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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在他乡的是什么意思 [远在他乡]

    时间:2018-12-25 04:54:07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雪下得越来越大,山体由清晰变得模糊。但是李红霞还是觉得她们依旧没有走出心中的阴影。没办法,还是得走,从电影中看到过的逃亡竟发生在了她们几个女孩子身上。   之后,她们拐过一个山坳,雪终于是小了点。
      李红霞是最先看到那排木刻楞房子的,她发出了孩子般的欢呼。
      李红霞喘息着向前挪动脚步说快看啊,我们终于找到金场了。
      其实李红霞真还就是个不大的孩子,你想想她过了这个年也只不过是十九岁呀,难道十九岁就不是孩子吗?李红霞曾经在两个月之前的一天里这么对同伴小月说过,说我们还是回家吧,我有些想妈妈了。小月看到李红霞说这话时眼睛里含着泪水,她就跟着拿衣袖擦了擦眼角,尔后说我们不是孩子了,别再说这样的傻话了,你看我们不都做母亲了么?小月说完就拿手指着走在她前面的满霞背上的小男孩,示意给李红霞看。
      李红霞看到走在她身后的比她大几岁的姐妹满霞,在雪窝子里吃力的挪着脚步,一缕缕白色的热气正从满霞头上的围巾里冒出来。在满霞的身后是她们的大姐小月还有小妹黄孩。
      远处的山还是那么陡峭,雪白得晃眼,打昨天下午她们就走到小兴安岭腹地的张广财段了。这是黄孩说的。
      黄孩的家离这里不是很远,在一个叫大丰的地方,是个很偏僻的林场。她们在城里打工那两年,黄孩每年都回家一次,每回家一次她都要请上一星期的假,她说先坐火车,然后再坐汽车,然后还要步行,路途就得四个半天,远着呢。
      黄孩是她们姐妹中最小的一个,只有十七岁,在红黄蓝发廊里只能做学徒,黄孩说过她之所以选择了这家发廊,就是因为她看到了发廊门匾上那个黄字,她想自己的小名中不也是这样的一个字吗?黄孩当时跟她们几个姐妹说这个的时候把她们都给逗乐了。
      李红霞是没有看过这么大的雪的,她生长在南方的一个水乡,如今在电视里看到的积雪竟然被她踩到了脚下。前天下火车的时候她是那么的兴奋,出站台走到小镇边公路无人处时,她一下子就躺下了,并就势滚了几滚,把走在身边的小月吓了一跳。当时小月问她是不是摔着了,她摇摇头,兴奋得眼泪都出来了。她真是没想到自己离开家到外面打工,本来是到城市里学手艺挣钱的,却沦落到了一家发廊里做了洗头妹,洗头妹做好了也行啊,每天忙忙碌碌的钱也不少挣,可老板吴叔却硬逼着她们做皮肉生意,好端端的就闹出了人命官司来。
      李红霞从一踏上奔黄孩的家乡大丰的雪野之途起,就知道她们是走上了一条逃亡之路。
      她停下脚步等小月她们赶上来。
      
      每当清晨四五点钟的光景,吴叔都会早早的起来,用冷水抹把脸,再晃晃头,点根三四块钱一包的纸烟,一边吸一边打开店门。大多时候旁边的店铺还都没开门呢,晨光由暗灰色渐渐地变白,他就在这变化着的晨光里伸个懒腰,然后不紧不慢的打开窗插板,再进到屋里将红绒布的帘子拉开,吴叔做这一切的时候是不紧不慢的慢条斯理的甚至是十分庄重的,他还一边吸着嘴里的烟卷。待逐渐变白的晨光彻底地透进发廊屋子之后,吴叔才拿把旧木椅靠在门边上坐下来。
