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休闲生活
  • 教育教学
  • 经济贸易
  • 政法军事
  • 人文社科
  • 农林牧渔
  • 信息科技
  • 建筑房产
  • 环境安全
  • 当前位置: 达达文档网 > 达达文库 > 信息科技 > 正文

    尘世平民的心灵镜像

    时间:2020-04-26 07:59:29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一连几个秋夜,我在远离乡土的街边楼寓中,抗拒着窗外嘈杂纷嚷的闹市夜声,沉静于灯下,用心读完了李天斌散文集《漏网之鱼》的全部篇章。一路领略,直至掩卷,感觉不枉一读,且许多篇章值得再读;这让我很是惊喜,也很是意外。

    真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的散文,写得这样的好。我与天斌,同是关岭县人,老家相隔不过三十余里。未曾谋面就早闻其名,随后相见相识也有了好些年头,只不过总是匆匆一晤,一直没有坐下来好好地叙谈过。印象之中,天斌举止斯文,沉稳、内敛而不张扬;总是安静地坐在一个角落,或者悄然地站在人堆外边,默默地听别人说道。我知道他一直在写散文,并且从乡友的谈论中得知他写得还不错,后来,我还曾受托向《山花》月刊推荐过他一组稿件。可是,却阴差阳错未及仔细阅读。而收入这本集子的大部分篇什,早几年就已陆续散见于海内各地文学刊物乃至散文名刊的海外版,竟然被我忽略而错过了如此之久。身为天斌的老乡和忘年交,我不由深感惭愧。

    当今,文学写作,以及文学阅读,不幸面临一个纷繁杂芜、泥沙俱下的困顿环境,一个物欲横流、人心浮躁的喧嚣世界。快餐文化,以及所谓的时尚文化,有如当年的滇池红藻,无休止地疯长泛滥,充斥于网络、报刊及至图书,无时不在暴抢读者眼球;甚至,往往一不留神,就会触及各种打着“文学”幌子、却连快餐文化都算不上的垃圾文字。而真正意义上的文学,则日渐被排挤而逐渐变得边缘化;发乎内心关乎灵魂的文学写作,则越来越变成了一种难能的坚守。在这样的境况下,李天斌数年来甘于淡泊与寂寞,恪守自己的文学立场与信念,以高超的艺术姿态,写下了那么多品质不俗的文字,不能不令人佩服和感动。

    那些关于乡土往事与追忆的篇章,纯净而诗意的文字,满怀温情与敬意的心灵叙说,让我凝然在感同身受之中穿越尘世时空,一次次梦回桑梓,流连于已然逝去久远的少年时光。山里的天空,乡村的土地,以及这天地间大自然的季节流转,风物消长,有如一抹浓重的底色,亘古地映衬着祖祖辈辈父老乡亲繁衍生息、辛勤劳作的苦乐年华。而我们――如我与天斌等辈,生为农耕民族的后代,在那一片苍凉而贫瘠的土地上,依然存留着三魂七魄的气息和磨难成长的脚印……这一切,是那样的遥远而恍若隔世,却又是那样的亲切而依然如昨,读来令人揪心;其实,这一切,在我们生命中消逝的瞬间,也同时定格在了我们的记忆深处。正如章诒和先生所叹:往事并不如烟。

    已往岁月的乡土状貌、风物人情,从记忆深处涌到李天斌的笔下,真实重现;我们从那些片片断断的真实故事里边,无处不感觉着作者(“我”)的呼吸、体温和心跳。因而,我们从文本中所读到的乡土往事,不只是写实文字记录下来的现实表象,其已然赋予作家的心灵观照,具有了思想的亮度,构成了一道独特的内心风景,也是作家倾情书写的“尘世平民”的心灵镜像。

    李天斌对生命的关注,对生命存在的追问及思索,可以说几乎是与生俱来。因为,在《漏网之鱼》中,我们惊心地读到,他的这种“生命学问”情结,正是从他自己的生命开始的。在讲述了出世之初那一次死而复生的生命经历之后,他这样写道:“……母亲讲述这些细节时,我还明显地感觉得到她内心的恐惧和后怕。母亲说,我真是死中得活,要是她同意父亲把我扔了,要是那晚找不到外祖父,我早已不在人世。”

