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村遗址 一部浓缩的西周史
时间：2020-08-26 07:53:36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杨家村，陕西关中西部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北依黄土高原南缘（当地人叫北坡），南邻黄河最大支流渭河，杨、王、李三大姓世世代代在这里居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普通农村，建国50多年来的五大考古发现使外界对它刮目相看，“杨家村”这个名字也因此而蜚声海内外。有专家甚至指出，杨家村遗址就是西周历史的缩影。
一
建国50多年来，杨家村共有五大考古发现。
1954年3月，杨家村出土了被当地人称为“金马驹”的驹尊（图1）和方尊、方彝等共5件文物。这批西周青铜器件件有铭文，其中方尊、方彝铭文内容其本相同，均记述周穆王册命统率西六师、殷八师，兼管三有司（司徒、司马、司工）并接受赏赐之事；驹尊铭文则记述周穆王在渭河岸边为举行“执驹大礼”并赏赐之事。这几件青铜器均被定为国家一级文物，其中驹尊被收藏在中国国家博物馆。
1972年5月28日，杨家村出土了西周大鼎（图2），成为当时轰动全国考古界、史学界的重大事件。大鼎铭文记载的是王妃把土地从一个大臣手里转赐给另一个大臣的事，生动地反映了西周时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一历史事实，为判定西周社会制度提供了宝贵的实物资料。大鼎具有西周早中期青铜器的典型特征，这又为西周青铜器断代增添了一件标准器。大鼎出土后，许多专家学者对其铭文加以考释，其中最著名的是时任中国科学院院长的郭沫若先生和陕西省博物馆的史言先生。
1985年8月25日，杨家村出土了18件西周编钟、S钟，其中编钟是迄今为止我国发现的最早、最完整的一套西周晚期编钟（遗憾的是其中5件被不法分子倒卖出境），对研究西周的乐器和礼乐制度有着重要作用（图3、4、5、6）。编钟铭文记载的是周王任命兼管四方山林之事，这对于弄清西周贵族氏家族的历史提供了重要依据。杨家村出土西周编钟的消息传开后，各级新闻单位作了大量宣传报道。1993年，国家文物局在上海举办全国文物精品展，杨家村出土的西周编钟有3件入选展出。2002年，这3件西周编钟又被选送参加了在巴西举办的“五千年中华文明之光”文物展览，备受关注。
2003年1月19日，震惊中外的杨家村窖藏出土了27件西周青铜器（图7～13）。这27件西周青铜器件件有铭文，共计有铭文4022字。其中盘铭文372字，比20世纪70年代在周原遗址出土的被定为西周断代标准器的史墙盘的铭文还多89字，是建国以来出土西周青铜器中铭文最长的（图14）。这27件西周青铜器不仅铭文字数多，内容也极重要。盘铭完整地记载了氏家族八代人在西周时期的历史和贡献，以及从周文王到周宣王共12代王的世系及其政绩，这在我国迄今为止发现的青铜器中是绝无仅有的。“夏商周断代工程”首席科学家李学勤先生在考察后说：“这批青铜器上的铭文内容太丰富了。把它们和史墙盘配合起来，西周的历史清清楚楚。”（图25）正因为如此，这27件西周青铜器的出土被誉为“21世纪中国第一次重大考古发现”“近十年来全国最重大的考古发现之一”，被评为2003年度全国十大考古发现之一。发现这批青铜器并报交国家的杨家村五位农民，每人受到2万元重奖，并与巴金、张艺谋等文化界名人一起被评为“中国2003年度十大杰出文化人物（群）”（图15～18）。2004年7月2日，原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江泽民在陕西历史博物馆参观杨家村27件西周青铜器特别展后（图19），欣然命笔，留下“青铜器之乡”的题词（图20）。