      这时候,胡同里很少有人走动,天虽然是亮了,可离早市却还有一段时间,从这条瓦街胡同朝北走出去不到四百米,再左拐一下,就是有名的天桥菜市场,这会儿就是从城郊起早赶来的卖菜的农民,也许是在路上呢。可吴叔就是喜欢这么早起来,打开店铺透透新鲜空气,在晨光里静一下心神。
      发廊的铺面不是很大,总共才两间屋,外间是剪发洗发的排场,靠窗摆了三张黑皮转椅,木制的台面上有镜子和洗发剪发用具,西墙处摆了一排亚麻面料的沙发,是供客人坐的。
      李红霞刚来的时候不知道里间屋是做什么的,她只听大姐小月说是她们姐妹们住的地方。后来在吃晚饭的时候她才注意到那间屋里的摆设,是一铺炕。在靠墙的地方还有一扇门,她到的那天晚上跟黄孩一起坐在椅子上吃晚饭,中途便看到大姐小月带着一个刚刚洗了头发的男人从那扇门走过去了,男人的头发还有些湿。没等李红霞问,黄孩就告诉她是去给客人做按摩了。
      没几天后的一个黄昏,下大暴雨的黄昏,小月就将李红霞带到了后屋,她才知道那是发廊的老板吴叔的睡房,一张宽大的雕花木床,周遭挂了红色的床帐,吴叔躺在床上,光了脊梁,一边吸烟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俩。
      李红霞看到年纪已经有四十多岁的吴叔身子骨很瘦,下身只穿着一条宽松的加肥短裤。
      小月叫李红霞坐在床旁边的一张木椅上,她则挽衣袖上了床,坐在吴叔的身上,从头部按起来。后来又叫李红霞亲自试一试。说得尽快学会了,要不是留不住客人的,也是挣不了大钱的。李红霞在吴叔的身上学按摩的时候,小月去前面做事了,吴叔便趁这没人的空当揽住了李红霞的身体。当时李红霞惊恐的问吴叔做什么。吴叔笑着说我倒不会做什么,只不过是要提醒你,以后要是想挣大钱,你就得为客人做点什么,要知道一分货一分钱啊。最后吴叔将手伸到李红霞的胸衣里摸了她的乳房,说已经熟了么。
      后来李红霞问了姐妹满霞,一个四川女孩。满霞跟她说,女人是早早晚晚要做那件事的,趁你还没结婚多挣点钱吧,等你结了婚你就是你男人裤腰带上的卡子了,束得要多紧有多紧呢。旁边躺着的大姐小月插话说,说白了就是你没得自由了。那天晚上李红霞就知道了小月和满霞还有一个叫梅的女孩都做那个事。叫梅的女孩家在这座城市里,每天是早来晚走,跟小月一样,已经是孩子的妈妈了,只不过小月的孩子在两岁时死掉了,是得了肺炎,丈夫就跟她离了婚一个人去了南方。小月才不得已做了洗头妹。满霞则在老家有对象,盼着她挣到钱回去结婚呢。
      夜深的时候李红霞问做那事挣钱多么?
      满霞趴她耳根子边上说,一次一百块钱,去了给老板百分之四十,还净剩六十块钱呢。那阵儿小月已经睡熟了,外面的雨声哗哗作响,李红霞掐指头算了一下,她给客人洗个头才六块钱,做那事挣的钱正好是洗头的十倍,她惊得睁大了眼睛。
      天快亮的时候,李红霞还是咬牙对自己说,就是挣他妈的二十倍,自己也不能干,她知道那是用自己洁白如玉的身体去换钱,她对做那事是多少有些了解的,自己上小学时跟爹娘一铺炕,她看到过娘被爹压在身子底下晃悠,娘惨叫了好几个时辰呢,那滋味肯定是不好受的。
      
      李红霞她们终于走到了那排木屋旁,说是木房子那是从远了看,到近处却让她们大失所望,所谓的房子已经被废弃了多时,窗户上已经没了玻璃,风雪不时地向里面灌着。
      黄孩一屁股坐到门前的一只木墩上,喘息着说是挖金汉们住的地方,真的是。
      小月一边弯腰拍打胸脯一边说,黄孩你看得准么?这大雪泡天的我们可别走冤枉路啊。
      黄孩说芹姐没错,我十一岁的时候就跟我爷爷看见过那些金汉们住的地方,我们采蘑菇路过的,你瞧这不房檐上也拴着红布条吗?
