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少女捐“躯”：千年古槐托起一只不死鸟】 古槐
时间：2018-12-28 04:53:03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一声惨叫：花季少女生命的颤音 2005年9月2日，农历八月二十九，天门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夜10时10分，该市第一人民医院急救室里灯火通明。医生们在紧张地忙碌着，正千方百计打捞金省细若游丝的生命。
这一天，恰是金省18岁生日后的第10天。
古人过18岁生日要办慎重的“冠礼”，意即过完这一天，主人就成人了，将冠之以对社会的责任。金省对此领悟极深，在同学为之定制的生日蛋糕上，她没有女孩的矫情，直截了当地写上的是“责任”两个字。在同学们的打打闹闹中，生日烛光燃得热烈，她俊俏的脸上竟闪着圣洁的光茫……
金省是天门市岳口镇勇敢村人。1993年，金省在岳口小学毕业，考入岳口初级中学。2003年，她又以金镇语文考分第一总分考分前10名的成绩，考入在校学生人数达6000多的岳口高中。之后，她在所在的高一（13）班担任班长与语文课代表，加速圆自己到北大学中文专业之梦。
没有人怀疑金省的这种实力。在2000多名同年级同学之中，她成绩稳在前十名。她是学校文学社的社长；她的作品屡次发在当地报刊上。在月前天门市组织的抗战六十周年知识竞赛中，她又凭扎实的史学功底拿下了一等奖。并且，她特别善于领悟美丽的画面与旋律，她拉得一手好二胡。
金省的优秀源自她幸福的家庭。金省父亲金升山是一名警察，现工作于天门市看守所，曾被评为天门市"十佳干警"。妈妈王蕾是天门五三农场职工，祖籍东北，有着北方血种的大气与刚毅。她的哥哥金点，现就读于东北大学勘测与控制专业。
是的，除了上帝，谁都不会将美丽的金省与她幸福的家庭与一桩悲惨的车祸作残酷的关联――这天晚上，就在金省进医院急救室的前50分钟，金省还坐在13班的教室里上晚自习。铃声响后，她下了楼，骑上自行车出了校门。校门右拐约200米，是交叉路口。这里，因交叉处长有一排大树，遮着视线，因此，常有车祸发生。同学们经过时，每次都是小心翼翼的。约9时30分，当金省骑车拐进小道时，突然一辆摩托车从小道疾速而来，一道强光直射于她……眨眼之间，金省一声惨叫，被这钢铁野兽撞得腾空而起，一个抛物线，抛在离自行车14米外的路边草地上……
摩托车的轰鸣声停了。自行车两个车轮被撞压得重叠于一起。小草沾血。金省花样的生命横遭一击。
这是辆无证无牌的进口250摩托车。驾车者为金省所在学校的体育老师樊某。就在此前，樊某与一位同事受家长的邀请，于岳口镇一酒店喝下了足量的白酒。
轰鸣的车声与金省的惨叫划破夜空，惊动了她的同学与旁边的居民，随即，金省被送往天门市第一人民医院抢救。
可怜的姑娘啊！你到底遭遇了一刻怎样的血色时光？金省血肉模糊的身子摊在手台上时，见惯了血腥的医生们还是大吃了一惊：金省右颞骨骨折，脑挫裂部分碎了的头盖在头皮之下竟活动自如！看来，这孩难救了，除非生命出现奇迹……
金升山听到女儿车祸的消息时正在天门市第一看守所值晚班。在电话那头发颤的声音中，他听出了异常，于是，他连电话都没给远在东莞的妻子打，便迅速赶往医院。当走进急救室那一刻，一眼看到女儿头上紧绷的染血的绷带，而旁边脑电图却一直以一条线“延伸”，他的双脚都软了――天啦，怎么偏偏伤在头部呢？
抱着一线希望，金升山颤抖着手在手术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血泪选择：捐吧，这是女儿生还的唯一方式
金省的开颅术从9月3日凌晨1时30分始，至5时15分结束。近4个小时的施救中，金省仍是荒凉戈壁地上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她瞳孔散大，深度昏迷，依靠着呼吸机，与这个她深爱的世界气息相连……
这样的时刻，王蕾还在东莞。
王蕾与女儿一年多没见面了。自去年，金点考上东北大学金省进入高中之后，两个孩子的学费成了这个警察家庭沉重的负担。无奈，已43岁的王蕾只得去了东莞打工。此去一年有余，为省路费及考虑有加班工资，她连春节也没回家。母女之间最后一次通话是金省18岁生日这天，母亲祝贺女儿长大了，女儿则是哭着请求“妈妈这么大上纪一人在外，要自己多加保重……”