除以上4次重要西周青铜器发现外，近20多年来在杨家村还先后发现了新石器时代墓葬，先周墓葬，西周居住遗址、墓葬和车马坑等以及大量文物。这些墓葬、遗址基本分布在杨家村周围东西长700米、南北宽400米的范围之中。1983年11月在杨家村新石器时代墓葬中发现了数百件陶器、骨器，其中7件一套的陶罐、陶杯被专家鉴定为新石器时代的酒具，这一鉴定结果把我国的酿酒历史追溯到了6000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比此前的看法提前了1000多年，杨家村因此而成为中国最古老的酒乡，对此中央电视台在1984年的“中国酒文化”专题节目中曾重点予以报道。此外，1996年，杨家村西周墓葬中出土了编磬（图21）、青铜鱼（图22），2003年，杨家村先周墓地出土了袋足陶鬲（图23）等。可以说，杨家村是陕西省乃至全国少有的文物荟萃之地。
二
杨家村遗址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重大考古发现（有专家甚至认为现存于台湾故宫博物院的著名的西周大盂鼎也可能是在清道光初年出土于今眉县杨家村李家村民小组的沟岸上）？究其原因，一是历史悠久。杨家村地处姜炎文化区范围内，早在新石器时代，我们的祖先就在这一带繁衍生息；二是地形特殊。杨家村地处陕西关中西部，北依黄土高原南缘，西有大鸿沟，东有通天沟，坡下即为关中平原川道，隔渭河与秦岭主峰太白山、斜峪关古道相望。特殊的地形，使杨家村成为古代重要的军事据点和交通要道。《眉县志》记载，杨家村是夏代眉国国都和商、周眉邑所在地。杨家村位于周原南缘，周人从周原，特别是从其发祥地今岐山周公庙一带南下关中，向东向西向南发展，杨家村（即眉邑）都是必经之地。对此，专家学者多有考证。古文字学家王辉先生说：“单氏家族封地眉，是一处战略要地。眉在先周及文王时代，居于广义的岐周的南缘。周人要向东发展，乃由周原南行，再由渭水东行，眉及其周围是重要据点。周人向南、向西扩展，更是如此。文王晚年‘伐犬戎’‘伐密须’‘败耆国’‘伐’‘伐崇侯虎’，恐都会以眉为据点，甚至在此屯积粮草。所以文王在灭殷前封支族单公于邻近眉县的单，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武王之后，眉又成为周原通向南方的门户。”（王辉：《盘铭文笺释》，《考古与文物》2003年第3期）（图24）老一辈著名历史学家徐中舒先生说：“古代关中与江汉流域的交通，是从岐山过渭水到眉县，从眉县南下褒斜，沿汉水以达长江，这是古代关中与南方的交通要道。”他又说：“《诗经·大雅·崧高》云：‘申伯信迈，王饯于眉’。（据《眉县志》记载《诗经·大雅·崧高》所说“申伯信迈，王饯于眉”之眉，即今杨家村——本文作者注）申在南阳，眉在丰镐之西岐山附近。申伯到汉水北边的南阳去，宣王不是送他由镐京直出武关，而要到西边的眉来送行，说明南下的大道是从眉出褒斜去的。”（徐中舒：《先秦史论稿·西周的衰亡》，巴蜀书社1982年版）考古学家卢连成先生也说，西周昭王南征前，在眉及其附近备战（卢连成：《地与昭王十九年南征》，《考古与文物》1984年第6期）。
三
伴随着杨家村的五大考古发现，人们对杨家村遗址的认识也在不断深化。现在考古界、史学界对杨家村遗址已经形成以下共识：一是杨家村是西周时期单氏家族的世袭封地。如王辉先生说：“尊铭‘王弗忘厥旧宗小子’，为周王旧宗，看来单为姬姓，与《左传·庄公元年》杜预注的说法相合。”又说：“单氏家族的单最先封于何处，前人多不清楚，东周的单或说在孟津。金文屡见单伯，应在西周畿内。陈b《不见于春秋大事表之春秋方国稿》只说东周的单，对西周的单没几句话，只是引程发轫曰：‘（单在）今陕西宝鸡县东南，见散氏盘。后随王室东迁，邑于今河南孟津县东南。’但陈氏并不同意程说。今按程说虽属推测，但眉县杨家村确在宝鸡县之东南，方位是相合的，看来周初的单就在这里。”