      果然几个人就看见了木屋的房檩上拴着的随风舞着的已经褪了色的红布条。几个人都坐在雪地上歇息,满霞怀里揽着个六岁左右的小男孩。
      小月对黄孩说,要是真的能找见你哥他们,我们就有条生路了。
      黄孩这时候就冒出一句话来。
      黄孩冲着小月说,大姐你说那张税务真的死了么?
      满霞白了黄孩一眼说,死没死你还不知道,不是让你特意回去看了一眼吗?
      黄孩说鼻孔间的气倒是没了,可我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时,咋觉得张税务的腿动了一动呢。
      李红霞插话说,就别管他死没死了,就算是不死咱们也犯了法,谁让咱们动了刀子呢,谁让咱们一人砍了一下呢,连菜刀都砍卷刃了,不跑那肯定是没活路的,我敢说都得进大牢。
      天已经是过晌了,太阳乌蒙蒙的托在对面的一座积了雪的山头上,温吞吞地注视着这几个女人,不时有风刮起雪末子,旋起来再落下。
      小月说咱今天别走了,就在这木屋里睡一夜,明一大早再赶路不迟。
      然后她叫黄孩和李红霞去弄点干树枝回来生火煮方便面吃,只能吃这个了,匆忙逃出城来时仅将她们平时吃的两箱子方便面带了出来,好在有只小铝锅,好在有遍地的积雪,是暂时渴不死饿不死她们的。
      她叫满霞将豆子抱进木屋,自己也跟进来。
      木屋是三间套的,外面最大的一间有铺大火炕,已灌满了不少的积雪,再往里间竟是一个灶房,封闭得倒是挺严实,空荡荡的灶台上扔了几件水瓢和锅铲之类的物件,靠北墙的角落堆了些干爽的麦秸。穿过灶房进到另一间屋,小月便更是一喜,不仅有铺了麦秸的小炕,地下还有张木桌,窗子也用木条钉着塑料布。小月悬着的心放下来,她们可以好好的休息一夜了。
      
      经常来红黄蓝发廊的顾客中有一个叫乔刚的男人,三十几岁的年纪,人长的挺帅,很得小月她们几个姐妹赏识。乔刚一来跟发廊的老板吴叔熟识,二来出手又阔绰,到了发廊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嘻笑着让小月她们给洗头,心情好了再去后面的屋里按摩一下,然后精精神神的走人。有时候赶上吃中饭或晚饭,乔刚还会掏出一张大点的钞票来,请她们姐妹几个一起吃烧肉的盒饭。
      跟乔刚走得稍近些的是满霞,大家伙都看得出来。乔刚每次来的时候,多半是会找满霞去后面吴叔的屋里按摩的,而且时间会比别人的长。李红霞一开始不知道还有时间的概念,后来才听黄孩说,按摩时间的长短涉及到付钱的多少,是按钟计费的,一般来说一个钟是四十五分钟,两个钟就是九十分钟。而乔刚每次都要和满霞在一起呆两个钟,这样子满霞就会得到一百块钱的服务费。
      乔刚有时候也找小月和黄孩,她们出来的时候都会欢天喜地的送乔刚走。有那么一次乔刚好像喝了一些酒,酒精的作用将乔刚好看的一张脸弄得红扑扑的更加好看。乔刚先让黄孩给洗了头,然后往后面走时就拿手指着李红霞说,你来帮我按摩行吗?乔刚喊李红霞的时候有意在前面加了小妹妹三个字,使李红霞感到很亲切,李红霞就有些受宠若惊,她既觉得没有丝毫的准备,又觉得紧张,还没应下就被站在一旁的小月给推了一下。小月说还不去,要好好按啊。
