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词坛独树一帜的词人

【摘 要】 李清照的词作所表现出的风采，在宋代词坛上独树一帜，其咏物、写景、感怀，思辩色彩以及论著《词论》作词标准，与词人一生的三个阶段的现实生活环境密不可分，其词作的创作特点和艺术特色，是对中国文学史上影响和贡献所在。

【关键词】 李清照；词作；创作特点；艺术特色

在中国古典文学灿若繁星的作家中，李清照的出现为人们所仰慕和敬佩，她学识渊博，才华出众，工于诗词，长于文赋，并精通韵律，善于书画，成为中国文学史上一颗放射着奇光异彩的明星。

一、词作在创作风格上别具特征

李清照在我国宋代词坛上是一位多才多艺的作家，她不仅是一位擅长词诗写作的词人，而且也是一位词论家。她在总结自己词作实践的基础上，联系唐朝至宋朝词作家创作上的得失与自己词作的倾向，写出一部在内容上具有深远价值的著作《词论》。《词论》对宋代以前词作家的作品进行了点评，指出其成功与瑕疵所在，通过总结与归纳，并把它提升为理论，指出词与诗的不同之处的区别，特别强调“词别是一家”的独特见解，词人首次提出了词在创作中的五大标准：即协律、铺叙、重典、情致、故实的著名论断。

我们把李清照的词进行前期和后期比较，词人前期生活是宁静而风和日丽，爱情和事业的美满，是她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词作的源泉；随着靖康之变（1526年），她的生活发生了急剧地改变，她在艰难处境中忍受着来自封建礼教的迫害，开始进入凄凉冷雨的生涯，她的词作创意进入现实主义时期。从对比分析中我们发现，她的词作在语言上清新自然，内容上极富表现力，其创作标准大体上按照她的《词论》创作理论，早期以词歌咏自然和生活，表现理想为主，中年以抒写离愁别绪的闺怨词为主，晚年以抒写国家之恨和兴亡之感，分为三个具有特色的创作阶段。

李清照的作品颇多，但是流传下来的却很少，如今我们能看到的作品有词46首、诗19首、文章6篇（散文两篇、论文两篇、书信、骈赋各一篇）还有残篇断句若干。在李清照的词、诗、文章等各类作品中，其词作品最为出色，而且历代文人称颂最多的也是她的词作。从内容上看，大致分三个人生阶段和不同内容的三个类别。

（一）写于早年的词以事景情为主，大部分是歌咏自然、歌咏生活，表现理想的

这类词大半写于年轻之时。青少年时代的李清照是一个性格活泼开朗的女子，热爱生活的她不把自己生活圈子局限在闺房绣楼之中，而是走出重门深院，投入大自然的怀抱之中，《如梦令》一词集中地表现了她热爱自然、热爱生活的情怀，这首小令虽然仅仅只有33个字，但叙述却十分完整，开篇以“常记”二字为总领，既表明所叙是一件时常引起词人回忆的往事，又十分自然地引出对事件的叙述。词中在完整曲折却又简约地叙述中交和着画面的描绘，而且随着事件的发展，画面的展现，主人公感情也起伏跌宕地流露出来了。词中将事、景、情有机地结合起来，融为一体，意境开阔，形象生动。这首词中，内容上将协律、铺叙、情致创作方法在词的字里行间中运用得淋漓尽致，我们可以看到李清照青年时代善于托情于事，寓情于景地创造艺术境界的才能。

《渔家傲》一词是她青少年时期闺阁才媛，知书识礼的杰作，她通过瑰丽的想象，表现自己的生活意志和愿望，对美好理想的追求及在逆境中积极进取的精神的杰作，其内容健康、格调昂奋，充满着蓬勃向上的力量。例如，雪里己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姣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共赏金樽沉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李清照写这首词时，正值豆蔻年华，其父居官，她新婚嫁贵公子赵明诚，家庭各方面境况优越，词中洋溢着在无忧无虑的生活中而表现的青年的喜悦和高昂的自信。词的上片写梅的丰神雅韵，写梅花有令人陶醉的“香脸”，让人倾倒的娇羞旖旎之态，高雅洁净，如同浴出新妆的“玉人”；下片写大自然中的日夜赏梅，人对梅的偏爱。造化似乎对梅偏爱有加，使其在寒冬卓然挺立，独领风骚，花好“月玲珑”。表达出李清照对婚姻幸福美好生活的惬意，可谓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美并俱。读后使人有一种清新振作之感。