（《宝鸡眉县杨家村窖藏单氏家族青铜器群座谈纪要》,《考古与文物》2003年第3期）曹玮先生也说：“眉县杨家村是西周时一处重要据点，我原先曾怀疑此处是金文习见的京，京不在周原，也不在丰镐，现在这种想法被打破了，此地应即单氏家族封地，这批铜器及其铭文对西周畿内方国的研究极有启发。”（出处同上）二是杨家村单氏家族是西周时期的贵族和重臣，为西周王朝的建立和巩固做出了重要贡献。如李学勤先生说：“1956年眉县李家村出土驹尊等青铜器，李家村为杨家村的一个自然村。应该就是杨家村佐盘（佐盘又有专家称为盘、盘——本文作者注）的惠仲父，是佐的先祖，曾参加过对荆楚的战争……盘铭历述文、武至厉王的世系，以及佐的家族单氏八代世系，有单公、公叔、新室仲、惠仲父、零伯、懿仲、龚叔、佐。单氏家族为西周贵族，西周中晚期之交器扬簋有单伯，曾作司徒。……四十二年、四十三年鼎称佐曾任职吴、吴，吴读为虞，读为林，即管理林地，相当于现在的林业部长，他的职责用宫御，即供给朝廷用材及山林野物。四十二年鼎中佐又击伐U狁于井阿、、弓谷，佐执讯，俘获器物、车马，王赏赐佐p酒及在三十块田地，在二十块田地，赐物多与毛公鼎、颂壶同。”（出处同上）(图25）郭沫若先生说：“之地位甚高，在三有司之上，兼管东西军政，是一代的重臣，而史中竟逸其名。自称‘王弗望（忘）厥旧宗小子’，可见是异数的提拔。我相信他年纪还轻，看他那么自负，自称‘辉煌’‘烈烈’，可以想见。”（郭沫若：《器铭考释》，《考古学报》1957年第2期）；三是杨家村遗址出土的青铜器铭文完整地印证了西周前12代王系的历史。如王辉先生说：“铭文提到周文王、武王、成王、康王、邵（昭）王、穆王、龚（恭）王、懿王、考（孝）王、（夷）王、剌（厉）王、天子共12代周王，与《史记·周本纪》及其他史籍所记周王号、顺序完全相合，证明《周本记》为信史。”（见《考古与文物》2003年第3期）；四是杨家村遗址出土的青铜器铭文记述了西周的几次重大历史事件。如盘铭文记述了西周文王、武王“挞殷”，成王“用奠四方万邦”，康王“方（怀）不廷”，昭王、穆王“剿征四方，践伐楚荆”等历史事件；四十二年鼎则记载了宣王时击伐U狁于井阿、、弓谷等事件；五是杨家村遗址源远流长，文化底蕴深厚。在杨家村遗址不仅发现了具有重要考古价值和历史价值的西周青铜器，而且发现了新石器时代墓葬、先周墓葬和西周居住遗址、墓葬、车马坑以及汉墓、宋墓等，且均有文物出土。许多专家、学者认为，杨家村遗址还会有考古发现甚至有重要考古发现，有些谜尚有待于以后破解。
四
杨家村的五大考古发现震惊海内外，对杨家村遗址进行有计划的发掘和保护的呼声也越来越高。在有关人士的呼吁和陕西省委、省政府领导同志及有关部门的重视下，2003年10月至次年1月，由省、市、县三级组成的联合考古队进驻杨家村。这是首次对杨家村遗址进行有计划的考古钻探和发掘，发现先周古墓11座，还发现了车马坑等。在2003年1月19日发现震惊中外的27件西周青铜器后，杨家村遗址当年就被陕西省政府批准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从2004年开始，杨家村遗址正式申报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近日已获国务院批准。为配合申报工作，笔者撰写了学术著作《杨家村五大考古发现考释》一书。该书得到了有关领导和专家重视和支持，文化部副部长、北京故宫博物院院长郑欣淼先生和陕西省考古研究所名誉所长、著名考古学家石兴邦先生分别为本书作序，陕西省副省长吴登昌先生为本书题词。本书即将由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人们有理由相信，随着对杨家村遗址发掘、研究和保护力度的不断加强，这颗文化之星一定会放射出更加灿烂的光彩。
责编一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