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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钙质的鲁迅

    时间:2021-03-02 07:55:46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石淑芳,女,河南灵宝人。河南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中国作家》《长篇小说选刊》《莽原》《雨花》《天津文学》《散文选刊》等。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我头上顶着太阳的芒刺,脚下踩着潮热的湿土,周身被烘热的暑气携裹,默诵这些从记忆旮旯里搜寻来的自我安慰时,被丈夫的呵斥声打断。他突兀的高音在空旷的田野极富穿透力,针一样戳进我的胸膛。上午的骄阳下瓜苗呆在塑料薄膜里,像鱼呆在浑水中一样憋气,解救刻不容缓。可是我是一架没有加油的机器,怎可能超速运转。虽然新婚不久,但是丈夫对西瓜苗比对我好。我肚子里还有个小东西,丈夫根本不看这个小东西的面子,他对我要求回家进餐的建议不可置疑的驳回:吃,吃,少吃一会儿能饿死呀,你没看见这些苗,不抠出来等着完蛋吗?西瓜苗完蛋比我完蛋严重吗?

    我小声抵抗一句,忍着低血糖的晕眩。

    对男人的粗暴我早修炼出免疫——让他的箭射中的是海绵。再说,女人婚前是个宝,婚后是根草。我在邻人的观战中,大摇大摆走出地畔儿,仗着小东西的权威给他一个不示弱的背影。种西瓜并非情非得已,他担心新栽的果树被高杆植物侵吞,可是也不能置西瓜面临的危险于不顾。西瓜成熟时赶上末伏,这时来一场阴雨,运气不好时淅淅沥沥好几天,不但西瓜铮铮裂口,阴雨降温西瓜也没有销路。那你说种啥?丈夫狠狠地反诘,把一个应由男人回答和承担的问题抛给我。

    踏入婚姻的小路,原来如此硌脚。没有在生活面前赚下资本,也就没有讲价钱的资格。我一辈子不说爱,那个字对普通人都很奢侈,何况一个草芥的农家女。麻木地随着日子的惯性走,喂鸡,洗衣,打猪草,跟在太阳后面侍弄庄稼,一天复一天。

    邻居兰草过来借醋。她穿着一件污迹斑斑的毛线衣,衣服前襟抹布抹了一样油光乌亮,头发乱蓬蓬堪比鸡窝,屁股上粘着草屑和土。两只细腿顶着肥硕的上身,以鸭子的步态摇摆过来,叽叽歪歪说要借醋。不止是醋,一上午她不厌其烦借了好几样,每次来都像是拿自家东西。兰草名字的高雅和她本人的粗俗是两个南辕北辙的反极,制造出这个喜剧效果的是她那粗通笔墨的乡医父亲。乡医对人无话,走路在寻思什么深刻命题似的背着手,低着头。整日待在冷寂凄清的诊所写毛笔字,很少去地里看顾庄稼。练毛笔字的废纸写了一摞又一摞,那些字叠起来高得快把他埋住,他老婆来解救他,先给了他一个耳光,再把那些墨水泼到他脸上。他把自己的脸随便抹一下,又继续写。

    兰草母亲是个精致女人,对集市上高挂的成衣着迷,用两只公鸡为自己换回一件草绿色的涤纶上衣。她穿着这件衣服和一个外地的砖瓦匠,在一摞砖头后面探讨烧窑技术。大概探讨不足以浇灭她被乡医冷落的热情,她选择风高月黑夜和砖瓦匠神秘失踪。从此,兰草和父亲以及弟弟们对付生活的能力像沙滩上的鱼一样焦躁凌乱。她在没有下脚地方的厨房里忙活,馍蒸生了,锅烧糊了,拧着腰或烫着手了,她踢踢踏踏操弄日子的声音以夸张的形式从墙那面聒噪过来,还有她无序地诉说也以强制的惯性充斥我的日常。