除此类词之外，李清照另一些歌咏自然风光，抒写生活理想的词篇，带有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并显现出豪放的风格。《怨王孙》一词，在写景咏物之中抒发了自己热爱自然、热爱生活的情怀，表现了美好的理想情感和青春活力。词中词人铺叙、情致、故实创作方法在词作的内容上巧妙地综合运用，并以拟人化的手法进行移情——自然景物被赋予人的感情，这种创作手法不但将词人的主观感受注入了外界客观景物之中，使人与物达到了心交神会的境界，而且使得艺术形象活脱逼真，画面亲切生动，具有很强的艺术魅力。

（二）写于婚后和中年时期的词，以抒写离愁别绪的闺怨内容为主

在李清照的现存词作中，比重较大的为抒写离愁别绪的闺怨词，这类词内容多愁善感，同其它词相比比较狭隘，但感情真挚，内容真实健康，其特点是较为柔弱低回，格调婉约细腻，而且悱恻缠绵。这类词中，她巧妙运用《词论》中所强调的铺叙、重典、情致和故实的词作标准进行词作。词作中表现离愁别绪，内容大多数反映当时生活境遇和思想感情，《一剪梅》、《醉花阴》是这一类词的代表作。《一剪梅》词作中把夫妻的相思深情被描写得极为细腻委婉，真切动人；《醉花阴》这篇词作中，作者不去一般地抒写闺愁，而是通过离愁对闺人身心的折磨，写出离愁之深之重。

闺怨词中，还有一些事托物言情或托事言情的词作，象《多丽》、《玉楼春》、《满庭芳》、《行香子》等，这类词，把借歌咏梅花、菊花，式描述牛郎织女故事，把所咏之物、所托之事与抒情主人公的形象融入一体，借着对物和事的咏叹婉转表达出离愁别绪。例如《多丽》一词，作者在反复地赞菊、惜菊、叹菊中，将自己的哀愁闺怨曲折地道了出来。

（三）晚年词作以抒写国家之恨和兴亡感为主要内容

晚年，李清照身处内忧外患，混乱不堪的时代，她在遭受母丧、夫亡，举目河山之异等一连串打击之后，凄苦无依，这一时期的乱世生活，其悲愤国事，怀念丈夫，部分思乡愁绪涌入笔下，但是李清照具有强烈的爱国热情，当她看到国是日非，山河残破、朝廷不思收复中原，她更忧心如焚，在抚今思昔之中，她的词作内容上大多抒发了国家之恨和兴亡之感，《菩萨蛮》、《添字采桑子》、《蝶恋花》、《武陵春》、《清平乐》、《转调满庭芳》、《临江仙》、《新荷叶》等是抒写国家之思的词作。其中《永遇乐》这首元宵词是李清照的晚年的名作。

《永遇乐》这首词抒写作者在国破家亡后的身世感受，词从景起，上片就景写情委婉含蓄，饱含作者深沉的国家之痛与身世之感，接着，开曾承“元宵佳节”作近一层的抒写，下片以“中州盛日”引到对过去生活的回忆，作者在字里行间将《词论》创作标准协律、铺叙、重典、情致、故实有机的结合起来，通过今昔对比，让浓重极悲痛的内心委曲而深细地表现出来，全词情景高俱，情因景生，今昔对比，自身与他人对照情景鲜明，形象深刻，并用一些寻常的词句入词，娓娓叙来，含蓄委婉，悲苦凄清，作者身世之感，国家之悲得到了统一的、深刻的艺术表达。李清照这首词具有高度的思想艺术成就和强烈的艺术感染力量。

纵观李清照词作，通过对比和分析，我们可以看出李清照出生书香门第之家，在一个文字空气浓厚的家庭所受到的教育决非一般将诗书文墨当做生活点缀的大家闺秀所能相提并论，环境的耳濡目染，使她幼年即通文墨，加之她从小聪慧颖悟，才华过人，成为一个多才多艺的女作家。但是，从内容上总体来看，她是局限在个人生活的天地里，她的词抒发了个人的喜、苦、愁、悲和理想，反映了她的内心世界，概括地表现了她的人生道路，我们不难从中发现一个有着才华抱负和理想才女在寂寞深闺和萧条庭院是怎样消其青春年华，又仿佛看到封建的生活准则和狭隘的生活天地，如何将词人从一个活泼开朗的纯洁少女变成一个多愁善感郁郁寡欢的妇女。同时，我们又发现，随着国家之恨和兴亡之感，她在流离失所和愁苦不堪中结束了自己的一生，掩卷深思，它让人强烈地感到封建社会对一个绝代才华的女子精神压迫。通过这些，能够启迪着我们去认识个人命运和国家命运、社会制度、时代生活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她能帮助我们从更深的层面去认识封建社会的病态和罪恶。