    在母亲所讲述的这件往事之中,天斌尚在襁褓,不过是几个月大的婴儿。父母亲在忧心如焚中,抱起他朝三十里外的县城狂奔;而他在途中就没气了,父亲想扔了,母亲绝不放弃。赶到医院,大夫声称没救而撒手,母亲仍决不撒手;直到母亲把头顶“乌纱”的外公找来发话,于是,得以抢救。最后,奇迹般地活了。这小子命硬,也命大。母亲又找到一位草医,费尽周折,医好了。这就是母亲!这就是母爱的力量呵!然而,劫难犹未了,活下来的孩子依然孱弱多病,母亲依然用灵魂紧紧呵护住这条骨肉小生命,求医问药,求神拜佛,频频为子祈祷。母亲的心里永远笃信着一尊万能的神灵,殊不知,对于儿女来说,她自己就是人世间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所以,母亲胆寒心痛的记忆,怎能不令九死一生的儿子在感受着生命的疼痛与脆弱之后,铭心刻骨而致使灵魂不安?他能体谅父亲的粗放与无奈,但却怎能容忍一个医生在“救死扶伤”的冠冕之下对生命的漠视?我想,大约即是自此之后,李天斌便开始了对生命存在的关注和追问。

    天斌在文中自喻为“鱼”,而把这性命之初的生死劫看做是“鱼”的第一次“漏网”――“像一尾漏网的鱼,侥幸地存活。”而后又自嘲道:“在挣破此渔网的同时,我又钻进了彼渔网。”――从死神的“网”脱逃,又落入了人间世的生存之“网”,以及此后不断地因趋利避害而“漏网”。这是对人生命运的一种寓言式解读,也是生命处在迷惘中的灵魂呢喃。 “鱼”之于“网”,与钱钟书的“人”之于“城”,如出一辙,如作者所顿悟,确有异曲同工之妙。

    “生”与“活”,是如此的大不易,使天斌对自己生命的“根”十分在乎。一本残缺的“家谱”,让他在对祖先脉系的追索中嘘唏不已,一腔溯源寻根、慎终追远的悲壮;寒食、清明上坟挂青,老祖父一句质朴的俚语;怕祖宗们淋着雨,给他们来送蓑衣斗篷……被他视为这个传统节气的真正由来,至于什么介之推的典故,不过是扯淡,只疑为野史而已……我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句恒久回荡在地球村每个角落的千古名问,想必不止一次在他的胸臆玄响。于是,生与死、福与祸、苦与乐、贫与富、尊与卑等人类生存状态及话题,便如魂附体,贯穿在以《平民的一生》为首卷的许多篇章之中,言说、引伸和阐释。温暖而从容的笔调,附着心灵的颤栗和叩问,满怀对人世的珍惜和对生命的敬畏。

    其实,天斌的“漏网”之喻,又何尝不可以理解为是生命对于人世的珍惜?而这条幸运之“鱼”,最至关重要的一次“漏网”,则是对生养于斯的土地的“背叛”。如果说,襁褓中那一次幸存之“漏”,是全赖坚忍的母爱和听天由命的话,那么,这一次的叛逆之“漏”,则是他自己主观能动的命运抗争。作为农民的儿子,这当中似乎存在着某种人性的悖论;但是,如果没有这次“叛逆”,李天斌就只能是另一种生存方式下的李天斌。那么,也许我们今天就不一定能读到这本散文集的任何文字了。

    承继祖业,接力务农,是父亲的最初期望;当然,他很快就失望了――儿子未及成年,就下定了逃离土地的决心。而后来,当他居然也对土地陡生恨意之后,就决然地站到了儿子这一边。恨意何来?就因为贫瘠土地上无法摆脱的贫困!他理解了儿子,他知道,儿子何曾不爱自己祖传的土地家园?可是,在无力改变贫困这个残酷现实的无奈之下,唯有选择逃离。祖祖辈辈对土地的那一份传统情结,至此彻底崩溃。天斌心里明白,这将是父亲们生命中永远难以承受之痛。这一难解的心结,在《泥土上的春天》、《农历的秋》以及《在农历的天空下》等篇章中,他无不予以情深意切的抒写,对乡土的眷恋之情始终挥之不去。

    在对这些往事的追忆及言说当中,天斌很诚实。做人的诚挚与为文的真实,可圈可点,可敬可佩。

    在我们这个被称为“初级阶段”的社会,谎言与伪装一向大行其道,有些事说得做不得、有些事做得说不得;所以文章上常见“敢于讲真话”这样的字眼,就可见讲真话很不安全,很需要勇气。像“背叛与逃离”这种良苦选择和话语,如实道来,是很为尊者讳的。现在当然好得多了,若换到20世纪去,不给你戴个“反动”的罪名,也会给你扣个“思想落后”的帽子。然而,讲真话,不是一个人,而是全人类的一种道德要求。所以,因讲真话获大罪又获大奖的俄罗斯作家索尔仁尼琴说:有时候,一句真话,比整个世界更重要。这是说真话的普世价值。了解这句真言引伸,我认为,就文学写作与阅读来说,一篇散文的一句真话、一个真实的细节,其价值远胜于十部小说中编造出来的虚假世界。天斌对自己亲历的生活往事、成长的烦恼与快乐的心路历程,即便是不太光明的一面,甚至于涉及个人私密的空间,不掩饰,不回避,不讳言,敢于直面现实生活最真实的一面。真实,几乎真实到残酷,这正是李天斌散文的灵魂和魅力所在。

