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工产业应对世界经济衰退的几点思考

　　军工产业与社会经济存在着多方面的依存关系。2022年初以来，随着美国开始实行货币紧缩政策、加息预期越来越大，叠加疫情持续升温、俄乌冲突导致能源等大宗商品价格大幅上涨以及对产业链的不利影响，世界经济将进入新一轮的衰退中。在世界经济衰退对我国经济不可避免地产生影响的同时，也必然影响到我国军工产业发展。正确认识世界经济衰退对我国军工产业的影响，抓住机遇、克服困难、防范风险，从容应对挑战，加快发展自己，是当前促进军工产业又好又快发展面临的一个重大课题。

　　一、加快推进军工产业转型与发展

　　由于管理体制的特殊性，我国军工产业整体上受世界经济衰退的影响并不大，受到的冲击不如其他行业那般强烈，但随着外部经济环境的恶化及国内经济下滑趋势越来越明显，军工产业同样会面临一定的风险。经过多年的军转民，我国的大中型军工企业基本上都是军民结合型企业，民品在企业产品中不仅所占的比重较大，而且在经营上完全市场化，出口量较大。因此，世界经济的衰退、全球需求的下降不可避免地影响到这些军工企业的生产。今年以来，军工行业增速下行压力加大，产品出口受阻，出现减产，产品订单减少，部分企业资金流极为紧张，生产经营面临很大的困难。一些军工企业的主营业务收入下滑，利润同比增长明显下降，库存积压增加，现金流极为紧张。我国军工企业生产的民品大多是机械和电子产品，受世界经济减速、原材料价格上涨、工人工资提高、检测费用增加等因素影响，需求预期不断下调。这对于一些以出口为导向的军工企业的民品生产来说，面临着严峻的挑战。

　　世界经济衰退在给我国军工产业发展造成一定冲击的同时，也带来了难得的机遇。第一，有利于缓解资源短缺对我国军工产业发展的制约。全球经济增长放缓和需求下降，我们可以利用这一有利时机，加大国防战略资源、特别是对军工产业具有战略意义的稀缺资源的进口，大幅增加国防战略资源的储备，以支撑军工产业的平稳持续增长。第二，有利于推动我国军工产业结构优化升级。世界经济衰退增加了低端产品出口的困难，为我国调整优化军工产业结构提供了动力和契机。可以借此淘汰落后生产能力，提高产品的技术含量和附加值。同时促进军工企业的改革和重组，提高自主创新能力和国际竞争力，加快产品升级换代的步伐。第三，有利于引进国外先进军事技术和武器装备。世界经济衰退对经济全球化程度很高的国家影响很大。发达国家最缺的是现金，急需要货币资本来稳定金融市场。为此不得不放宽技术出口壁垒。这将使我们在引进先进技术和武器装备中，在品种规格、技术性能等方面有更大的选择余地，在产品质量、数量等方面也会得到更可靠的保证。面临世界经济衰退，我国政府果断采取了应对措施，下调银行存贷款利率和存款准备金率，出台了大规模的基建投资计划，扩大消费需求，以进一步扩大内需、促进经济增长。这对于改善军工企业的经营环境，降低生产成本，起到了重要的作用。随着全球经济下滑趋缓、我国疫情得到全面控制和消费信心的增强以及国家调控政策效应的逐步显现，军工企业一定能渡过难关，保持持续、健康、快速发展的势头。

　　考虑到我国军工企业存在的技术落后、设备陈旧、缺乏核心竞争力的实际情况，国家有关部门应从政策和资金投入方面加大支持的力度。跟踪世界军工产业和武器装备发展的最新动态，抓住关键性技术和前沿技术，加大研发投入力度，加强军工产业基础能力和核心生产能力建设，重点发展那些对提高战略威慑和实战能力有重大作用的高尖精武器装备，不断提高高新技术武器装备的研发能力、主战武器装备的升级换代能力和作战弹药的紧急生产能力，打造以信息化武器装备为重点的数字化军工生产平台，尽快形成军工核心生产能力和快速动员能力。以国防科研院所和军工企业为主体，以总体设计和总装制造为龙头，以大型武器系统研制为支撑，依托国家技术创新体系和社会化协作配套，构建包括基础研究创新、武器装备系统集成创新和军工产业技术创新等在内的具有中国特色的军工产业自主创新体系，力争在关键领域掌握更多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核心技术。