    从一个窝再到一个窝,在刚满二十岁的秋冬季,命运派遣她和村里比她大八岁的春望组合。春望常年掖着掖不净的鼻涕,把鼻子掖的通红肥大。那红通通的鼻头霸气地挤占了其他五官的位置,它们只好局促地缩小了地盘。他放羊很有些年头,在山坡练就的嗓子用来说话,一般人的耳膜会经受考验。不过大嗓门只能完成简略的表达,稍微复杂的人和事在他这里短路,基本拐不过弯儿。他起早去放羊,他鳏居的爹趁空钻进了他的屋。兰草在被人问及时会述说详情。她红光满面的讲述着,她的讲述在人群中河水漪涟一样荡起阵阵哄笑,笑声一层层的溢开去,传到不可知的远方。那些笑声对我无比刺耳刺心,可惜我两手空空没有武器。“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在悲愤的伤口上,鲁迅先生锋利的撸割让我痛得畅快。

    其时我只有一本书,一本从城里书店买回,被我啃得滚瓜烂熟的《呐喊》。这本书贯穿了我最美好的青春岁月,葛兰叶掩映的堤堰上,麦苗秀挺的麦地里,摊晒粮食的场院里,我携着我唯一的一本书,吸收着钙质的鲁迅。我平缓地长着个子,那些文字给我施加着养料。他在《社戏》里展露温情浪漫,我打开他童年的卷册,一步步丈量过去,如同蹚进夏季的山间清泉。

    一棵树是枣树,另一棵树也是枣树,独闪的韵味是章法后面的学拙,更是鲁式的幽默和智慧。躺在一片木锨搅开的麦子上,一边和身边的鸡们对峙,一边在刺眼的强光下聆听他挥舞的利剑嗖嗖有声,精准地瞄准时代的病疾。从此以后,我直接跨过性别,不屑与莺歌燕语的文字为伍,也不理会港台裹脚布一样的言情剧,是怎样浸蚀着同龄人的心扉。当她们自以为新潮的向别人复述那些嗲声嗲气的洋玩意时,我沉默不语。生活给我的性格打上沉郁的底色,又被鲁迅先生冷峻的涂抹。灰色渐渐成为一种基调,潜隐到我的最深处。外部的冷对应我内在岩浆一般的热,我不娇弱,拒绝花花草草。对待感情,我能在凌厉处开掘柔软,从刚硬里发现诚挚。

    我生产了,像任何一个农村女人一样,我自然而然的生了一个蛋。鸡还可以跳上草垛显摆一番,我卧在床上悄无声息。毛茸茸的女儿改变了一切,她让我在孤独面前变得更加坚不可摧。她从此是我的杠杆,以她为中心的力量可以撬动地球。之前我并不知道怀孕是一种体力透支,当我诞下女儿时,我不停的流血,流汗。我的身体储藏了如此之多的液体,随着我的靠岸,它们纷纷溃退,以同归于尽的崩溃之势喷薄而出。我的元气以虚弱的敌对抵抗,最后我拖着沉重的疲惫和巨大的虚空从阎王爷鼻子下溜过。在土坯屋内,十二个小时的战役,我以一个母亲的英勇从容地跨过死亡之门。

    丈夫为我端来一口热汤后,就被同村人喊去拉石头。他那辆破旧的拖拉机渐行渐远在我的视线之外时,一种深刻的孤单雾霾一样罩上心头。他实在是太勤勉了,连老婆生产也不肯耽搁一日。他临走时对婆婆交代照看我的事宜,婆婆把脸迈向公公:你负责做饭。公公比婆婆大十多岁,这十多岁成了一个筹码,把他压的一辈子抬不起头。他洗衣做饭,给婆婆捶背。洗衣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婆婆却把它当大事在妇女们之间流传。村里给老婆洗衣的男人少之又少,婆婆就成了男权的破坏者,她无可置疑成了众矢之的,恶的代名词。鉴于我的特立独行,并没有受到多少传染,何况我是她的长媳,有义务维护家人的体面。但是随着交往的深入和摩擦的增多,我近距离的看到她膨大的狭隘和刻薄。