9月3日中午，王蕾吃午饭时，接到了丈夫的电话。金升山努力平静地告诉她，金省出了点事，在医院治疗，不过，女儿还是想妈妈速回来一趟。王蕾一听，本能地感到事态严重，吃了一半的饭再也吃不下去了，赶忙掏出身上所有的钱订了回武汉的机票。4日上午，她跌跌撞撞来到女儿的病床前，一眼看到女儿身边的呼吸机后，她当即就晕倒了。
自此之后，金升山夫妇分别坐在金省病床的两边，各拉住女儿的一只手，双眼带血，呆呆在看着女儿，希望女儿的眼睛转动一下，希望听到女儿一丝丝自主呼唤的声音……
这是我们的女儿吗？那本活跃聪颖的大脑哪去了？怎么脑电图上的记录她思维轨迹的电波那样平直，没有一点起伏与生机？这不是我们的女儿吗？那平摊在病床上分明是她那1.65米的匀称健美的身躯啊！那还在轻微起伏的分明是她成熟的胸脯……
日升日落，日落日升……金升山夫妇等候着女儿生命的回归……
然而，命运注定这是一场听不到回音的情感对话。无论父母如何杜鹃啼血，而生死临界处的金省却挣扎于生命的蛮荒之地，没有力气作答，更没有气力可以转身回来。
到了9月8日，金省的状况仍没有丝毫好转。金升山做过5年刑警，女儿的状态――特别是那散大的对光毫无反应的瞳孔，明明白白靠诉她：女儿的生还已没有了希望。但是，作为父亲，他不甘心事情真的就这样成了定局，他便去问医生，要求得到真实的答复。医生说：“虽说金省心脏在跳，但那基本上是靠呼吸机作用下进行的。她的脑子已如豆腐脑一样搅碎了，一旦拔了呼吸机，她随时都有可能离去。”这下，虽然已有心理准备的金升山还是愣住了：女儿呀，你真就这样要与我们永别吗？
面对这个无情的结论，金升山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与无限的沉思之中。
恍惚之中，金升山想起了16天前即女儿生日那天与女儿的一场对话。那天中午，他与女儿奇怪地说起了“生”、“死”、“责任”的话题。女儿说：“哲学告诉我们，人除了生物属性，同时具备社会属性，或者说，我们都不只属于父母，也不只属于自己，而是属于社会。”女儿的回答让金升山感叹不已，他说：“是啊，金省，比如，爸爸是警察，他就是社会人……工作会常有不测，一旦出现不测，我会坚定地将自己还给社会，比如，将器官给那些需要帮助的生命。”“是啊，我也会，爸爸。”金省平静地回答说。
造物弄人啊！这段对话何以成了悲剧的伏笔？金升山心一颤，突然想到了让女儿生命重生的最好方式――那就是在孩子临别之时，把孩子器官捐献出去！让女儿的双眼寄生在别人身上看光明，让女儿的肾生长在别人体内去享受生活，让女儿的肝去帮助别人过滤毒素……如不这样的话，女儿就真成了摩托车的牺牲品了，她的成长与死亡就真成了一桩毫无意义的事故。想到这，想到女儿的重生，金升山心底陡然升起一种悲壮之情，一种神圣之感……
晚7点，金升山把自己的想法先告诉了儿子金点。作为新一代大学生，金点含泪点了头，并答应一同去做母亲的工作。
在父子俩哽咽声中，王蕾听出了丈夫要捐女儿器官的想法，她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真能这样做吗？能让女儿刚因车祸而残缺的身子再残缺吗？体肤毛发，受之父母，不可损之啊！况且，女儿心跳还在，在传统理念里，她还活着呀！
最终，母女亲情让位于人间大爱。王蕾同意了丈夫与儿子的想法，说：“好吧，听你们的吧，让我的女儿分开去活吧！”
当即，金家三口开始为金省的捐献而忙碌起来。金点上网，查找器官捐献相关情况。金升山通过医院联系上了武汉同济医院的我国著名器官移植专家陈忠华教授。王蕾则通过东莞的朋友，查到了深圳眼库主席姚晓明博士的电话。
9月12日晚，陈忠华，姚晓明率医疗组抵达天门。
13日凌晨3时30分，在一份《脑死亡及无偿自愿捐献器官捐献申请书》上，金升山与王蕾神圣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上了手印。
印泥是红色的。两个手印是两朵泣血的花朵。3个伟大的灵魂在此三合为一。
5时，医生毅然拔去了金省的呼吸机。这一生死临别的时刻，金家三口"哇"地一声哭到了一堆。
之后，金省的呼吸渐渐转弱，生命渐行渐远……
时空流转：汉、沪、深三地生命对接
13日凌晨6时，在同济医院的医务车上，陈忠华、姚晓明等开始摘取金省器官。