　　加大政府对军工产业的政策支持力度，关键是要保持军费投入、特别是装备费投入的稳定增长，既保持我军武器装备建设与发展的连续性，又保证装备采购水平不致下降，为军工企业增加收入、渡过难关创造条件。此外，还可以运用出口退税、成立风险投资基金、财政贴息等政策措施，支持拥有自主品牌、核心技术的军工企业产品出口，以帮助军工企业降低世界经济衰退带来的风险。

　　面对国际金融危机，军工产业要树立危机意识，制定正确的应对措施，苦练内功。加快军工产业转型的步伐，加快企业技术改造，采取措施淘汰落后产品、落后工艺和落后产能，自主创新，以优化产品结构，进一步提升技术水平和产品档次，积极培育新的增长点，不断增强核心竞争能力，在应对危机中实现转型升级，谋求逆势走强。加强基础性和前沿性技术研究，选择一些对国家安全和国防建设都具有重大意义的关键项目和核心技术开展协同攻关，加大技术储备，建设先进的科研基础设施和技术手段；把提高系统集成能力作为推进自主创新的关键环节，依托大型武器型号研制和重点工程项目打造系统集成创新的平台，吸收和集成多方面的知识、技术、人才和产品，实现最终产品的自主创新和核心技术的重大突破；加快推进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区块链等新一代信息技术在军工科研生产中的应用，力争使信息获取、处理和控制能力等方面都有较大幅度的提升，在航空航天、关键原材料、元器件设计等高新技术领域取得一系列重大突破。建设一批具有世界先进水平的国防科研重点实验室和实验基地，以及若干个军工产业技术研究应用中心、基础性研究试验基地、重大试验验证设施和大型综合性科研基地，形成体系合理、功能完备、技术先进、军民兼容的国防科研基础条件平台。武器装备重大型号项目和军民结合型重大项目总体及关键分系统等研制生产能力，要作为大型军工企业集团的主业来发展，形成精干的“小核心”，并通过技术改造和优化重组，使之成为军工先进制造业的“龙头”；而对于分系统和一般配套加工能力，要面向全社会，结合任务和军事需求，按军工产业链整合资源要素，通过兼并、联合、重组和技术改造，组建一批专业化、产业化发展的军民结合型企业集团，形成基于国家工业基础的“大协作”；加强军工产业通用基础设施建设，建设若干发挥龙头作用的总体设计和总装集成、关键分系统研制生产基地，以辐射和带动中间配套能力的提升；有选择地建设一些高技术军工企业，特别在短期内能取得重大突破并具有战略威慑力的高精尖武器装备研制生产企业，以及产业关联度大、对军工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具有战略意义的骨干军工企业；以军品设计、试验、制造和管理信息化为重点，推进军工产业的数字化、集成化、网络化建设和国防科研生产模式变革。

　　世界经济衰退使得国外的一些企业资产缩水，生产下滑，融资困难，甚至出现生存困难。中国有条件的军工企业应抓住难得的机会，大胆走出去，并购国外的高技术研发企业，积极主动参与国际高技术项目的合作研发，以提升自身的科技研发能力、自主创新能力和国际竞争力。同时，要积极地请进来，包括引进有军工生产背景的企业以及被裁员的相关技术设计人员。长期以来，西方发达国家对中国国防高科技的进口设置了重重壁垒和各种障碍。在面临融资困难、生产下滑的情况下，西方跨国公司向中国转让部分国防高技术以解燃眉之急是有可能的。我们可以把这次世界经济衰退看作是军工企业引进世界先进技术、形成自主核心竞争力、完成产业结构升级的一次机会，迅速赶超世界水平，缩小与发达国家技术差距。当然，如果不加选择地、盲目地采用国外的高新技术产品，今后有可能在一些关键设备、零配件供应及维修等方面受制于人。因此，必须加紧研究应对措施。