    她是虔诚的基督徒,每日起床先要早祷,无论多忙,她都要跪在炕上默诵神的功德。溜下炕之后就开始骂公公,地没扫屋不抹,死到哪里去了;炒白菜倒这么多醋要酸掉人牙呀;牛吃了一夜草赶紧拉出去喝水呀……公公早年离过婚,在濒临光棍的边缘娶了她,一辈子唯一的嗜好就是围着她转,沉默地活在她的絮叨和辱骂中。婆婆有公公的侍奉得以有余闲从容地扯闲话,她的扯闲话水平因性情乖戾比情商低的人还要拙劣,不久就有人找上门来对质和叫骂,公公出去给人家说好话,极力用他的品行为婆婆开脱赎罪。

    公公做好饭由小叔子端来,饭还没有下咽,隔窗的吵闹先声夺人的传来,婆婆因为我碗里的一个鸡蛋和公公厮打起来。她想起她坐月子时没有受此优待,公公低声说时代不同了,后半句被挨了婆婆一棍哎吆吆的喊痛声淹没。大姑子来看我,拿了一顶婆婆箱子里的旧帽子作为礼物,它的样式古老的快要摆进文物馆,估计是丈夫小时候戴过的。先前大姑子和婆婆在窗台下商量见我的礼物,婆婆说,生个女儿的人不会讲究什么。大姑子让她小点声,她反而更大声起来,粗嗓子里携带着恼怒,她说我一辈子没人管老了让你管。诸如此类的事非常之多。我被亏损的液体纠缠,没日没夜的梦寐不止,在女儿的哭声中醒来,也没有奶水哄哄孩子。

    婚前我被村里铺天盖地关于婆婆的负面名声轰炸,临了我还是钻进自设的囚牢。不过我要反抗的是命运,我要从觉醒的黑屋子里走出来。婆婆不是我要对付的障碍,她歇斯底里拿着低劣的矛头对我只能伤层皮,我对她只消用阿Q的精神胜利法。没出月子我就开始写诗,写小说。既然现实不是我想看到的现实,我为自己开辟重建一个世界,这里瑰丽旖旎风光无限,我率领词句在这里坐拥灯红酒绿,这里的一切我说了算,藉文字让自己强大。

    那本《呐喊》放在我的枕头底下,一度有人借去,没两天她说看不懂就还回来。我没事了翻翻,有时竟搂着它睡着。除了女儿,我没什么可搂,我搂着书的时候,像搂着自己蚀骨的孤独,又像搂着自己坚硬的骨骼。

    幽洞里的茨威格

    1988年的春天,刚刚初中毕业的我像失水的螃蟹,惶恐而无助地开始孑然一身的爬行。

    其时我梳着两条笨拙的粗辫子,脸色被山风磨砺的黑红粗糙,眼眸像带着茸毛的青涩柿子一样单纯迷茫。小村狭隘贫穷的质地决定了我是无根的飘萍。虽然那所简陋的乡村中学需要踏着寒风迎来,顶着酷暑送往,身上鳞次栉比地残留冻伤和跳蚤肆虐的暗疤,但是对于孤苦无依的我,却是内心休憩时唯一冒着热气的窝棚。

    我跟着父亲来到千里之外的煤矿,蜗居在城郊一个简陋旅馆的二楼。旅馆的费用由矿上来出,父亲的活路是侍候一个高位截瘫的老矿工,他给老矿工买菜,洗衣,接送孩子。虽然我没有看到他做活时更真实的状态,但我却从他抽烟的姿势上洞察他的内心。那连贯不断的烟圈,满屋子都缭绕着他的愁闷。只要下班回来,他就把自己围裹在一片烟气中。

    我们的愁闷各不相同。他有待养的老人和远别的妻子,我有未竟的学业和心底失恋的哀伤。城市的夜凌乱而焦躁,窗外的喧嚣是异地的风物,故乡的虫鸣被远隔成一怀伤情。尽管如此,我追梦的脚步仍无比决绝。我不知道我的前路是什么,在静等上天赐我机会的一个个枯坐的百无聊赖里,我吟诵随身携带的语文课本,以阳台下滚动的人流为背景,不合时宜地默写英语单词,幻想那些寥落在记忆中的外域音标是梦想远处挥舞的羽毛。

