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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谷手记

    时间:2020-05-24 10:09:05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包临轩

    风暴眼

    风暴席卷而来的时候,飞沙走石,惊涛骇浪,那是震撼与撕裂的景象,而风暴眼却处于巨大的平静之中。

    那环状的“眼”中,气压极低,万籁俱寂,其中,却包含着惊人的张力和能量。仿佛发力前的坚忍,和爆发前夕的沉默。

    包括诗歌在内的真正的先锋艺术,无论是艺术家本人的精神世界,还是他最好的作品,是否也应该类似于这种状况?

    他轻轻地走路,小心翼翼,甚至怕踩死一只蚂蚁,而他确实也不想踩死任何一只蚂蚁。但是,这份谨小慎微,包含着大悲悯。如果他的作品能够呈现出来这些特质,人们会发现他的价值所在。如果,他至今还只是在酝酿、孕育着这一切,他陷入一个人的沉思,躲在自己的小小房间里反复推敲打磨,他有非常好的、几乎是独到的思想要表达给这个世界,可是一直找不到最佳的实现途径和方式,那他就只能踯躅独行。他面容憔悴,心绪烦乱,寝食难安,辗转反侧,像一个不合时宜的病人。但是,假如没有找到让思想落地生根光芒四射的灯塔,那他就只能长久地处于一种灰色甚至黑暗之中,像茫茫暗夜中无际的海面,只有波涛的声响,无法找到方向。而这样的日子,像是没有期限的苦役,看不到尽头。但是,他将一直寻觅下去。

    甚至也还有另一种情况发生,灯塔终于亮起来了,像众多的礁石点化了其中之一,使其获得了灵性。然而,海面过于辽阔,寻找航标灯的轮船实在稀少,它们不是经常出现,一年当中,甚至好多年,才会偶有经过。仿佛他们不是在张望、寻找和渴望着灯塔,倒是灯塔在苦苦等待着轮船,等待着海面上出现悄然移动的目标,然后有船舷上的亮光打出来,与灯塔形成呼应,一次短暂的交汇。

    但是更多的时候,灯塔是寂寞的,它的光亮不过是小小的烛火,是一片大水中微弱的星光,当夜幕和海面连为一体的时候,它是天上遥远的星群无法望见的失散的兄弟,仿佛一个无家可归者。

    但是它注定要这样亮着,等待和召唤着那些渴望着温暖、安慰、信心和方向的几近迷途的疲累的航船,慢慢出现在寂寥的海平线上。

    然而在此之前,这些都是不可预知的,谁能预测奇迹呢?建造灯塔者,必须一个人躬着腰身,默默劳作。如果海是喧嚣的,他则内心平静,这平静不是别的,不是一无所有的空无,而是对海的精魂的无休止的吸纳,是对海的更强大的内在呼应,如果他发出浓缩已久的心底的吼声,海的声音要么弱下去,要么更加狂暴。然而,这样的时刻,是否能够到来,或者何时到来,谁又能拿出时间表来呢?

    处于风暴眼中,是无可选择的选择,是宿命中的宿命。让无所不在的风暴登陆任何港口,任何城镇,它在摧毁一切的同时,正在刷新大地和天空的陈迹,让一切从头来过。但是,这其中裹挟着多少残骸与尘埃,撕碎了多少歌哭与血泪,被高高抛起又重重摔落的汽车、房屋和动物以及人,轻微而渺小。在风暴眼中,你看见这一切,你只有凝望和颤抖,即使有呼号,也无法被风暴本身所倾听,风暴是不肯倾听的,它只有肆虐,踏着一个不变的节奏劲舞,它源于其自身的盲目力量,是无法阻止的,它也不打算止住自己的一腔豪情。豪情,使它沉醉,也使它沉睡,它是在酣睡中舞蹈。

    你在风暴眼中,从最初的惶恐、迷茫和惊惧中,慢慢获得了沉静的力量。看见了什么,却像一无所见;听见了什么,又像一无所闻。你似一个愚钝的人,又像一个智者。如果你找到了一个坚固的精神掩体,请告诉迷惑无助的人们,风暴的衰减,在它怒气消尽之后,终将到来,它的發作有着不变的周期,你要描摹这条曲线。这条抛物线,它下落的速度一如它升腾的汹涌,就像大海的潮汐。

    你在风暴眼中,得以打量风暴,如同洞若观火,你将以某种超然的情态,陈述风暴所经之处的狼藉和废墟,你也将划出它席卷势力的最终边界,它的所及之处可谓辽远,然而终究有未抵达之处,而那未达之地,同样甚至更是另一片辽阔的疆域,那里,风和日丽,云淡天高。其实,它们像站在远处环绕着风暴之地的观察者,遥看一匹脱缰野马张扬着四蹄和灰色的鬃毛。

    当风暴垂落了黑色的神一样的翅膀,中断了它那似乎不可一世的旅程,你所处于的风暴眼,也掀翻了看不见的界碑,解除了铠甲,化为一片水草丰茂的低地,而那其中,涵养了多少花鸟虫鱼的歌唱啊!

