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里本德的国家理论:批判与捍卫
时间：2021-02-13 07:56:10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摘要：密里本德通过对现代西方社会中国家制度和权力运行的经验研究，批判了多元民主理论。捍卫了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从而奠定了其作为西方马克思主义政治学工具主义流派代表人物的地位。
关键词：密里本德；国家理论；多元民主理论；马克思主义
一、批判的缘起
密里本德批判多元民主理论缘起于这样一个事实，即近几十年来，西方发达国家关于政府、公共行政、精英和官僚、政党和选举行为、政治权力和政治稳定的条件、政治文化和政治实践的著作，可谓汗牛充栋，其中也论及或涉及国家的性质和作用。但是，国家所得到的注意远比它应得到的重视少得多。这种状况并非意味着西方政治学家始终没有通常称作“国家理论”的东西，相反，恰恰是他们提出的国家理论，在很大程度上说明他们比较轻视作为政治分析核心的国家。这些西方政治学家就其著作来看都倾向于以假设西方社会中权力是通过竞争、破碎而扩散开来作为出发点。这种理论的第一个结果是通过定义排斥了国家是一种相当特殊的制度，认为西方社会中并没有—个掌握统治权的阶级或利益集团。只存在着竞争的利益集团。这种由国家批准和承认的竞争使权力处于散漫和均势状态，而且没有任何特殊的利益能够对国家施以重大压力，于是，任何人都拥有一些权力。但没有人拥有或能够拥有太多权力。根据这一理论。—个代表国家根据竞争的利益所希望和要求来行动的政府。不会在太长时期内遭到失败。其结果是包括那些排在队伍最后面的人在内的任何人都得到满足。这种国家理论就是多元民主理论。抑或多元主义国家理论。
多元主义国家理论作为一种正统资产阶级政治学流派，在密里本德时代颇为流行。密里本德认为这一国家理论主要基于美国的情况并在美国得到极其广泛阐述的。但是一般地接受一种特别的社会观念和政治制度并不表明它就是正确的。多元民主理论的实质是否定“国家是一种相当特殊的制度，它主要的目的是保护社会中特殊的掌权阶级”。这种理论远未提供一种对于现实的指导意见，却造成了一种对于现实的深刻困惑。在考察西方发达国家时，就会发现多元民主理论的观点是完全错误的。
二、关于西方发达国家的经验分析
(一)西方发达国家的阶级状况
多元民主理论认为资本主义社会中的经济权力是散乱、破碎、富于竞争性的，社会中的各类精英根本不可能形成一个无论什么类型的统治阶级。而马克思主义则认为资本主义社会的统治阶级是一个拥有和控制生产资料的阶级，它凭借给予它的经济权力这一优势，能够把国家作为它统治社会的工具。基于两者的分歧，密里本德认为首先要确定是否存在这样一个阶级，然后才有可能讨论其政治影响。
密里本德以英国为例对西方发达国家的阶级状况进行考察，指出英国存在着一种真正的大得难以相信的不平等，“1960年时1％的人口拥有私人财产的42％：5％的人口拥有私人财产的75％；10％的人拥有私人财产的83％”。“在英国，60年代中期只有4％的成年人口在商业和工业公司中拥有股份；在1961年1％的成年人口拥有81％的私营公司的股份，几乎所有其他的股份均被占人口10％的上层分子占有”因此，劳资双方的对立并没有改变。不仅英国如此，一旦考察其他西方发达国家。就会发现这些国家具有极其相似的经济基础，“这种经济基础也有助于并实际上造成其社会结构和阶级划分极其引人注目的相似性”。在这些国家中，数量相对来说较小的一部分人拥有明显不相称的个人财产，他们的收入在很大程度上来自这种所有制；而社会阶梯的另一端是工业劳动者和农业工资收入者。