    城里人行走靠自行车,不像山里人靠一双脚板。我推着父亲从旧货市场淘来的一辆锈迹斑斑车铃黯哑,其他零部件沉滞闷涩的大杠自行车,开始了漫长的征服自己之路。操场上我一次次摔倒,捂着血迹斑斑的脚。有时瘸着腿,忍着大腿乌青处的隐痛。被车杠压住腿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本来虚弱无一支撑的丑小鸭还要大庭广众的展览笨拙。十七岁的矜持和羞涩必须屈从生存的冰冷,如果短时间内我不能驾驭父亲高大肮脏的坐骑,我这株移栽的植物,将无法在水泥地上扎下一丁点微弱的根须。

    溃退不是我的本意,生活不被我踩在脚下,我就要被生活踩在脚下——家境外貌和戛然而止的学业,没有一样可以加固我生长的根基。我只想活着,触角灵敏脆弱,迎接风霜时恰又柔韧无比。

    像河岸树荫在河水中的投影,我仰卧在旅馆小床上的独梦很驳杂——时而清晰,时而朦胧。父亲的朋友扔给父亲一张电影票,这对灰色的我无疑奉送了一场文化盛宴,我生平第一次体验到看电影的正式和隆重。和乡村露天电影迥异的是,城里影院有秩序的凛然。我看到座椅上密集到恐怖的人头,和嗡嗡作响的嘈杂。这些热闹像透明的玻璃墙,墙内盛满虚浮的繁华,对一个乡下丫头来说,这堵墙隔膜而生硬。邻座两个情侣在缠绵,男人柔情的注视,抚摸。女人像一颗珠宝,高贵而宁静。我回想乡下打麦场的电影,月亮打着温亮的光束,小孩子像扑水的小鸭,新奇无羁地雀跃。零散的人群中劣质烟酒味儿,浓烈葱蒜味儿沉闷汗腥味儿以及张扬的雪花膏味儿,以暗流的姿势潜进麦草香洗浴的空气中。青年男女飘荡的眼神,看似无意的肌肤浅表摩擦,山乡特有的直白、生机和简洁的肌理,和精致而幽深的城里如此不同。

    我远远地站在外围,用沉默将自己包裹,羞于袒露那些廉价的激情。我的母亲被生存压榨的不仅屏蔽了性别,也失了温情的耐心,我被斥来喝去剁永远也剁不完的猪草,锄永远没有尽头的地,缠不会完结的棉线。父亲在回家有限的时光里和母亲说话,他们的叽叽囔囔时而在热炕上,时而在木板楼上,时而在没有收割的庄稼地里。我知道他们的交流是冰与火的对接,新鲜刺激,热烈危险。我嫉妒母亲,父亲没有碰过我,连我凌乱的头发都不曾抚一下。当我多年后极易被一句温柔的话击伤,陷入痴情的囚牢时,我知道我患上了一种在心理书上找到的名词:感情剥离症。我如此渴望抚摸,渴望心底的支撑,渴望灵魂的惺惺相惜。

    我梦见麦田,上苍将一泼苍茫的晕黄洒在半山坡,看似弹丸之地,卑弱如甲虫的我徒劳的挥舞着镰刀,每一镰的力道都那么虚空。太阳无遮无拦在碧空中伸长了酷热的爪子,我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永远甩不掉土腥味儿,永远劈不出一条道和心底那个城里人汇合。

    我梦见村部简陋砖瓦房前的空地上,老王头手脚并用地敲鼓拉弦,一张豁牙跑风的嘴滑稽地演说着百年前某对才子佳人的暗递秋波。他是乡村文化最后的坚守者,虽然那些咿咿呀呀的唱词已经随他作古,但却无故响彻在我冰凉的异乡耳畔:远望南山雾糟糟,一树松柏一树蒿,松柏到老顶天地,蓬蒿到老当柴烧……

