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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疫期杂感

    时间:2020-05-24 09:54:32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在写这些文字的此刻,我置身于广州家中。我的同事已经上班,和我一样有外出接触史的,都在家隔离。我1月22日乘高铁路过武汉,仍有人上下车,并坐在我的身边,而23号,武汉就封城了。那一瞬间,方才和大部分人一样意识到:这次的情况严重了!2月5日,我从外地坐飞机回到广州。乘坐地铁,发现曾以每日人流量达到四十万人次而“称霸世界”的体育西站,也只有寥寥数人上下车。每节车厢零零散散有五六个人,戴着口罩,低头盯着手机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我一开始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和蔬菜,但蔬菜经不起放,发黄变质,隔几天还是得出门购买。广州的商业秩序还是不错的,小区门口的几家超市正常营业,纸巾、鸡蛋和水果被放置在门口的显眼处。随着疫情的持续,出门所能见到的人越来越少,包括冒着风险在小区散步透风的人也越来越少。小区门口的保安对每次出入的人用红外体温器测量体温,那姿势犹如近距离射击。人们被分隔,焦虑在蔓延,恐怖在激增。广东的感染人数在持续增长,确诊人数仅次于湖北,成为全国感染位列第二的省份。常规的时间流逝被装上了刹车装置,空间的封闭更是加剧了这一点。我们通过互联网不断地阅读着关于疫情的每一篇报道,朋友们会发信息打电话,交流关于本次疫情的复杂感受。

    瘟疫时期的生活,肯定才是真正同质性的,与战争状态的确非常相似。我们都被裹挟进去了,无论身体是否染病,我们的精神都是病态的,都已经感染了病毒释放出的恐怖信息。病毒并没有因为对它的种种认知(比如基因序列、感染方式)而降低它的神秘色彩,它反而展现出更加强烈的神秘性,这让人们不再持有一种稳固而传统的生命观念,我们应当持有一种更加开阔的“大生命观”。那些被我们停留在口号中的“生态”,是如此真切地和每个人性命攸关。生态并不在遥远的巴西雨林,就在我们的呼吸当中,无数的微生物包括病毒将我们和巴西雨林紧密相连。

    作为写作者,在这种情形下,肯定不会忘记那些读过的经典文学作品,比如《瘟疫年纪事》《鼠疫》《霍乱时期的爱情》等等,不胜枚举。我在这里想着重提到一段话。在库切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演说《他和他的人》里边,他说道:“在瘟疫的日子里,他的人写道,有一些人出于恐惧,把一切都丢开了——他们的家、他们的妻子、孩子,顾自飞快地逃离伦敦。一旦瘟疫过去,他们的行为就会为人所不齿,无论从哪方面看他们都是懦夫。但是,我们忘记了面对瘟疫时需要唤起的是什么样的勇气。这不仅仅是战士的勇气,也不是抓起枪打死敌人的勇气,而是挑战骑着白马的死神的勇气。”这段话仿佛就是为我们今天而说的。

    从文学的角度如何理解疾病与文学、疫情与社会的关系,是一个作家最基本的思考视域。在我看来,疾病及其结局的死亡,是我们无法回避的客观现实,不同的疾病类型,让我们意识到了生命的不同方面。比如传染病,让我们直接面对人的社会属性;比如外伤,让我们直观看到身体受到伤害的残酷性;比如癌症,显示生命系统本身所出现的障碍,是一种生命系统的限度性结局。没有任何东西像疾病这样能使人完全深入地专注于自己的感受,认清生活的真实境遇。正是因为疾病,我们自以为完全属于自己的那个可以灵活移动的身体,终于跟社会价值观以及复杂的社会关系产生了无比密切的关系,我们这才真切地意识到,这个身体的自由原来是如此有限而脆弱。

    除却我刚才提到的那些直接以疾病命名的作品,事实上,在我看来,至少一半以上的文学作品都和疾病有着直接而密切的关系。甚至可以说,没有疾病,便没有文学。《红楼梦》中林黛玉的咯血决定了林黛玉的性格和悲剧,《三国演义》中曹操的头痛症与他多疑多思的性格也是一体的。因此,疾病对文学来说是百分之百的隐喻与象征,文学不可能將疾病作为疾病本身而接纳,正如没有将疾病作为疾病本身而接纳的人生。疾病会在任何层面上改变人生,正如疾病在文学的叙事中不可避免地要承担阐释和转变的功能。苏珊·桑塔格的《疾病的隐喻》并非是要解构疾病在文学中的功能,它恰恰是以文学的方式针对现实层面中疾病在道德方面的过度阐释,以及相应的歧视与压抑。换句话说,将疾病的道德色彩通通剥离那是生物学而非文学,文学是以悲悯与共情重建疾病与道德的关系。

    我们所谓的“高科技”也愈加显现出它的局限性。“新冠病毒”无疑是对目前的“高科技”的一种嘲笑。我们在人工智能、5G、自动驾驶等等科技背景下,感受到的人类科技已经开始创造魔法般的奇迹。但一场瘟疫,跟几百上千年前的瘟疫一样,轻易就给“科技社会”以致命一击。这让我想到爱因斯坦说的一句特别有名的话:“在生物面前,我们的科学技术就像原始人一样。”我们如何理解人类本身,依然是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我们从文艺复兴开始,人变成了判断万物的尺度,到了今天,在某些极端环保生态人士眼中,人类与动物的存在又来到了同样的尺度上。人的限度在哪里?人的本质何在?这依然是我们这个时代非常迫切的核心问题。在量子物理学的视野中,人是观察者,这种观察本身会影响数据的测量,也就是人跟世界之间其实是不可划分成毫无关系的主观和客观,那只是一种宏观上的错觉罢了。我想,我们在文化层面也是同样的,我们得理解我们自身作为观察者跟实践者的双重角色和身份。

    疫情还是会改变我的写作与读书计划。被疫情的信息牵引,这是一个当代人最基本的情感方式。病毒是肉眼看不见的,但信息在占据你的眼睛,并无限接近病毒的某种真实状况。你在其中获得绝望和希望,从而体会到生命的尊严与脆弱。在今天,瘟疫及其信息的瘟疫都是我们需要双重承受的。因此,我又翻开了《鼠疫》,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细读。这是一本堪比疫情防治指南的小说,尤其是关涉我们心灵瘟疫的部分。书中说:“鼠疫会使城市发生变化,也不会使城市发生变化。”我们能够识别并记住那些变化与不变吗?此前我在读库切的新书《耶稣的学生时代》,这里的耶稣又是一个隐喻,里面讲的是一个孩子如何被引导着认识这个世界。我们其实一直都处在这样的境地,各种话语自始至终在引导我们。我们从各种话语中得到了建构主体的养料,但同时也必须跟各种话语做斗争,这便是主体的判断与选择在持续影响主体的生成。一个人认为自己成熟了,成长与己无关了,这是最为可怕的想法。《耶稣的学生时代》和《鼠疫》一起读,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人的境况竟然是如此复杂、多变和琢磨不定,文学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2020年2月25日

    作者简介:

    王威廉,先后就读于中山大学物理系、人类学系、中文系,文学博士。著有长篇小说《获救者》,小说集《内脸》《非法入住》《听盐生长的声音》《生活课》《倒立生活》等,作品被翻译为英、韩、日、俄等文字。现任职于广东省作家协会,兼任广东外语外贸大学中国语言文化学院创意写作专业导师。曾获首届“紫金·人民文学之星”文学奖、十月文学奖、花城文学奖、广东鲁迅文艺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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