      那一次李红霞坐在乔刚的身上给他按摩后背时,乔刚竟没有说一句话。李红霞以为乔刚会对她动手动脚,甚至会强行地抱住她亲她或者要她。可乔刚没有,而是趴在床上睡着了。李红霞想乔刚是个好男人,怪不得姐妹们都喜欢他呢,原来他是个正人君子。就连老板吴叔在让李红霞按摩的时候都对她动手动脚呢,李红霞就对乔刚产生了好感。她坐在乔刚的身边看着乔刚那张好看的脸,想男人睡着的样子也是挺可爱的,她看到乔刚眼角处的皱纹了,心想他是做什么的呢?他的工作也不轻闲吧?要不怎么会有那么多鱼尾纹呢?那一次乔刚睡了一个多小时,醒后给了她一百块钱就走了。乔刚走的时候还朝她笑了一下。
      可就是这么一个爽快又为人不错的男人,却给她们设计了一个陷阱,可以说是深不可测的陷阱,差一点就让她们姐妹几个陷进去。
      
      木屋里不是很冷,外面的风雪稍稍弱了些。
      小月让满霞弄进来一些雪,将挖金汉们遗下的那口铁锅洗刷了一遍,再添雪烧水,然后泡方便面吃。豆子醒了,豆子是她们姐妹几个共同的孩子,正好六岁,是她们在发廊附近的菜市场捡回来的。那是一个下暴雨的晚上,小月和黄孩打着伞去万家福超市买夜宵,回来路过菜市场,见到一个小男孩光着膀子蹲在一个破铁棚子下面哆嗦着,就走过去问他怎么不回家,男孩说他没有家,一句话就把黄孩说哭了,黄孩想她也没有家,黄孩的父母亲死得早,她只有个哥哥还跟人家去山里挖金子了。她只好出来打工,混口饭吃。黄孩就拉了男孩的手跟小月说,大姐这孩子怪可怜的,咱带着她吧。小月咬了咬牙就将男孩领回了发廊。后来她们就给他取名叫豆子。豆子便管小月叫妈,管满霞叫二娘,管黄孩叫三娘,管李红霞叫四姨。特好笑的是他第一次见了吴叔他竟管吴叔叫二姥爷。惹得吴叔好奇地问他你大姥爷是谁?豆子说他大姥爷死了,逗得大家伙都乐了。
      李红霞也单独问过豆子,为什么管小月她们几个都叫妈或者叫娘,却管她叫四姨,豆子就是不说。李红霞也就不计较了。到现在为止,豆子已经跟了她们几个一年零三个月。黄孩负责给他洗衣服,满霞负责给他洗澡,李红霞负责教他认字。李红霞给他买回来一盒彩色的粉笔,就在她们睡觉的墙壁上糊报纸,然后在上面写字,教他写豆字,教他写母亲和故乡。豆子问过李红霞,故乡是什么意思,李红霞想了想说,就是家的意思。豆子就说他想回家,童声细微,却说得她们几个都眼泪汪汪的。再后来李红霞就教他唱歌,唱想家的时候。唱着唱着夜便深了,豆子躺在小月的怀里睡了,几个女孩却睡不着了,黄孩说,她昨天上街看见她的一个同乡了,在三马路自己开了一家擦鞋店,一元钱一双,还蛮挣钱的。满霞说利润太少了。黄孩说利润是少了点,但她们挣的可是干净的钱啊。几个人就都不说话了。好半天小月才说,我们再干一年,今年底就找别的出路。
      雪真正停下来的时候,她们几个吃了面,铺开麦秸睡了。几天来的逃亡使她们都感到身心的疲惫不堪。这一夜几个女人睡得极沉,挖金汉子们遗下的木屋成了她们暂时的居所。
      临睡的时候,小月问黄孩,再往前走就是里堡吗?