    父亲有天回来,他说他为我报了一个裁剪班。父亲的朋友没有回音,为我找的活路遥遥无期。人只要活着,日头就不会淡然,况且我并不是一个容忍日头随便溜走的人。教裁剪的老女人已经在我的岁月中隐身,连一个浅浅的背影也没有留下。唯独她的侄子,一个小胡子的冒失鬼荡漾在记忆的旖旎中。他热衷替他姑妈讲课,看人的目光恰是活剥生吞,好在我暗衣裹身,不和任何外在的热络起反应。

    我的裁剪图画得敷衍粗糙,笨拙的没有一点纤巧的女人味道。如同我从没有绣好过一副让邻人夸赞的鞋垫。我笔下的线条暴露我的心境,潦草凌乱,充斥着被动的压抑。那个冒失鬼常常来握我的手,他想以此为借口打开我心里的缺口是那么的痴心妄想,我被寒流浸透的冷,不是他预想的那么简单。何况世上总有相当部分的男人,透着一股恶劣的嬉皮和浅薄的无赖。我十七年的乡村生活给了我七十岁的沉静,我用沉静打量一切。

    多年后我从读三毛的传记中读到,她小时候喜欢到乱坟岗去。我虽然没有去,但是我和生活的隔膜无时不在。我既没办法回到小村琐碎的针线活里,也没办法融入城市萧萧涌动的车流里。被生活另立出来,我怎能知道,这是我的命定。我回不去,走不出,一个人面对茫茫天地。

    父亲一日从街上回来,他轻描淡写地告诉我,街上的新华书店正在处理旧书。隐隐地一种色彩在远处闪亮,吸引我的赴约。我立马循迹而去,驾着父亲那辆黑旧的大自行车,像一只阴郁的鸟掠过城市的湖面。书店门前的空地上塑料布围成一个简易的围栏,围栏的出口处有张桌子,那里端坐着一个看场子兼收银的表情冷漠的白面男人。围栏内成堆的书,看到那些书,我恨不得变成书虫混迹其中,或者那个男人的工作天上馅饼一样分发给我。

    多年以后我走上写作道路时,一个来看我的文友对我说,你要多读书。我觉得他这句话不但站着说话不腰疼,而且脑残的要命。如同我给孩子讲红军过草地没东西,孩子紧跟着说怎么不吃巧克力那样幼稚。我是知道读书来着,但是纸片在农村不仅是入厕的紧缺货,还是糊墙装裱顶棚的装饰。我跟着墙壁的倾斜度,仰头侧卧或者半跪着吮吸文学的残羹剩汤,还从抽屉里翻出一本母亲夹鞋样的少皮没毛的《解放汴梁》。我的读书背景如此单薄,对拥书入怀的热血沸腾就不难理解了。像一个下山的尖屁股小猴,我丢弃一本瞬间又捡起一本。对于一个目前吃饭尚难的人,不可能对所有的书乱抛钟情。一本淡蓝色封面的小说集始终没有丢下,还有鲁迅先生的《呐喊》。我的魂不守舍和磨蹭考验了守摊人的忍耐度,在他明显厌弃的目光中我抱回了一摞书。

    小说集的开篇《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让我没有费力地和作者茨威格感应了。阳台下以喧嚣人流为背景的阅读,变得异常安静。我也是一个陌生的女人,虚拟了一个人用以散发对世界深深地热爱,那个人的无所应无所答使人性失却温度。这本茨威格的小说集深深地安慰着我的孤独,他天才的张力,攀爬个性巅峰的喃喃自语,引领我走向一个深邃的幽洞,洞内潮湿阴暗奇石嶙峋,充满诡异的玄机。为了埋藏在一个不可预知地方的宝藏,人明知危险却又充满探究的走进去,再进去一点。对于一个天性喜欢冒险的人,没有人拒绝这种诱惑。

    我还是我,但是我默想,欢喜,安然,脸色泛起被什么点亮的红润。父亲鼓励我逛街,他向他的朋友诉说我的沉静,他怎能知道,我的幽闭,已经被遥远的毫不相干的人,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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