因此，在这些国家中，生产关系的主要形式是资本主义雇主和产业工资劳动者之间的关系。总体而言，工人阶级在国内各行业和国家之间存在着很大差别，但其共同之处是“所得最少”，却为之付出了最艰苦的劳动。这种状况是发达资本主义社会中一个严峻现实。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和社会生活、政治进程主要是由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形成的这种社会关系，即所有者阶级为一方、工人阶级为另一方的两个阶级之间的关系所决定的。
(二)西方发达国家经济上的统治阶级
多元民主论认为。发达资本主义社会中有组织的利益集团、尤其是资本与劳工集团，基本上是在平等的基础上竞争，在竞争中没有一方能够取得决定性的和持久的优势。密里本德指出，真实的情况则是，实业家不仅在国家体系内部享有一定的优势，而且在国家体系外部也享有一定的优势。“因为同劳工利益集团和其他利益集团相比，实业利益集团能利用更大的压力来实现自己的目标”。
首先，实业利益集团能够通过对工业、商业和国家财政资源的控制而对国家施加压力，使得各国政府在处理经济与社会事务时不得不考虑这一独立的力量。当然，政府面对实业利益集团并非完全无能为力，实业利益集团也不能公开违背国家的旨意，无视国家的法律法规。而问题的关键在于，“由于资本主义经济组织体系的性质，实业家集团比其他利益集团具有更大的优越性，能更有效地反对政府的政策。这使得政府相对于其他集团来说对实业界的愿望和感情予以多得多的注意”。毋尽管从理论上而言，政府确实可以通过其所控制的资源与权力对实业界挥舞大棒，但政府很快就会发现，这种做法充满了无数的困难和危险，尤其是会导致政府失去实业界的信任感。这是因为没有其他利益集团的信任比实业集团的信任更值得政府的关注。政府致力于维护经济和财政的正统性，争取满足实业利益集团的特权和需要。不仅是国内实业利益集团对政府的期望和要求。而且还得到了外部利益集团的支持。
其次。劳工利益集团与实业利益集团相比处于弱势地位。其一，由于劳工缺乏经济权力这一坚实的基础，导致其对国家的潜在压力不如实业利益集团大。而且劳工集团在对政府施加压力方面缺乏实业利益集团所拥有的国际支持。其二，与劳工组织相比，实业界的分裂并不妨碍其思想上的基本一致，这种分裂仅限于策略上，而在绝大多数重大经济政策问题上以及其他重大战略问题上。则完全是团结的。而劳工组织的特征是分裂而不是团结，这种分裂并不仅限于策略问题上，而是深层次的和根本性的。这是因为劳工组织往往因意识形态的差异而发生分裂。即使组织机构没有分裂，但其影响力也日渐削弱。更为重要的是，劳工组织的领导人在资本主义社会倾向于扮演模棱两可的角色，他们一般是遏制和压服其成员的要求，而不是保护和促进其利益，这就使得这些领导人更像资本主义企业的小伙伴。其三，作为压力集团，实业利益集团总是令人信服地被描绘成与“国家利益”相一致，而劳工利益集团则更像“局部利益”。因此，实业利益集团拥有巨大优越的资源。其所拥有的地位远远高于劳工和其他利益集团。
再次，实业利益集团不仅对于政府有着其他集团所不拥有的优势地位，而且在议会中也拥有其他集团所不拥有的优势地位。一方面。议会中多数派成员总是倾向于赞成有利于资本主义活动的保守政党，实业利益集团往
往有大量议员站在他们一边。另一方面，即使议会中社会民主党议会党团，也往往按照“国家利益观”行事，往往压制工人阶级。因此，这些国家的议会中都存在着亲实业的偏见，实业利益集团在形成立法意向和决心、影响立法进程等方面，比其他利益集团拥有更大资源。由此可见，“国家体系中的立法因素，不管是普选权还是竞争性政治，仍然是统治阶级的工具。它们在现在比过去更是统治阶级的工具。立法机关也许有助于削弱阶级统治的模式。但它们仍然是阶级统治的一种手段”。