这不是简单的肢解，这是生命之树移植前的分离。陈忠华先上，他走近生命的祭坛一样走上医务车。面对金省年少的却散发着圣母灵光的躯体，他双眼含泪，轻轻说了句：“孩子，一路走好！”然后，便轻柔肃穆地落下了手术刀。一会儿，肝脏摘了下来，再过一会儿，金省的双肾也如秋天的两枚圣果，落到旁边盛了保养液的器皿中。
待陈忠华工作完毕，姚晓明走了过去。他所做的，是取下“两盏生命之灯”……
当一切完结之后，金省的身体被一针针细细地缝合。然后，她的脸部抹上了淡淡的红妆，她的双眼含上了义眼，一件红色的连衣裙也穿到了她的身上……看不出与活着的金省有什么区别，带着浅浅的笑容，她将躯体留在天门，而灵魂走向新生。
于是，专家们在向金省伟大的父母致礼之后，带上金省的5个器官，飞车直奔武汉。
在武汉，金省的器官第一次分离――两只肾留在同济医院。
中午8时，在汉口天河机场，金省器官第二次分离。肝由同济专家周江桥运往上海，而双眼角膜，由姚晓明带往深圳。
两架飞机几近同时起飞。万里楚天，一片秋阳明媚。机翼之下，长江汉江自亘古处来，到浩渺处去，亘古不息见证的是平民百姓的大义与传奇。不一会，飞机进入万米高空，一个往东，一个南往，金省的生命开始了跨越时空的生命之旅……
却说上海，一位晚期肝癌患者对一只健康的肝脏一直在望穿秋水。这位姓李的先生才29岁，是上海一家大公司的科研人员。今年上半年，在中山医院查出己是肝癌晚期，肝移植成了他新生的唯一选择。于是，他住进中山医院，焦急等待健康肝脏的到来。
而在深圳市眼科医院，16岁少年牛卫，19岁少女徐徐，21岁大学生刘志（化名），则都因角膜病，而生活在黑暗之中。他们年轻的生命，需要生命之灯来照亮。
28岁的宣昌女子度绢绢在重庆一所大学毕业后，分在机关工作。去年8月患了尿毒症。近一年来，她就在同济医院肾移植中心等待肾源。同济的肾移植中心里，另一位宜昌籍男大学生许昌云（化名），在同样急盼健康肾脏为他带来健康。
现在，没有比这更叫6位病人激动的了――一个18岁的姑娘以一人的大义带来了一群人的希望。
当夜9时左右，几乎同一时刻，武汉，上海，深圳，6位病人的6台器官植入手术开始进行。
这是中华医学史上罕见的可以载入史册的一幕场景。同济医院两间手术室的无影灯下，陈忠华、明长生等众多享誉国内外的器官移植专家都来了……他们先小心翼翼地在病者身上落刀，再细细游离相关血管神经，然后，将金省的肾慢慢植入两人身上。在中山医院，副院长樊嘉博士，出于对一颗年少而高贵的生命的敬畏，也拿起了手术刀。一直护卫金省角膜如同护卫两片生命晶片的姚晓明，下了飞机，就一直守在手术室里……
14日的秋空依旧明媚。清晨的太阳刚刚升起时，各地的好消息一齐汇集到了陈忠华的手机上：度绢绢与许昌云有了久违的尿液，金省的双肾已在他们的腹腔中正常工作；牛卫、徐徐及刘志等，在手术进行中，就惊喜地看到了晃动在他们面前的姚晓明；而上海；李先生植入肝之后，各项体征平稳。
时空流转，女儿一个人的生命与6个人的生命成功对接，当陈忠华将消息转告给金升山夫妇时，这对大义的夫妻一阵仰天长叹。
不倒的千年古槐，不死的荆棘鸟
《光明行》如泣如诉，荡漾在岳口镇勇敢村四周。
那是金省生前最喜爱的音乐，在这音乐声中，金省一袭红装，在离开故土半年之后，于9月14日从天门回到了故土的怀抱。勇敢村是金省生长的地方。“我们的孩子回了！”消息传开，整个村庄泪花飞溅，村子里几乎所有在家的人都站到了村口那棵千年古槐下，迎接自己的英雄女儿。
9月23日，金省遗体火化。
一缕青烟袅袅飘散。金省从此完成从新生到灾难再到重生的18年生命之旅。可关于她的骨灰安于何处却引起了当地人的强烈关注。金父觉得,女儿是从不主张张扬与奢华的，也许女儿能够接受的最朴素最有意义的方式就是树葬――将她的骨灰留在岳口，撒入勇敢村千年古槐之下。这样，女儿没有离开父母，女儿将两栖在乡村与都市……
11月2日，在车祸之后整整2个月，金省骨灰的树葬仪式进行。天门市的党政领导来了，教委、共青团的同志来了。陈忠华带着受体的祝福来了。勇敢村数百名父老乡亲一袭素衣，也都来到了村头的千年古槐下……
上午10时，依然是秋阳明媚。轻微的风拂过田野。微风中，千年古槐仙风道骨，静默无声。树下，金升山王蕾夫妇手捧女儿的骨灰，一点点撒落在树根部的土坑里。阳光斜照，缕缕骨灰飘落，犹如古树上挂下一缕缕金色的丝带……
从此，金省长眠于此，将灵魂栖于千年古槐的枝条间，唱她未尽的生命之歌。而6位受益者，正热爱生命，回报社会，感恩她的生命。
责任编辑 王恒绩
责任校对 曼 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