公。经过几年的“治乱世、用重典”的治县发展方略，罗成县人口增加到上万，老百姓的日子也逐渐好起来。二是于成龙在今天的湖北黄冈市“治盗”有功，在黄州担任了4年知府，把一个曾经盗贼恶人横行的地方，治理的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三是于成龙生活俭仆，一身正气，不贪，不占，不拿，吃饭平日里都不动荤，吃糠吞菜，是康熙曾亲封的“廉吏”。还有，于成龙从一个县令做到按察使的位子上，已经长达20年，人过六旬，他这位年轻皇帝不能对这样一位地方老臣大发雷霆。再说，两河水患，京郊水灾，与于成龙没有责任。于成龙不是专门治水治河的官员。因而康熙出于多方面的考虑，从内心里是喜欢于成龙这位山西走出的官员的。
召于成龙此次进京，当然康熙另有安排。康熙认为京郊地处燕赵大地，是京都的屏障，每一条河流的安危，直接关系到京都的安全。治理淮河、黄河、长江重要，而治理京郊的白河、潮河、温榆河……特别是浑河，更为十分紧要。康熙查阅过有关京郊河流的变迁史资料，浑河为什么叫卢（鲁）沟河，也是因为这条河曾鲁莽发野过，又为什么叫黑河，那就更不用细说了，这是一条黑心河，要命的河，吃人的河……不知有多少生命死在这条河流里。康熙拿出京郊有关浑河的地图，指着河水流经的地方，对着于成龙说：于大人，你看明白了吧，浑河不治，两岸的老百姓就永远没有好日子过，永远也不的安宁。京师顺天府南路厅官员不只一次上奏朝廷，离紫禁城正南一百里的榆垡镇和浑河南岸的固安县，两地几百里范围内汪洋一片，大部分村庄淹没，老百姓逃离，给京城、保定、直隶（天津）等地造成巨大压力。民不聊生，官能坐的住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