    李天斌的文字,是从心灵泉眼中流淌出来的文字。

    尤其是,他的乡土散文语言,清纯、质朴而自然,没有硬“做”出来的痕迹,更没有刻意的矫情和华丽铺张,从容读来,几乎可以在想象中感觉出其间言说的语调和韵味。看似信手拈来,随意挥洒,其实如果没有恒心修来的基本功,那是拈之不来也挥洒不起的。爱好写作的人都知道,在“文学是人学”的命题之下,文学写作的艺术就是语言的艺术。语言文字的高下,决定着文章品质的优劣;然而,真正舍得潜心下力去修炼文字功夫的,至今恐怕仍然不在多数。窃以为,对文字的敬畏,也应如对生命的敬畏一样,不可肆意摆弄,否则,文字就“活”不起来。

    天斌的文字活泛自然,以至有的抒写,已然达到一种行云流水的境界。这当然不是三天两天就能求而得之的。他的文学缘,他与文字的密切关系,其来自于;所谓聚沙成塔,水滴石穿的漫漫过程,其实差不多都被写进他的散文里边了。我们在《民办小学记》、《我的初中履历》、《西关外的生活》以及《从北京走过》等篇章中,都可以窥见这位读书人黄卷青灯的情景。如人讽喻“无聊才读书”吗?反正,读书很苦,或很开心,都有人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与不乐?各人读写的感受,是不一样的;我自己就比较苦,却不能以为天斌也和我一样苦。即便“无聊”读书,也正是为了“有聊”罢。

    我所能知道的,是从天斌的文章中估算出,他的书读得非常多,古今中外的文学经典,几乎都有所涉猎。无边丰富的精神营养,在天长日久中潜移默化而成为他文字的质地与向度。于是,我们在他诵扬女性的《似水柔情》中,分享到了从《诗经》到唐诗宋词等经典名篇丽句,在现代文体中的流光溢彩,活色生香;于是,在《写给唐人的诗笺》中,旁听他与李杜、孟浩然以及王维们的“灵魂对话”,是那样的博学、睿智、自信、诗思飘逸而意旨高远。而在他敞开心灵世界的字里行间,我们还瞥见了博尔赫斯、马尔克斯以及卢梭、笛卡尔们求索游走的影子。因此,尽管天斌时常一个人独处于尘世一隅,但并不落寞,书中自有高朋来。

    深厚的文学经典阅读,加上丰富的民间文化的养分――(如母亲《在农历的天空下》与布谷唱和念叨的节气农谚)夯实着李天斌的文字功底,并正在努力形成他自己的语言特点和叙事风格。

    这里还须一提的是,这本散文集里边,最后的压卷小辑“阅读与视觉”――对师友作品的阅读和评析,亦从另一角度显见了作家已然成熟的文学修养。高山流水,直指要径,鞭辟入里,独陈见地,不人云亦云;虽不及评论家来得高深,但也使读者受益匪浅。天斌的砺炼行程,再次证明了阅读对于写作之重要。当然,诚如戴明贤先生联语:“有时倾尽千盅酒,何日读完万卷书?”不过,借《红楼梦》中一句名言歪解“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足够了。

    天斌的许多散文,已然自觉切入了“灵魂叙事”的层面,在平实而透亮的文字背后,树起的是直指人心的精神维度。近年来,“灵魂叙事”这一文学话语,之所以被谢有顺等文学评论家不断地强调和重申,其针对性无疑是极具普遍意义的;即便是“纯文学”写作,时下仍有太多不虑不朽而只管速成的产品,或无所顾忌地粗制滥造,或貌似华美实则苍白无力。凡此种种,最根本的缺失,正是这种内在的叙事指归。因而,当初我曾打算就天斌的散文写作,尝试从“灵魂叙事”这一理念说点什么,但我失败了――什么也没有说明白。

    想起一位大师曾经说过:有的好散文是拒绝阐释的。这个说法,在一些文论中也多有解读――真正的好散文,读了觉得很好,但好在哪里却说不出来;一切评说和阐释都显得多余,反而会造成阅读干扰甚至误导。故而,好散文只能阅读,只能在阅读的怡然中去感觉它的不凡。

    相关热词搜索: 镜像 尘世 平民 心灵

    • 生活居家
    • 情感人生
    • 社会财经
    • 文化
    • 职场
    • 教育
    • 电脑上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