    你风暴眼中的艺术,或许正是那奏鸣的一个分部。

    鸽  群

    养鸽人是个中年男子,蹲在水泥地上,眼睛望着地面,一言不发。

    他已不再落泪,相反,他的眼睛是干涩的,面对数百只躺在地上被莫名毒死的鸽子。这样的事件,已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动机无法猜测,得罪谁了呢?有人非要吃鸽子肉?不当的喂食?都有可能,但是从未得到证实。警方不予立案,理由:这不过是些琐碎的鸟虫之事罢了,又不是人命关天。他们不明白,鸟命也关乎天。

    这些经常在教堂广场起起落落的鸽子,其实是广场风景的一部分。

    失去了鸽群的广场,总是少了些生气。

    但是谁会留意这些呢?除了养鸽人,除了当地一两家媒体的零星报道,生活一切如常,激不起涟漪,更无法形成公共话题。可是我一直在心中默想着这些鸽子,每次从广场走过,都要想起。现在,一些日子过去了,又有鸽子飞临这里,一大群游人又围拢上来。这些新来的鸽子,取代了原来的那些。在游人看来,一切如常,风景如旧,仿佛这是同一群鸽子。然而,我为这些新来的鸽子捏把汗。

    生生死死,寂灭与轮回,原本是世间法则,何况同样难逃这一宿命陷阱的似乎是这些不足道哉的鸽子。但是,它们并非微不足道。鸽子,这个城市生灵的重要一员,城市上空飞翔的风景,是构成城市景观的灵性部分。我记得一位女作家把上海弄堂的灰黑色的屋脊比喻成一排一排的鸽子,我当时就想,那是你们上海的灰鸽子,是无生气的“鸽子”,而我们的鸽子,却白如雪,几乎可以和雪花融为一体。它的飞翔,它的起落,是人们视野里的重大事件,虽然,有的人尚未意识到。

    不止如此,鸽子在我心目中,还是城市精神一个微弱的象征。在钢铁水泥的巨大掩体里,在机动车堆积如山的大大小小的街区,这些偶然一见的、零星出现的鸽子,会带给我们一丝惊喜,和内心发出的一声轻叹。在北方寒冷孤寂的冬日户外空地上,鸽子是离人最近的精致的生灵,它是安静的。它觅食、啄食的动作是优雅和轻柔的,虽然其中包含着对人的些许距离感,以及一点点防范之心,但是那份怯生生和犹豫,也分明隐含着与人亲近的愿望。这和灰色的麻雀似乎有着很大的不同,麻雀叽叽喳喳,欢呼雀跃,但你却总会在不知不觉间忽略它们。但是鸽子,无论一只、两只,还是一群,你总会被它或它们所深深吸引,你无法轻易挪开自己的目光。

    或许,鸽子是袖珍版的天鹅,虽然身躯娇小,却跳动着一颗堪与天鹅媲美的心。天鹅是很难见到的,它因罕见而成为传奇和神话。而鸽子,似乎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天鹅的替代物,它比天鹅更令人亲近,更贴近实实在在的人生,在雾霾沉沉的混浊尘世,它给你带来的慰藉,令你可以忍受呼吸困难的日子。或许,鸽子就是远在天边的天鹅的使者和友伴,传递着与天鹅心脉相通的天堂之音。

    惨遭屠戮的鸽子,凋零的羽毛灵魂一样舞于空中,直至消失于无。然而,还会有新来的鸽子,但是你无法准确预测它们到来的时辰,除非你特意来到教堂广场这样几个有限的地方。

    城市的高层住宅不是被称为鸽子笼吗?这真是一个贴切的说法。从比例上来看,都市人居,便是鸽子笼的放大,每个进进出出的人,也像鸽子,满世界游走觅食。但是人应该更羡慕鸽子,因为后者拥有一双随时可以打开的翅膀,只要愿意,它随时可以盘旋而起,浏览一个更加高远的世界。而双足锁于地面的你,只能在地上向高处拼命仰望,有时却什么也看不见。

    然而鸽子,分明是眷恋人间的,所以它总是不会飞得太高太远,它不会绝尘而去,在它的心目中,人类是它最依恋不舍的朋友。然而,在这个城市,却有人毒杀它,这一定令它迷惑不解,它至死也无法找到答案。

    那些追求纯粹的画家、音乐家和诗人,与城市的鸽群何其相似。当艺术家介入世界的时候,你的言说和表达方式,只能是温柔的,即使你有时采取了呐喊和激越的风格,但是你的心地和底色,却永远如鸽子般柔弱,如鸽子般明媚。我多么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够了解这一点。当我看到广场边上那一排坐在马扎上的街头画家时,鸽群就环绕在他们周围,我觉得他们和它们是一体的,同是柔美的生灵,他们和它们交相辉映,构成了一个城市精神生活最灵性最直观的部分,闪耀着天使的光辉。

