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散文
时间：2022-08-31 09:31:53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人 
回家|散文
回家的脚步，如同梭子，往返于我谋生的他乡与故乡之间，不经意，已经二十几年。下面达达文档网小编为您整理的回家|散文，希望能够帮助到您！
回家的脚步，如同梭子，往返于我谋生的他乡与故乡之间，不经意，已经二十几年。沉重的行囊背在身上，豆大的汗珠滴在地上。春夏与秋冬，严寒和酷暑，年年复岁岁，回家的念头总在心里，平凡中坚持如一，多少年过去从不淡忘。
然而，回家的心情极为复杂，回家的情形亦各不相同。早些时候，我还能看到父母双亲。到后来，只有母亲倚门远望她步履匆匆归来的亲儿。然而现在，母亲仙逝了，开门迎候我的，是敬爱的兄嫂。
天生我才必有用。离开故乡是青年的我的热切追求，为的是心中磐石般坚毅的信念。阴霾的日子，它蛰居在我的思想里，犹如黑夜里的灯，给予我希望和坚韧，照亮我前行的路途。从少年到中年，自乡下到城里，由南方到北方。漂泊的日子，如同白驹过隙，欢笑与愁苦，得意与失落，是百味人生。岁月蹉跎，回首往昔，诸多事物历历在目，如同昨日景况，转眼间竟成镜花水月，只当永远的追忆。
存留在记忆里的东西越来越少，极力地回忆，也只能在意象中拼贴出个模糊的景象。内心深处，最是不能割舍的，是老家斑驳陆离的老屋——两扇对开的木门吱吱作响，门边三角形的枪眼静静地看着外面——我无数次深情回望的老屋，我呱呱坠地的地方，依然清晰地印记在我的灵魂里。然而，二零零四年农历七月，老屋被众人推倒，那一天我没有回去，我能想象得出，那是一种怎样的灰飞烟灭!钢筋水泥筑成的房子，在老屋原来的地方拔地而起，覆盖掉了老屋古老的模样。只有在我拍的老照片里，才能看到老屋古朴苍老的容貌。老屋已然作古，可仍是我永远的家，一生一世的怀念!
旧时穿过村上的小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黄泥黑瓦的老屋所剩无几。承载着我无数童年记忆，流过家门前的那条小河，也在我不知道的日子偷偷改道，不在原先的地方流过了。回到村子里，很多人不认得，亦认不得很多人，“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不是长久离家之人，哪能知道个中滋味!村上的老黄狗总是对我咧嘴狂吠，将我认作远乡的客人——我恍然感觉到，自己其实已同“客人”无异。
我似乎确确切切已然成了故乡的客人。回到家里，常常是人未落座，便被请去吃饭，一家挨一家，一天吃上六七顿饭是常有的。并不在乎吃了什么，去坐坐，端了碗筷就是对主家十分的敬重。若是你轻易拒绝，便是扫人的兴了。不过弄两个荤菜，满上两杯自酿的土酒罢了。席间里，说桑麻，话时政，叙旧事，海阔天空，平日里紧绷的神经，累积于心的凡物杂事，什么也不用去想了。我的乡亲憨厚朴实，虽然平日都说我在城里做“官”，但对我并无所求。他们除了生病到县城留医，让我爱人带个路;买个家电农机，叫我去参谋参谋外，从没有因为生活上的困苦，或者一些我所不能办到的事情，向我提过要求。其实我也时常想为他们做点事，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何德何能办得何等大事呢?于是一些事办了，一些事却没办成。可他们从未责怪过我，对于我的无能给予了最宽容的理解。这倒使我的内心更加惶恐不安，一种深深的愧疚时常梗在心里。
十八岁那一年的秋天，我第一次出远门去部队，四年之后又回到家里。在回乡务农一年多的时候，参加了“县选举工作队”，此后再次离开家，在外漂泊直到如今。那时候青春年少，春风得意，正如八九点钟的太阳，对于回家的事并不在意。然而，过了很多年，经过了许多事以后，人到中年，才渐渐地感觉到，其实回家的感觉，一次一次都不一样。
那时候我那里还不通公路，只有一条既不铺砂子，也没有排水沟的机耕道，凹凸不平，除了一种叫做“小四轮”的农用车，再没车子进得去。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我二十多岁年纪，参加工作不久，回家的时候，我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唯一的选择，是沿着那条我当年出来的旧路，独自一人，一步一抬头地走回去。单身的生活过得极为简单，年轻的思想单纯如同白纸，并没有过多的杂念和奢望。我一个人独自回家很多年，每年回家很多次，泥巴裹满了我的裤腿，汗水湿透了我的衣裳。在那桃街下了班车，还要走一个半小时的山路，我深深地感叹，回家的路实在是苦!一岁又一岁，一年又一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回家的事原本很简单，然而我已年近而立，回家又不是简单的事了。我需要有人和我一同回家，可是我很多年都交代不了这件事，无意间平添了父亲母亲不少的忧虑。我自己心里也暗自着急，甚至还掺杂些自卑和心虚，可我不能表露在脸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歌里唱道“我爱的人已经飞走了，爱我的人她还没有来到”——我没有爱的人，也没有爱我的人。我向往的美丽爱情鸟，总是迟迟没有来到。很多年又过去了，直到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初，终于有一个人同我一起回家了，再到后来是三个人一同回去，直到现在。我因此非常感慨天生天养的道理，似乎有一种永恒的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说。
我那里将像我这样出来当干部，或者当教师什么的，笼统叫做“官”，因此自我离家到现在，在他们的眼里一直都是“在外做官”。他们甚至连我在什么单位，做什么事，都不一定知道，却给我戴上“官帽”。我时常惴惴不安，生怕负了众人的心。我知道，我唯有克勤克俭，恪尽职守，鞠躬尽瘁，才对得起我的乡亲们!