      黄孩说是,大约还有三十多里地,我听我哥说过,他们每年冬天歇工的时候,都会留一些人撤到里堡驻扎,找到他们就有地方躲了。
      
      那次乔刚走了之后没多久,就又领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秃头发的男人。乔刚兴致很高的跟小月她们几个女孩说,这是他乔刚最好的朋友,是牛街的税官,以后来了你们就叫他张哥,不能怠慢了要好好伺候着。乔刚还说他已经跟吴叔说过了,张哥的洗发按摩费用都记在他乔刚身上。
      那天乔刚叫了满霞,张税务叫了黄孩,到后间屋按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才走。乔刚他们走后满霞将小月叫到屋外面说了阵悄悄话,后来小月又将黄孩也叫出去,问了什么。那天晚上熄灯后,小月小声地跟她们几个人说,乔刚说了想带咱几个去深圳做,说去了不到半年就能挣五万块钱。小月问大家伙的意见,满霞主张去,说乔刚在那边做服装生意都发了财,他人不错对咱们又好,他的主意肯定不错。黄孩赞同,李红霞不吱声。小月说那咱得跟吴叔说一声,人家毕竟对咱不错。黄孩说要是说了吴叔不会让咱们走。满霞说要是跟吴叔打了招呼那就走不成了。最后小月说再等些天,看看再说。
      几天后乔刚又来了,他找了小月,不一会便换了满霞,小月回来时跟满霞说人家要能做活的。满霞去了不久也回来了,他叫黄孩去。乔刚走后,小月做好晚饭几个人围一起吃,吴叔不在去打牌了。小月就说乔刚明天就走,问我们去不去,要是去的话他提供路费。满霞说她去,吃了饭就收拾包。黄孩说咱跟着你满霞,咱是个孤儿四海为家,走哪还不一样。小月边捡碗筷边说她不去了,她跟李红霞留下,不能一下子全走了,她要照顾李红霞和豆子。
      满霞和黄孩走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小月抱着豆子撑了把伞一直把满霞她俩送出胡同口,直到看着她们钻进出租车里在雨中离去,才回发廊。可没到天亮满霞就跟黄孩跑了回来,两个人哭得泪流满面的,小月问后才知道事情原委。满霞她们到火车站后,等到了乔刚,乔刚说去坐长途汽车,是夜里的卧铺大客,一夜就能到北京,然后再倒车。因为时间还早,就带她俩回了家,好像是宽路街的一个窄胡同,乔刚说是他朋友的房子,到了之后张税务也在,乔刚便冒着雨出去买了一兜子熟食,四个人正吃着又来一男人,挺年轻,戴副眼镜挺斯文的样子,五个人吃完了,那张税务就将黄孩抱住去了里间的小屋,张税务先给了黄孩一百元钱。等醒来后乔刚和张税务及那个年轻点的男人都不见了,她俩身上的钱也没了。满霞哭着说她将那七千块钱缝在了内裤上,却被用刀割开了。
      小月说你们被乔刚那家伙洗了。
      
      一夜没有落雪,金汉们住的木屋还算避风。
      天亮后小月说再生火煮点面,然后赶紧上路,黄孩说不是还剩三十多里路吗,下午咱就得走到里堡,找到咱哥。
      趟着没脚深的雪走了五个多小时,小月她们终于走到了豁梁子山口,看到了不远处那几座黑漆漆的木刻楞房子。
      几个人几乎都累得不行了,都停下来喘着粗气,只有黄孩还没停脚继续朝前边那些房子走去,她太想看到她哥了。
      黄孩到的时候,两条腿软得不行了,她一屁股就坐在了木屋门前的雪地上。