　　二、加快推进军工产业制度创新

　　从总体上看，我国军工产业体制改革还没有从根本上突破传统计划经济体制的框架，宏观管理职能转换还不到位，职责交叉、权责脱节、效率不高的问题比较突出；由于产权改革不到位，军工企业尚未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技术研发主体和市场竞争主体，缺乏活力和核心竞争力；竞争机制、激励机制和约束机制尚不健全，市场配置资源的基础性作用发挥不够；由于缺乏统筹规划和协调，各部门、各行业之间存在着技术封锁、重复研制、无效开发等现象。合理的制度安排对提高军工产业自主创新能力是最有效的，也是最经济的。因此，在世界经济衰退的大背景下，需要持续稳定地增加制度资源的边际积累，不断提升军工产业运行的效率。

　　一是完善促进军工产业发展的政策体系。加强国防科研机构和军工企业之间的紧密协作，形成新的具有活力的组织形式和管理方法，使军品采办的全过程，包括规划、论证、研究、设计、试验、生产、使用和维修等各个环节紧密衔接、相互配套，尽可能减少重复建设和浪费。不断完善国防科研项目管理办法，进行公开、公平、公正的招标投标，真正把责权利结合起来。制定有利于促进军工企业与高等院校、科研院所以及民营企业开展合作的优惠政策和措施，形成技术创新资源的有效集聚和创新组合。以增加自主知识产权为目标，形成有利于促进国防科研成果产业化的政策体系，积极扶持和培育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国防高新技术产业的形成、壮大与持续发展。

　　二是完善激励机制和竞争机制。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国防科研生产单位及个人都是“经济人”，都希望其研发投入和劳动付出能获得最大化的收益。而知识成本的运用往往具有非排他性，使用权和收益权的保护非常困难。因此，要深化军工产业管理体制改革，不断完善鼓励军事技术创新和科技成果产业化的法规制度、政策体系、激励机制和市场环境。进一步完善利益激励机制，建立国防知识产权保护制度、考虑技术进步因素的军品定价机制、项目有偿投资和成果有偿使用制度，使取得军事技术创新成果的单位或个人都能获得相应的利益或补偿，从而调动其积极性，形成技术创新的有效激励和良性循环。

　　三是推进军工企业制度创新。军工企业制度创新既是军工资产存量优化的前提，更是增量优化和推进军工产业转型的根本保证。因此，必须坚持循序渐进、注重效率的原则，以产权制度改革为突破口，建立激励与约束相结合的动力机制，大力支持和推动军工企业制度创新，积极推进军工企业股份制改造，通过兼并、收购、联合、参股等途径吸收非国有资本，形成多元化的产权主体和相互制衡的产权基础。根据产品对国家安全的重要性以及资产专用性程度不同，分别采取国有独资公司、有限责任公司和股份有限公司等不同企业组织形式，实行国有资本绝对控股、相对控股或参股等方式，既要注重调动军工企业的积极性，又要保持国家对军品科研生产的有效控制；选择效益好、具有核心竞争力的军工企业在证券市场上市、募股融资，吸收社会资本参股，形成有效的股权激励；放松社会资本进入军工产业的行政壁垒，明确规定民营企业参与军工企业股份制改造的程度、领域以及参股比例；通过资产注入、政府采购、配套计划等方式以及税收、折旧、贷款等优惠政策，为军工企业股份制改造提供必要的政策扶持。通过深化军工企业管理体制改革，切实做到政企分开、政资分开，依靠政策扶持、法律保护和军品市场培育，使军工企业真正成为技术创新的投资主体、研发主体、决策主体、利益主体和风险主体。

　　四是加快军工产业管理制度创新。当前在我国军工产业发展中，既有市场机制不完善、市场竞争不完全、缺乏效率的问题，也有政府调控与监督管理职能不到位的问题。因此，必须加快推进军工产业管理制度创新。进一步调整和完善行业管理机构和体制框架，明确各部门之间的职责权限，理顺部门之间的关系；增强政府的规划、协调、监督和服务职能，主要是抓好军工产业发展的宏观总量和结构调节，综合运用计划手段、行政手段、法律手段和经济杠杆等对军工产业运行进行有效调控，并科学制定国防财政政策、军工产业政策、国防投资政策、军品贸易政策等，为军工产业转型提供良好的政策环境。此外，还要进一步理顺军工产业管理部门、军队和军工企业之间的关系。军队作为需求方，负责提出军事需求和武器装备发展总体规划；军工产业管理部门主要负责协调军事供给与需求的矛盾、确保武器装备研制生产任务的完成。二者在明确各自职能任务的基础上，各司其职，相互配合，搞好沟通与协调。军工产业管理部门要重点搞好行业管理、宏观管理、间接调控和服务保障，制定和完善军工产业发展的规划计划和法规政策，为军工企业生产经营创造良好的发展环境。