确实。发达资本主义社会中客观存在着多元的经济精英，但是，精英多元理论“并没有阻止资本主义社会各个分离的精荚构成一个在经济上占统治地位的阶级。他们有着高度的内聚力，共同的利益和共同的目的使他们超越某些分歧和异见”。田尽管经济上的统治阶级也许在思想意识方面存在着固有分歧，但在对待经济和社会生活中的关键问题上基本保持一致，其表现就是这个阶级都一致地支持保守党。总而言之，在现实的社会生活中。经济上的统治阶级与无产阶级相比较更能意识到自身的阶级存在，比穷人有更为强烈的“阶级意识”。这个往往能够超越他们的分歧，在维护有利于他们的社会秩序方面始终保持基本的团结。
(三)西方发达国家政府及其雇员的价值取向
国家的政治中立论是多元民主理论的一个基本观点。而密里本德通过对西方发达国家政治精英的构成分析，发现这些国家的政府始终是由那些真正信仰资本主义制度优越性并将这种制度作为其第一位事业的人所控制，即使政治精英中的某些人也会公开声称反对资本主义，但从未对资本主义制度提出过真正的挑战。这些政治精英之间最引人注目的不是他们之间的分歧，而是他们对于真正属于根本性问题的广泛—致性。当然。政治精英们在基本问题上的一致并不排除在关于经济管理体制等具体问题上的分歧，然而，即使是最为强硬的国家干涉主义者。也会认识到他们的政策不会腐蚀资本主义制度，而是确保其巨大的力量和稳定。也许他们没有看到其对资本主义企业所承担的义务加入了某种阶级偏见的因素，“相反，他们是国家的观点和居于文明社会冲突之上的他们自己那种超阶级的、关心所有人以此来拯救整个民族和民族利益、并且负有特别责任使得特别的利益和具有阶级倾向的要求服从于所有人的最大幸福的观点的极为热烈和雄辩的提倡者”。咽此，他们认为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合理性为一个显然不完善的世界提供了一整套可能是最好的人类安排，对私人企业制度的干涉就是其最为重要的—个结果。然而，国家干预实际上意味着帮助资本主义企业，政府总是努力给予占统治地位的经济利益以非常积极的支持。在资本主义的“制度偏见”作用下，政府的干涉会确保私人企业自动地从干预中获利，因为私人所有制控制了经济生活中占压倒地位的部分。而政府在处理那些致力于将资本主义社会转变为社会主义社会的所有运动、团体和政党的关系时。表现为更加特别的、巧妙的和有组织的党派特征。由这些政治精英所组成的政党无论处于执政党还是在野党地位，他们始终对于试图改变这个制度的社会主义者和激进左翼持坚定的敌视态度。
不仅那些传统的资产阶级政党执政时国家的政策始终维护的是实业家和有资者的利益，而且那些法西斯政党、由社会民主党、工党和社会主义政党所组成的左翼政府在政策的基本倾向上依然如此。因此密里本德总结道，“自由民主论和多元论的倡导者，在他们为社会中流行的政治竞争欢呼之时和在坚持国家的政治中立化时。完全无视这样的事实。即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的政府根本不是采用社会主义中立态度而是尽其所能制造更多的困难”，这些国家的政府从来没有中立过，无论何种性质的政党上台执政，它们都是尽可能站在保守主义的立场上使用国家权力。
诚然，西方发达国家的政府绝非中立。那么这些国家包括文官、军官、法官在内的国家雇员是否中立呢?毕竟这些国家所实现的文官制度、军事制度、法官制度都是以确保文官中立、军官中立、法官中立为基本前提条件的。密里本德认为，国家雇员的产生经历了具有固定特征的甄别程序和安全检查，这一过程足以将“不可靠分子’，从国家雇员中清除出去。这些国家雇员往往来自于社会的中上层，这些阶级的子女比其他阶级的子女有更为广泛的接受教育和训练的机会，不仅如此。出身于这些阶级的成员之间客观存在着基于血缘和朋友关系的关系网问题。