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素民交久 晚年乐悠悠] 素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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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2月1日，是我公公万里91岁华诞，从这一天起，他开始了92岁的人生。事实上，说他12月1日生日并不那么确切，这是我婆婆的婆婆说的，说他是1916年腊月生人。经历了91个寒来暑往，我公公依然健康，依然过着有质量的生活，一周打3次桥牌、4次网球，每周到餐馆吃两次饭。他的健康长寿。可以肯定地说，是生命的奇迹，我们都叫他老人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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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3月，全国人大换届。我公公万里卸任七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职务。他与乔石在人民大会堂进行交接后，热烈拥抱的场面无人不知晓。老人家从此告别政坛。
回到中南海含和堂家中，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稳后，他让工作人员把客厅的大灯全部打开，跟子女和身边的工作人员聊起来：今天我安全着陆了；下一步安度晚年；再有就是安乐死，这就是我的“三安”。从明天开始，我要过老百姓的生活。当时在场的人都说，最后的安乐死就算了，不好听。他说，什么好听不好听的，自然辨证法的客观规律是无情的，什么人都得面临死亡，我们是共产党人，就要用唯物史观看待这些问题。此前，他也说过最怕得毒瘤，因为那样什么办法也没有了，最希望的结果是在打桥牌的时候叫到“3个NT”(桥牌术语：无将)一下子死在桥牌桌子上。我们惊呆了，很不情愿听这些，就都劝他，您别老说这些，您身体多好啊，别老提死的事，不吉利。可他总是这样跟人解释。这既反应他客观、豁达的人生态度，也反应了他作为一名无产阶级革命者的大无畏精神。我婆婆就老教育我们，老人家一生都是这么走过来的，什么都不怕，这也是他作为山东人特有的倔强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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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如今，老人家退下来已有14年了。这些年来，老人家一直过着恬淡的生活，坚持运动，一周打3次桥牌、4次网球。他常说，我能打球说明我身体还可以，能打牌说明我脑子还可以。
他的网球是学生时代在山东曲阜上师范时学的，那时他只有十几岁。这项运动几乎陪伴了他一生。除了战争年代歇过拍，即使在十年动乱那样艰难的岁月也还是千方百计地打网球。“文革”一开始，我们家就被扫地出门，搬到了永外沙子口丁家坑仅有两间房的单元房里。老人家从卫戍区放出来后就被关在北京市委党校，由造反派专门给他办学习班，深刻检讨自己所犯的“三反罪行”。学习班结束后，又被送到首钢劳动改造，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由于老人家“问题严重”，被分配到翻沙车间当翻沙工，滚烫的铁水、笨重的体力劳动严重地损害了老人家的身体，有一次竞晕倒在车间里。但工人师傅对他十分好，经常照顾他，老人家和他们同甘共苦，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他经常谈起当年工友们骑车，他坐着二等车(自行车后座)去食堂吃饭的情景。在首钢“劳动改造”后，老人家被分配到北京市公交城建组帮忙工作，就和全家一共8口人挤在一起。当时，永外这地方交通非常不便，他买了张月票，很快就熟悉了换乘地点，只要场馆开放，他就拿着月票乘着公共汽车去打球，不管有什么困难，从没停歇过。“文革”后，老人家更是风雨无阻地去打网球，在他的带动下，我们全家包括工作人员都学会了打网球，并且每个人都打得不错，也成了全家人的健康法宝。运动使人健康，这也是老人家给全家带来的福气。