　　五是推进军工产业兼并重组和资本整合。随着世界经济形势的变化，军工产业结构必须发生相应的调整变化。军工产业结构的演变往往表现为新兴产业的迅速发展，而结构效益下降的衰退产业将逐步衰落直至被淘汰。尽管没有军工产业政策的支持，在市场力量作用下也能实现这一过程，但往往需要较长的时间，结果可能与预期目标相偏离。因此，军工产业结构调整需要产业政策的引导。在宏观上，通过税收减免、低息贷款等手段进行调节，加大兼并重组力度，浓缩精干军工主体。通过联合、收购、重组、股权置换等途径，大力发展核心产业和规模经济，提高产品的通用化、标准化和协作化程度，逐步由注重产品优势向提升产业优势转变；对于生产关键系统和核心配套产品等产品、工艺、资产相近的军工企业，进行跨地区、跨部门、跨行业、跨所有制的兼并重组，组建专业化的大型军工企业集团，以提高军工产业的集聚度；对于产品和工艺落后、效益极差、经营困难的军工企业，加快实施破产、兼并或重组，以达到精干军工主体、提高资源利用效率的目的。加大对军工产业基础能力建设的投入，实现以型号为主向加强基础能力与型号发展相结合的战略性转变；对符合军工产业政策和产业布局要求，有市场、有效益、有发展潜力的行业，提供无息或低息贷款，以引导资金向该行业流动，而对资源消耗大、低水平重复建设的行业，利用差别利率等手段予以限制；运用高新技术加大对衰退产业的技术改造力度，引导衰退产业有规则地收缩或退出，推动军工产业结构协调化发展、高度化演进。通过技术协作、并购重组等渠道，开展强强联合，培育自主创新能力强、具有明显竞争优势的大型军工骨干集团，形成由主承包商、分包商和零部件供应商组成的军工产业新体系，以实现规模经济、范围经济和学习经济效应。

　　三、增强资金风险意识和防范能力

　　资金是军工产业的物质基础和第一推动力，确保资金安全是军工产业又好又快发展的前提和基础。当前，随着经济环境的变化和资本市场的急剧动荡，军工产业的资金安全问题越来越突出。由于军工科研生产的复杂性，资金在时间和空间上暂时地和分散地形成相当部分的滞留与闲置。这些资金具有一定的增殖性，这种增殖性又是同风险性密切联系的。增殖性越大，资金风险也就越大。目前军工企业的资金运行中还存在诸多风险因素，部分资调机构逾期贷款占有一定比重，有的成为死账和呆账，但因其能经常创造新的信用，掩盖了其损失；有的为了追逐较高的利息，把钱存往非银行性质金融机构，或购买各种理财产品，加大了资金风险；存款生息动用预算资金，加上项目挤占预算资金，导致预算资金供应紧张。

　　为应对经济环境的变化和资本市场的急剧动荡，军工企业必须强化风险意识，制定防范对策和预案。一是充分利用金融环境发生的重大变化，在保证资金按时足额到位、防范风险的前提下，合理调控和调度资金，实现资金保值增值。二是建立军工产业运行风险基金，作为军工产业保障的预备队，留有必要的机动财力，以应对国际市场的不测风云。三是建立完善必要的防范制度和措施。可以考虑建立国际顾问制度，适当聘用优秀的外国律师、会计师等当顾问，利用他们熟悉外国法律、国际规则的优势，为军工产业化解可能发生的国际市场风险服务。四是整顿资金管理机构，严格界定资金活动范围。加强内部约束和自我控制，加强资金管理部门的互相制约，避免一些不规范行为可能引起的损失；完善相应的制度规定，对军工企业的资金存放要坚决制止求高收益、冒高风险的做法，增强抵御金融风险的能力，尽可能地堵住挪用资金进行非法金融谋利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