      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四十多岁胡子拉碴的男人,穿了件黑棉袄,将两只手袖在袖筒里。男人出门就瞧见了坐在雪地上直喘粗气的黄孩,忙呀了一声,然后朝黄孩跑过去。
      男人嘴里不知道叨咕着啥便伸手将黄孩从雪地上扯起来,往屋里抱。
      待他将黄孩扯到火炕上让她躺好后,黄孩才拿手指着外面说,还有几个人呢。那个男人又转身出门,接回了小月她们几个。男人往地中间的火炉里加了几根柴,火便燃得旺了。小月她们都被让上了炕,把冻得麻木的脚放到展开的被子里。
      男人待她们稍微缓过来一些就问她们来山里做啥?黄孩说找咱哥,咱哥叫黄大平。
      男人说黄大平原来是你哥?随后他告诉黄孩说你哥跟金把头没出腊月就下山猫冬去了。
      小月赶紧笑一笑说,大哥你能留咱们住几天吗?咱可以交点饭伙钱,等豆子的病好了之后咱就下山。
      那男人说中,再有一礼拜就过年了,你们要是不赶要紧的事过了年再下山也中。
      晚饭是小月跟满霞两人做的,烙油饼熬白菜汤。
      饭后她们便在里间屋里住下了。
      外面的风雪不知怎么的又刮了起来。
      
      那天满霞和黄孩每人揣了把刀去找张税务时被李红霞看见了。
      李红霞赶紧跟大姐小月说了,小月说她们真的拿刀了?
      李红霞说是拿了,每人一把。
      小月便急了,马上叫李红霞跟她一块赶上去。
      两人脚前脚后地赶到张税务住的宽路街那条窄胡同,就搭上了黄孩她们的影,这之前小月听黄孩说过是在宽路街被骗的。可几分钟的光景,事情却发展到了让小月后怕的地步。小月跟李红霞进了张税务那家院子后,就听到里面的喊叫和厮打声。小月和李红霞闯进门后看到黄孩跟满霞正与张税务滚在地上。满霞像疯了一样,握着刀往张税务的身上猛砍,张税务抓着黄孩的头发反抗着。小月对愣着的李红霞说快点帮她们。
      然后四个人便把张税务死死地扭住了,疯了般的黄孩和满霞便不分清红皂白的将张税务砍翻在地。看到张税务不动了,几个人才傻了眼。
      小月说我们杀人了。
      几个人便掩上门,回了发廊。
      小月说赶紧收拾东西,得出去躲一躲。
      最后黄孩说去山里找她哥吧,那是挖金子的地方,隐蔽着呢。
      几个人去车站买了票,便匆匆地上了西进的火车,开始了逃亡之旅。
      小月在火车上还想,她们要在山里呆多久呢?她没给吴叔留字条,倒不是怕留什么线索,只是不知道写什么。其实吴叔对她们还不错,尤其对她。吴叔老婆死得早,他始终没有再娶一房女人,吴叔开的这家发廊是他妹妹留给他的。吴叔的妹妹开这家发廊不长时间就跟丈夫去外地做服装生意了,让他帮着照看铺子。吴叔也乐不得有这营生,一来是每天赚些酒钱,二来是家里有了烟火味,几个女孩还能做饭给他吃。小月是陪过吴叔的,每次吴叔都给她钱,她不知道别的人陪吴叔是不是能得到钱。她们离开吴叔家的时候,吴叔还欠她们一个月的工资,但她们是真的顾不上找吴叔讨要了,几个人匆忙地慌里慌张地就逃到了这积满了白雪的大山里。
      小月自己对自己说,这便是命啊。
      她是大姐,两三年的时间里几个来自东南西北的姐妹相处得有了一定感情,她不能丢下她们不管,尤其是豆子,豆子有了她们就不再是孤儿,就会有一口热乎饭吃。她看着几个姐妹觉得像真的有了亲人一样,这是她离婚后来城里打工跟黄孩满霞她们生活在一起之后才产生的想法。