我那小屯，原先不过十一户人家，拢共七十多口人。现在却是户数和人口都早已翻番，在方圆百来米的地盘里，繁衍生息，日子过得不好也不坏。祖上的屋子，坐西向东，早晨太阳一出来，就径直照到了堂屋的中央。故乡远离城市，并没有奇特的风雅风情，也没有灿烂的文化，只有朴素的乡风薪火相传。在我的家乡，能称作“文化”的东西，恐怕是山歌和一年四季繁琐的各种节日了。山歌自然算是“文化”，可是现在唱山歌的气氛，不像我年轻时候那样浓了，我很担心某一天山歌会在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但愿我的担心是杞人忧天罢;过节是不折不扣的，无论是家道殷实，还是清贫困苦，乡民们都会以自己的方式，认真对待每个节日。我掰着指头粗略数过，一年当中月月有节。春节、清明节、七月十四自不必说，每到这几个节，天南地北打工的，单位上班吃“皇粮”的，都会携妻带儿，奔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有可能必须回家的，就在这几个节。其他诸如元宵节、三月三、端午节、六月六、中秋节、重阳节、十月十、冬至节、过小年，还有我不知道的节，却是不一定回得去。大多时候是侄儿打来电话问回家否，才记起节又到了。这些节，我从小过到现在，耳濡目染各种有趣的风俗，演绎着漫长的乡村故事。过节的气氛或浓重或清淡，程度不一，却自有它特定的规矩和含义，然而说实话，我所知道的并不多。我实在是不知道，这些乡野俚俗的东西，都是下里巴人的信仰，能不能称作“文化”，我真的说不准。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离乡多年，对家的思念，如同陈年的老酒，随着时间的推移，醇香的浓度一日重似一日。可我总是给自己找出种种不回家的理由，居然也堂而皇之，真的不回去了，我还以为自己的理由很充分，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在心中蔓延，就这样一次次地欺骗着自己。然而，母亲却怕我回家花费大，时常对我讲，家里若没有什么事情，就不要回来——这似乎是在给予我某种的支持，回家的事也真的不以为意了。我偶尔也会念记起那些节日，然而事实是，回家的念头渐渐的淡，回家的次数渐渐的少——我现在才知道这是个错误，高堂之上，父母健在，不找点时间，找点空闲，回家看看，而今他们都已归仙，回家已经成为永远的缺憾!“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有归途。”谁说不是如此呢。
我的乡亲们，除了那一亩三分地，还要天南地北地外出打工维持生计，老人和小孩是“留守一族”，青壮年没有几人在家。春节一过，尚还不到元宵，他们便急匆匆打理行包，抛妻别子，又踏上打工的行程。有一技之长的，只要肯吃苦，不愁找不到工做，待遇也会好一些，不久便能盖上“洋楼”;没一技之长的，就很吃亏了，不但待遇低，而且还不一定找到工，一年到头打拼，过年回家，腰包还是干瘪如初。甚至也有一分钱不得，没有路费，从遍地黄金的广东徒步回家，沿路乞讨走了几个月，磨穿了七八双“解放鞋”才回到家乡的辛酸故事。其实他们干的，多是建筑之类的粗活，抛洒血汗，颠沛流离，自然是苦难生活!我那里穷山恶水，没有什么可以开发，乡民们唯有外出打工聊以谋生。我侄儿外出“打工”将近十年，至今一点音信没有，过年过节不回家，电话也不打，可怜我堂兄望眼欲穿，天天盼儿归家，却日复一日复失望。我每次回家听人说起，心里总是阵阵的酸楚。
我的故乡远离城市。记忆里，故乡的山岭，满是茂密的森林，参天大树，生生不息。我回家的时候，因为怀着对森林与山岗的想念，和着一种怀旧的心境，时常地会到山间找寻遗落的记忆。然而大树已经不见，山岗裸露着，昔日流水潺潺的小溪，而今仅遗涓涓细流，静静的诉说过去与未来。漫山红叶，飘香野果，兽迹蝉影，老树昏鸦——我没有找到我想看到的东西，只有破碎的意境在我的心中来去飘忽，虚无缥缈。感叹时间这位巨匠，改变世间万事万物于无声无息中。正如我的头上什么时候有了第一根白发，而我很长时间没有察觉一样，正可谓似水流年岁月无痕!我只有坦然面对，该放下的东西放下，该收起的东西收起。曾经成功过，也曾经失败过，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无需耿耿于怀。
二零零三年九月二十日，那个灰暗的下午，父亲因脑栓塞离开人世。六年后，二零零九年三月二十六日黎明前夕，母亲亦因甲状腺瘤癌变，大限难逃，追随父亲而去。而今，父亲在高龙山上的祖坟地里，和列祖列宗在一起。母亲新逝，村子对面北山上的新坟，一抔净土下面，是母亲的新家。现在，我在外头，父亲母亲在里头;我在凡世，父亲母亲在仙乡——这便是我永远的乡愁!然而，回家的脚步并没有停歇，只是不见了慈爱的父亲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