上世纪80年代初，那时候人们多少会打点乒乓球和羽毛球等，像网球和桥牌却鲜有人听过。老人家不但自己打网球和桥牌，而且还到处宣传打网球和桥牌的好处。很多领导打网球和桥牌都是老人家号召和督促学会的。他把自己最好的拍子和网球分送给他们，为他们安排场地、找教练、提供全套服务，还鼓励他们只有运动才能提高工作效率。有时候中央领导同志来家看他，他总是随口就问，你会什么运动?如果一说会打牌、打球，共同语言一下子就多起来，问他们一周打几次，在那里打，跟谁打，打的怎么样，什么时候咱们比赛一次。
老人家当常务副总理时，废寝忘食，一心扑在工作上。如果不外出，再忙的情况下，一周也要抽出一两个晚上的时间或周末打上一次球和一次牌。只有运动才能消除疲劳!过去公务繁忙的时候他也告诉人家秘诀，说有时候碰到烦恼的事，一场球就解决了。有时候我们得了感冒，他就批评我们说，你看，最近球打少了，我就从来不感冒。在他的眼里，网球真是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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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的桥牌是解放战争时期跟随小平同志解放大西南，由南京坐船去重庆的路上学的。之后成为小平同志打桥牌的伙伴。从那以后，无论工作多繁忙，即使动乱时期，他也会抽出时间打桥牌。老人家的桥牌水平也不错，曾经和世界桥牌名将、美籍华人杨晓燕女士共同合作获得1984年度世界桥牌最佳牌手奖――所罗门奖。这个奖是发给当年世界最优秀的桥牌手的。纽约时报的桥牌专栏主编评价说：“南家(按：这次老人家坐南家，杨晓燕坐北家)最后叫出的再加倍是进取精神的充分体现，表现出了一个人的非凡胆识，中国领导人似乎从心理上就倾向于加倍，这一点美国的外交官要牢牢记住。”此外，老人家还获得过埃普生世界桥牌同场通讯赛亚军。杨晓燕曾经在杂志上讲评过老人家一副大满贯的牌，说完全突显了他的魄力和勇气，体现了一个政治家的水平。
桥牌是一项智力体操，胜利的喜悦、失败的遗憾伴随着桥牌的全过程，桥牌的魅力就在于此。这种竞技的享受伴随着老人家大半生。都这把年纪了，每次打桥牌，出门前还像个年轻人一样兴致勃勃，总给人一种斗志昂扬的感觉，以一种饱满的热情、信心百倍地迎接新的挑战。
他打球、打牌从不迟到，中午稍一睡过就一边穿衣服，一边急着说，快走!快走!迟到了!别人不知道还以为真的出了什么大事情了。见了牌友就道歉，我来晚了，让你们久等了，匆忙亲吻或拥抱过他们，就马上进入状态，神情自若。
他把桥牌认作是晚年的一项工作，他正正经经的告诉人家说，我仍然每天上班，一个星期工作六天，只有周一休息。我婆婆在世身体好的时候，老说他特别贪玩，像个小孩子，只有这两项活动比生命都重要，不能耽误。多少次他告诉我，桥牌是一项高尚、文明的运动，你爱上这项运动会终生受益，对你的身体、对你的思维都会有很大帮助。
老人家打牌很像他平时行事风格，他干工作时就是那么一股劲、一阵风，十分快捷，打桥牌也一样。叫牌、出牌总是快人一筹，有时候“敌人”思考的长一点，他就嫌慢。打牌时你是绝对不会把他当成一个90多岁的老人。他前几年一下午能打48副牌，我们偷偷减了几副，他说什么也不干，现在稍微少一些，也是36副牌，专业运动员训练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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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人家眼里，只有星期几打牌或打球，没有节假日的概念。这些年我们每周至少要陪他外出吃两次饭。老人家是一个美食家。他喜欢品尝各种美味佳肴，大都以食牛、羊、鱼肉为主。家里的饭做的再好，但是他总是愿意调调胃口。我们家有自己的菜谱，共有一百多种，有些是家里的传统菜，比如老奶奶留下的韭菜饼、山东老家的胡辣汤，都有特别的做法，是我婆婆继承 下来的。一日三餐还外加一些自制的营养品，如晨起给他上一碗韩国正官庄的红参、大红枣加鲜姜，养心补气；甘肃的百合、莲子加几粒枸杞子，清肺。中午饭前一碗西洋参、虫草、麦冬炖的汤。晚饭前上一小碗燕窝汤。这些都是我婆婆当年传下来的，一般都是随季节调整。早餐很简单，基本上都是汤水类：一杯鲜榨果汁或时蔬、一杯酸牛奶、一碗豆浆或豆腐脑，隔天轮换更替，外加一小盘香椿芽或大葱炒鸡蛋，一小碟烤核桃仁、几粒白果。中午、晚上餐桌丰富一些，特别是中午，因为下午打球、打牌需要补充热量。冷菜至少8种以上，主要供他选择，主菜是四菜一汤：一荤一腥，一半荤半索，一全素，一汤，冬天多是白菜炖豆腐粉丝汤、夏天多是鲫鱼炖豆腐汤。晚上清淡一些，外加一些素馅包子、馄饨或面食，色香味美，极有营养。在老人家极有规律的生活和健康饮食运动的影响下，我们也越活越年轻。