      小月想一定得把几个姐妹带好,如果有一天官家抓住了她们,杀张税务的罪名就由她一个人来顶着。反正自己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就算是死了也没什么挂牵了。
      
      里堡的木屋总共有四间,都建在山窝子的背风处,坐北朝南。
      黄孩说,木刻楞房是张广财岭以西小兴安岭山麓一带人们典型的住房,多建在山坳里或背风的地方。主要原料是红松或者黄玻璃木的原木,有棱有角。
      小月听黄孩这么一说觉得挺新奇的,就满屋子打量起来。
      黄孩哥哥的同事,也就是那个留守的挖金汉子在昨天夜里收留了她们,并让她们一块过年。睡了一夜的好觉后,小月她们醒来时,那个男人已经背着猎枪拿着套子进山了,他要弄点野味回来款待黄孩她们。
      小月觉得木屋里生了火炉之后真就暖和得很,她看到木屋的墙壁都是用原木一根根垒上去的,每根原木上都有斧头和锯子修整过的痕迹。李红霞说住这屋子像是住在童话里一样。
      黄孩说她家原来住的也是一座木屋,是先用石头打地基的,房顶是用从林子里捡来的苔藓压在原木里的,可保暖防虫,再用桦树皮盖房顶。说得几个人很是惊异。
      小月想她们算是暂时有了安身之所,可也不是长久之计啊,过了年雪就会渐渐融化,挖金的汉子们都会陆续的回来,哪能容她们多住呢。听黄孩说,出金子的地方一般来说是有讲究的,是不许女人沾边的。
      傍晚的时候,那个男人回来了,带回来一只狍子和几只山鸡。男人还给豆子弄回一绺草药,烧了冲水喝,治感冒咳嗽相当好使。小月知道了岁数大些的男人叫王海,她们就管王海叫大哥。晚上几个人吃了炖狍子肉,真是好吃。满霞一连吃了两碗肉才放下碗筷。
      洗了碗筷,小月便拿出一些钱来给王海说哥,你收着吧,就算是咱姐妹几个这几天的饭伙钱。
      王海赶紧将钱推回去说,你们是黄大平的亲戚,黄大平是咱一个金点的伙计,要你们钱不是外道了吗?咱山里可不兴这规矩。
      小月就跟满霞说,哥是好人,还是山里人朴实,咱一住就是一两个月,得雪化尽了才能下山呢,咱得想个什么办法报答人家啊。
      满霞说要不咱去陪陪他?
      小月说办法倒是中,可大哥能不能瞧不起咱呢?
      满霞说咱想是不会的,咱跟他说明了在城里时就是做这生意的,何况他可能有些时日没近女人的身体了,咱想会行的。
      到半夜时,小月就捅醒了睡在她身边的满霞,两人披好棉衣下了炕,悄悄地穿鞋去了外间屋。
      小月站到王海的枕头边上,拿手抓住他的手,小声地说哥,妹子来陪陪你。王海醒了,借窗外的雪光见两个女人正披着衣服站在他们的炕边上,就明白是咋回事了,他坐起来说你们回去吧妹子,我知道你们是做那事的,但你们是咱金点伙计的妹子啊,我就不能动你们一指头,要不就会遭山神怪罪的。
      小月第一次哭了,她眼泪噼哩啪啦就掉下来了,拽着满霞的手就跪在了炕沿下,给男人磕了个响头。
      小月说哥你真是个好人。
      
      年三十晚上,挖金汉王海割狍子肉拌馅带几个女孩包了饺子,煮好了饺子他带豆子扛猎枪出屋门,朝天放了三枪,说就算是放鞭炮了。然后回屋给每人都倒上一碗酒,说今天过年了,咱都喝点。
      李红霞抹着眼睛说她有点想家了。
      黄孩说咱也想咱哥了。
      小月压了声音说谁都不许哭,高高兴兴的过年行吗?