致使他们拥有强烈的价值观共识，所有这些都是取得国家雇员的必要条件。这就使得国家雇员在处理社会主要的经济、社会和政治问题时，具有明显的保守倾向，即倾向于始终完全与现存的社会秩序不矛盾，并且对加强现存的社会秩序构成了一种强有力的支配和决定作用。尽管西方发达国家在民主、平等、社会流动、消灭阶级等方面已经做了大量的工作，但是“这些国家中绝大多数男人和妇女们，始终被那些来自其他在经济和社会上较为优越的和相对来说较为疏远的阶级统治、代表、管理、审判和在战争中指挥，这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仍然是一个基本事实”。因此。在这些国家中，处于竞争阶级或利益团体之间的国家雇员绝对不是中立的，无论他们是否意识到，他们都是资本的同盟。他们在保持和捍卫资本主义继承下来的权力结构和特权中是一种极为重要的参与因素，从而在国家中起一种保守作用。
总而言之，西方发达国家的政府及其雇员绝非处于中立地位，其所推行的及所执行的政策在基本价值取向上归根到底有利于实业阶级和有产者阶级的利益。
三、国家的工具本质
通过上述经验研究。密里本德认为一种国家理论也是一种社会理论和在这个社会中分配权力的理论。基于多元民主理论的错误，尽管各种关于权力精英的理论是如此精巧。但对于多元民主理论最重要的替代理论惟有马克思主义一家。马克思主义对于国家的全部观点可以用《共产党宣育》中的名言“现代的国家政权不过是管理整个资产阶级的共同事务的委员会罢了”。这一表述虽然有其不够完善之处"但还是比任何别的看法更接近发达资本主义社会最重要的政治现实，即在社会中存在私人的甚至更加集中的经济权力，控制这种权力的人在社会、政治制度和决定国家政策和行动时，有着巨大优势。这是因为。经济生活无法和政治生括分开。就不平等的经济权力在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的规模和它的冲突来看。无论宪法是否讲明，它至少在相当程度上不可避免地造成了政治的不平等”。
至于经济上的统治阶级与国家之间有何种关系，密里本德认为，“资产阶级作为—个阶级但并不实际上治理，这一点，却无疑是真实的”，正是基于此，这种实业家进入国家体制的情况通常被大大低估。事实上。实业家通常倾向于远离政治甚至厌恶政治，其目的是希望将所争论的问题“非政治化”，并根据其所推祟的原则对这些问题作出判断，当其这样做时，表面上是对政治和意识形态的回避，实际上却不自觉地卷入了政治事务。
尽管西方发达国家的经济精英实实在在地参与了国家事务，但其与前工业阶级、贵族阶级和地主阶级相比，他们并没有构成一个政治上的统治阶级。这种经济精英与国家制度保持相对距离是由国家精英独特的社会构成所决定的，即绝大多数国家精英来自于上等和中等阶级。即使出身于工人阶级等从属阶级的人士成功挤身于政治精英地位，在发达资本主义社会中却存在着一个社会淡化过程，使得这些新人在地位、收入和身份上成为上等和中等阶级的一部分。这种社会淡化作用同样表现在直接或间接依靠选举产生的政治执行机构和议会议院之中。
因此，发达资本主义社会中，。国家首先并不可避免地是在这些社会中占统治地位的经济利益的卫士和捍卫者。它的真正的意图及使命是确保它的连续统治地位而不是妨碍它”。田尽管国家拥有专制统治和镇压反抗职能，但这些国家往往容忍广泛的文明和政治自由。这无疑有助于缓和阶级统治的形式和内容。这种缓和的主要代理人便是国家，这有助于解释为什么它始终能以社会公仆的身份出现以及为什么它一直能得到广泛接受。事实上。这种缓和作用并没有取消阶级统治，甚至作为一种代价有助于保证这种统治。质言之，西方发达国家归根到底仍然由来自于有产阶级的政治精英所统治和治理。这就是西方发达国家的本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