人家说身体好体现“五快”：反应快、吃得快、睡得快、排泄快、心情愉快，这些都是老人能够做到的。很多人都做到老人家的名言：退休不发愁，桥牌加网球。诸多好朋友，可以到处游。国泰民安久，晚年乐悠悠。这两年他又加了两句话：吃的是涮羊肉，喝的是茅台酒，一直活到九十九。充分变现了他乐观、豁达的人生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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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周一，老人家都发愁，总是说闷，不时提点要求，争取安排能不能再做点什么。前两年我们还真的让他再加了一场台球，我们家长期装有两张台球案子，一张是打黑八式台球，一张是打四球撞击式台球。他“文革”前经常陪小平同志在养蜂夹道俱乐部打台球，他打台球的技艺也十分高，有时候一口气连打很多分。有时候他和家里的工作人员打，有时候也和小孙女打打。这两年大家可不听他的了，让他周一静下心来休息。
通常，上午吃过早饭老人家回到客厅，就打开电视机，老人家视力好，喜欢看电视。我们家的客厅里摆放着两台电视，同时开，从早到晚电视都是他的伴儿。一部电视专门看时事政治，国内、国际新闻；一部是看故事片或体育、动画、广告、服装表演等一类的娱乐片。9点到11点是老人家看报纸休息的时间，他每天都看近20份报刊、杂志和一些送来的文件。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过去不管工作多忙也从来没有中断过，退休之后也仍然如此。退下来那年他提出想看《毛泽东点评二十四史》，家里的孩子凑钱给他买了一套，还专门为他配了张精美的书柜，到现在还摆在他的办公室里。
十七大就要召开了。中央通知我们老人家作为十七大特邀代表出席会议。我们家和大家的心情一样，不可能不关心大会的召开。而眼前91岁高龄的老人家，他参加不参加，能不能参加十七大开幕式，是家里议论的一个话题。毕竟他年龄太大了!据知，开幕式的时间将持续整整一个上午，他能不能坚持住，中途上洗手间怎么办?穿什么衣服?这真成了我们家的一件心事。
15号这个喜庆的日子就要来了。大家都希望他能参加开幕式，但我们还是要等老人家自己做决定。我们看出他一直在思考。大会临近了，他告诉我们他还是要去的，和十六大一样参加开幕式。以后的那些天他心里总惦记着这事，不时地问问大会的相关情况，还不时地流露一些非同往常的心情，比如他说那天会见到很多熟悉的面孔，碰上一些老人，看来他是想他们了，一说起这些就高兴。
老人家说开会不用准备新衣服，穿平时的就是可以。幸好家里还留有我们以前给他买的一件带格子的咖啡色调的新上农，于是又配了一条便裤、一件浅粉色的衬衣和一条淡粉色调带小绿花的领带。这样的搭配看起来非常协调、喜庆、年轻，老人家穿上去也更容光焕发。此外，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特地准备了成年纸尿裤，以备不时之需。
这天早晨大家都先后早早地在老人家卧室门外等候，起来后老人家抓紧吃了早饭。我们请来一位理发师，特别为他吹了吹头发，之后就换上了新衣服，扎上领带。他一边穿衣服一边说，还这么打扮我啊。他看穿的是西服便衣，就说那就不用打领带了。大家都劝他还是扎上领带更精神。他愉快地服从了大家。
看他精神抖擞，我们的担心终于打消了，也证明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家里的秘书、警卫、医护人员都陪他去参加了大会。他参会之前没有喝太多的水，在会上也没有提出上厕所。在休息室里，胡总书记向他问候：“您老来了。”老人家坚定地说：“这是大事”。他虽然听力不好，但在会场上却没有犯困，而是聚精会神地看文件，报告到精彩处，还和大家一起鼓掌，一直精神饱满地参加大会。会议结束之后，我们在家门口迎候，上前去问累不累，他轻松自然地说：“不累，这累什么。”看得出，他老人家看到党的事业后继有人、改革开放兴旺发达，内心感到由衷的高兴。
会后，我们接到许多祝福他老人家的电话、短信，同时，也都询问老爷子的长寿秘诀是什么?我们归纳了4句话：平和的心态；健康的饮食；规律的生活；豁达包容的人生态度。
摘自《中国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