      几个人就吃饺子喝酒,一碗酒喝完时门被推开了,进来两个穿黄棉大衣的男人,跟王海说是森林防火指挥部巡山小组的,走迷了路,都三天没转悠出去了,要不是听到你们这有枪声,说不定还找不准方向呢。
      王海赶紧让他们脱鞋上炕暖和一下,再一起吃年夜饭。
      小月说,正好饺子煮多了,够吃着呢。
      那两人就上了炕,暖了半天手才好使,一起吃饺子。
      他们问小月她们一些女孩不在家里过年,咋住到金点来了?
      王海说是咱妹子,来陪咱一起过年的。
      大家伙便喝酒,黄孩喝多了,跑外面去吐,回来说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
      收拾好碗筷王海跟那两人说咱去外屋睡吧,明早我送你们去找下山的道。
      便都去睡了。
      半夜时分,小月醒了,她虽没喝多少酒,但脑瓜仁子疼得不行,就到枕头底下的包里找药吃。她记得包里有好几袋镇痛片呢,可枕头底下的包却不见了,再一看睡在她身边的满霞也不见了。就觉得奇怪,难道满霞是去外间屋找那两个巡山的男人睡去了?她不好意思去看个究竟,就揉了揉脑袋睡了。
      天亮时大家都起来了,打水洗脸时还是没看见满霞。小月就问黄孩,黄孩说不知道。李红霞也不清楚。小月就觉得出事了。正要去外屋问王海,那两个男人却跟王海一起进来了。其中的一个男人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黑皮证件来,亮给小月看,然后说我们是十八站林业公安处的,根据瓦街派出所的协查通报,经人举报说看见有几个女孩往山里来了,如果我们没跟错的话,你们就是红黄蓝发廊里那几个洗头妹吧?
      小月点了点头。
      那男人说请跟我们回去吧。
      小月回头跟黄孩和李红霞说收拾东西回去。
      黄孩小声的骂了一句,操他妈的,还没找到乔刚那个骗子报仇呢。
      拿工作证的那个男人说,那个骗你们钱的乔刚吗?已经抓到了。
      黄孩说真的吗?那太好了。
      那男人说,你们找错人了,张税务什么都没做,他只不过是乔刚的老乡而已,却被你们砍成重伤。
      另一个男人过来给小月和黄孩戴上了手铐,然后让李红霞背着豆子走。小月转过身跟王海说,大哥,妹子们绝不是坏人,妹子们杀人是迫不得已,给你添麻烦了,再求你一件事,把咱弟弟留你这儿吧,帮咱养几年行吗?
      王海便从李红霞怀里将豆子抱了过去,豆子还在睡着,小月跟李红霞说替姐留点钱行吗?李红霞便转过身解开裤带,从内裤里取出一些钱来塞给小月。
      小月拿了钱,走过去塞进豆子衣兜里,然后在豆子脸上亲了一下,便哭着出了门。
      拐过一个雪坡后,小月跟走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说,咱还有个妹妹,昨晚溜走了。
      那男人吃了一惊,忙问叫什么?
      小月说叫满霞。
      那男人拍了一下脑袋说,都怪昨晚喝的酒,咋就放松了警惕呢。
      另一个走在后面的警察说,张队长是想让你们乐和和地过个年才没立马拘捕你们的。
      小月的眼睛更湿了,她想满霞是看出了来人是警察才拿了钱逃掉的,但愿她不要出什么事,她家里还等着她回去完婚呢。
      几个人走了十几里山路后,拐到盘山路上,在结了冰的一处凹口,黄孩发现了卧在路基雪窝子下的满霞,警察下去将其拽上来发现人已冻僵了。小月用戴了手铐的手探了满霞的鼻息,已经没气了。
      几个人便大哭起来。
      可随之而来的风啸很快就将几个女孩的哭声淹没了。
      其中的一个警察将满霞的尸体背起来,领头朝山下走去。
      [责任编辑吴佳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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