当然，我们还应该看到，李清照的词在思想上有着明显的局限性，重大的社会历史主题，反映人民群众痛苦生活的内容，词作少有涉及，所以，词中往往出现在内容的单薄、调子的低沉、感情上的相对柔弱，这是词作内容的逊色之处，但是观其全词，李清照的词作在当时的封建社会制度下，其创作风格与其他文人相比显得别具一格，其艺术成就是比较高的。

二、词的创作中具有独特的艺术特色

李清照以自己的才华和勤奋，创作出了许多优秀作品，她的诗词作品为我国的文学艺术宝库增添了宝贵的财富，她的艺术成就为历代评论家盛赞不已。宋代赵卫彦在《云麓漫钞》中说：“李氏自号易安居士，赵明诚德夫之室，李文淑女、有才思、文章落纸，人争传之，人词多脍炙人口，已版行于世。”明代杨慎在《词品》中称赞道：“宋人中填词，李易安亦称冠绝，当与秦观、黄庭坚争雄，不独雄于闺阁也。”清人陈世焜对李清照诗词创作的艺术特色更是进行了赞许，他在《云韶集》中说：“李易安词风神气格，冠绝一时，直欲与白石苍仙相鼓吹。妇人能词者，代有其人，未有如易安之空绝前后者”。

纵观李清照诗词，我们把李清照的诗词进行前后的比较分析，总结她的诗词创作的艺术特色，从中发现她的艺术成就与她善于以独特的艺术手法塑造鲜明生动的艺术形象，善于通过情景交融的描绘开拓动人的艺术境界，以及善于从自然清新、明白如话的语言入词密不可分。

（一）李清照善于用独特的艺术手法塑造鲜明生动的艺术

形象

大凡感人之作，无一不是用鲜明生动的艺术形象使艺术生命力葆其永恒。李清照的诗词内容受到人们的喜爱和赞赏，其主要原因正是由于用独特的艺术手法塑造出了一系列鲜明生动的艺术形象。

在抒情诗词中，因为受篇幅和固定词调的限制，形象的塑造往往受到许多客观条件的制约，许多方面出现了一些狭窄的范围。而李清照却始终把艺术形象的创造放于主导地位，作品中极少出现直抒胸臆之笔，大多是通过成功的形象塑造展示生活画面，从而抒发思想感情。

我们从李清照塑造的艺术形象中发现，许多作品主要靠准确传神的特征点染，如因画之写意，抓住事物特征进行渲染，将形象产生其中。正因为如此，她创作中的妇女形象大都有其鲜明的性格。例如：《点绛唇》、《浣溪沙》、《如梦令》，以及《减字木兰花》、《念奴娇》、《凤凰台上忆吹箫》、《怨王孙》等作品诗词中那些风姿各具，仪态万千的妇女形象，都带着她们独有的性格特征，每当读其作品，使我们如闻其声，如见其人，仿佛看到了作品中人物的真实生活，看到了其内在的灵魂。

李清照作品中自然景物形象与生活物景形象，也是特征鲜明、形神兼备。在她的词作中，客观存在的景和物都是些活生生的、独特的艺术形象。例如，她笔下的海棠绝不是别人笔下的海棠，而是“绿肥红瘦”的海棠，她笔下的落花也绝不是别人笔下的落花，而是“拥红堆雪”的落花。不仅如此，李清照还将各种艺术门类，让绘画、音乐的表现手段都集中运用到诗词艺术形象的塑造中来，她通过不同的线条而勾勒的各种形态。例如：“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就是用大笔泼墨挥洒出的一幅云蒸霞蔚的壮观景象。“临商阁，乱山平野烟光薄”，用粗犷的线条，绘出了一幅萧条萧瑟的秋色图。由于李清照塑造的艺术形象在形、神、声、色等方面都具有鲜明的个性特色，所以，这些艺术形象大多有立体感和生命力，读者每当读其作品，读后掩卷深思，更觉活脱逼真。除此之外，李清照在作品中塑造形象的另一个特点是化虚为实，以情造景。例如，她的传世之作《声声慢》就是将抽象的内心感受变为可见、可触的艺术形象，创作中先从日常生活琐事入词，以自然的白描手法，以大量的选字加强感情的渲染，刻画了一个暮年萧索、孤苦无依，抑郁不平的女词人形象，体现出动乱时代的某些受压抑的中层妇女的悲苦命运。与思想情绪，从而使这首词获得较为深广的社会意义。