    这些街头画家,每天与鸽群为伍。和鸽子一样,不知道从城市的哪一个角落飞出来,晚上,又去哪一座小小的鸽子笼里栖身?我们看到的景象,是他们带着马扎和画架,无声地出现在广场,静静地坐下来,他们的眼睛明亮而清澈,映照着早晨和每一个路过的人,他的画笔,随时为你准备着,他的眼睛,已经看到了你所看不到的美妙。

    而这时,雪白的鸽群从教堂顶端扑落下来,在他们的脚边,走来走去。

    白蜡烛

    走过城市一片白桦林,心头的喜悦和快慰,其实不堪风折。

    这些年,不管是真是假,不管是否扭曲,城市在肆意铺陈着它们所谓的景观化、园林化,高档楼盘因其商业考虑也是设法模拟一点大自然的气息。这时候,白桦林作为一种应景之物,便很令人“惊喜”地出现在城里人的视野之中,出现在刚刚落成的公园一角,甚至出现在宽阔的新修好的马路边上。

    但是,心里总免不了担心和忧虑,今天你看到的白桦林,完全可能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围挡的护板,是进驻的施工人员,或者,干脆就是夷为平地,连一片叶子都不剩。这种情况,已经出现很多次了。

    城市的白桦林是我们都市风景中的奢侈品,在今天这样一个仅仅将其视为点缀、卖点和道具的时代,所有的疑虑都不是多余的。所以,有当代诗人这样描述都市里的白桦们:“挺立着,像一根根白蜡烛/默守着一份淡寂与沉静”。说它们是白蜡烛,这个比喻几乎不是比喻,而是道出了白桦林在现代情景中的可悲角色和命运。因为白桦林自身不是目的,它們的被移栽,一如它们的被砍伐,都是在利益追逐者一念之间,在其处心积虑的打算之中。所以,它们不是树木,而是蜡烛。它站在城市的某处,也许是风景,也许是牺牲前的待刑之生灵。

    在我的心中,白桦林似乎永远活在19世纪,而与21世纪关联甚少。它们活在叶赛宁的诗歌之中,活在俄罗斯的大地和油画里。当我走进深山老林,看到白桦树的身影的时候,我想到的是女作家迟子建笔下的兴安岭上的意象,想到的是歌手朴树在舞台上对它的独自咏叹。

    所以,真实的白桦林出现在我的眼前的时候,我总感觉是不真实的。这种不真实极大地困扰着我的感觉,我觉得白桦林这样的优雅树种,实在是文学天堂中下凡的仙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一下子消失,只有当它们出现在作家笔下,出现在绘画和摄影作品中,我才觉得这些地方才是它们真正的栖身之所。任何物理空间对它们而言,都是偶然的,也是包含着危险的,是险象环生的。而今,它们竟出现在更不靠谱的都市之中。城市可是怀着各种思虑的、什么样的人都有的,而且你又无法分辨他们,他们的面孔是模糊不清的。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它们一定会陷入恐惧和绝望之中。谁会出手护佑它们呢?

    然而,在城市诞生之前,这里可能本来就是白桦林的领地,这里本来就是它们的故地和乐园,而不是作为后来者的我们的,和城市的。那时,它们自由地生长,它们自身就是目的,风霜雨雪是它们的伙伴,折断也好,老去也罢,那都是它们自身生活的一部分,正如人的生老病死,正如世间万物晨昏之间的新陈代谢。

    但是如今,它们被人为地从远处拖到这陌生的地方,只是为了满足城里人三心二意的一瞥吗?只是为了成为他们的一道可有可无的风景吗?它们此时注定只能默默怀想遥远的山林,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我常常在这一片白桦林里驻足良久,我是希望尽可能和它们在一起多呆一会儿。这时,我的心也是这样一棵白桦树,我是它们的同类,而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旁观者,一个百无一用的看客。

    白桦的洁白和挺拔,其实不只是白衣少女的亭亭玉立,尤其当她被置于城市的时候,她的洁白似乎是历经烟尘而失尽了血色,那是白色蜡烛因燃烧着晶莹的心而凝固的泪。她的挺拔,可能更多的是要冲向天空的自由精神的灵动,而不是一种坚强,不然,为什么她让我们感到了一份孱弱和怜惜?我想,她在远离人间的崇山峻岭之中,那伸向蓝色天宇的枝干是多么洁净而又自由自在啊!

    白桦,这树中的女子,在混交林中,她以自己的纯洁和婀娜,从松林、杨树、榆树和灌木所形成的浓淡不一的绿色团雾里脱颖而出,像一脉雪!而作为纯林独处时,带给你的,又是冰清玉洁式的一派清凉爽气。

    而现在,白桦树能否以自己净化般的洁白、挺拔和隽永,冲破都市水泥、汽车尾气和叵测的世道人心的重重围困呢?这一根根高挑着的白色蜡烛,秉天地之灵气,指向蓝天。

    她若倒下,或许天地终将为之坍塌。

    责任编辑  韦健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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