（二）李清照善于通过情景交融的描绘开拓动人的艺术境

界

在李清照的许多作品中，她运用情景交融的手法，从而创造了多种多样优美动人的艺术境界。《浣溪沙》这首词，虽然是一篇抒写闺愁之作，但全篇却设有出现一个“愁”字，它将之愁渗透在景物描写之中，并通过画面而层层展现出来。

李清照的作品中艺术表现力的成功，还在于意境上的开拓上。不论思想感情如何，她都能够通过一种相应的艺术境界恰当地显示和表现出来，即使是表现那些相近的思想感情，她创造的艺术境界也是各有特色的。例如：《孤雁儿》、《武陵春》、《清平乐》就是在意境的成功创造上，而将各种境界表现得独具特色，从而将复杂的思想感情鲜明动人地展示在人们面前。

《武陵春》开头写景写情，通过景情的有机结合，而突出刻画出词人触景伤情，并以层层抒写转折和典型细节刻画，从而深刻地表达了词人的身世之感和家国之痛，但悲伤而不颓废，沉痛而不绝望，表现出徐缓顿挫，回荡不尽的艺术风格。

（三）李清照善于以自然清新，明白如话的语言入词

李清照语言的一个明显特征就是以口语入词，她词作中许多语汇，都来自当时人们的头上的活的语言，它带着新鲜的生活露珠和生动朴素的气息。例如：“莲子已成荷叶老，清露洗。”“春到帐门春草青，汇梅些子破，未开匀”等语言就是用通俗质朴的口语对景物进行线描式的勾勒。正如清代彭孙遹在《金粟词话》中说：“皆用浅俗之语，发清新之思”。词意并之，闺情绝调。

李清照常常根据塑造形象，抒情表意的需要，把口语、俗语进行一番创新。从而创造出许多清新自然精妙绝伦的句子。《声声慢》开头的句子，连下的十四个选字，开篇七组叠字既有声韵之美，而且内涵丰富，又有连贯意脉，不仅概括了李清照在词中遣词造句上极具独创性，她在吸收民间传统文学的优秀语言的基础上，通过锻化和提炼，创造了优美而富于个性化的语言。例如：她笔下的花树是“绿肥红瘦”、“笑柳娇花”、“人比黄花瘦”等语言显示了极高的艺术造诣。同时她在词作中，用语贴切、清丽，音律节奏具有特点。她常常根据塑造形象抒情表意的需要把口语、俗语进行一番创新从而创造出许多清新自然，优美精巧的句子。例如：《声声慢》开头的句子连下的十四个迭字。《声声慢》全词在自然景物的白描中加上自身浓重的感情色彩，使客观环境和内在情感融合多织，创造了鲜明的个性抒物的复杂的内心世界，细致入微地表现出来，并以之直贯全词，作者在排遣她的内心苦闷时很自然地将主观感受和自然界的变化紧密地关联了起来。

全词从日常生活琐事入词，用白描的手法，以迭字而加强感情的多彩，从而刻画了一个抑郁不平的女词人的形象，它不仅反映当时社会的动乱，而且表达了在动乱的时代下妇女的悲苦命运和思想情绪，词中清新自然，含蓄委婉，时而幽咽急促，时而哀怨激越，它清新自然，含蓄委婉，是李清照后期词风的代表作。

社会状况及作者的处境悲凉，又在形式上造成了层层加重回环转折，抑郁顿挫的效果，语意并工，给人以内容形式和谐统一的美感。

李清照在塑造形象，开创意境，运用语言等方面所表现出的特色，形成了她独特的艺术风格。即：情真意切，含蓄酝籍，细腻委婉，清新自然，她被后代的评论家推为婉约派的正宗。文学评论家王士稹在《花草蒙拾》就曾指出：婉约以易安为写，豪放惟幼安称首。“

李清照词作的语言有着自己独特的风格，它不事塗饰，不假雕琢，自然清新，是与她摄取的语言特色和运用语言的手法密不可分，纵观她的《词论》，对词的题材，表现手法，艺术风格提出了独有的见解。并通过实际创作及其艺术手法淋漓尽致得到独到的运用。

当然，李清照的作品在艺术上也有不足，她的诗比词来大有逊色之处，除了形象不够鲜明，结构不够严谨以外，其语言也不够自然清新。如：在《浯溪中兴颂诗和张文潜》、《上枢密韩公、工部尚书胡工诗》等作品，通篇典故较多，文字生沾，较为艰深，但是从总体来看，李清照的诗词艺术是精湛高妙而成功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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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胡云翼.宋词研究[M].济南：济南出版社，1995

③王廷梯.李清照评传[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2

④章培恒，骆玉明.中国文学史[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98

⑤沈家庄.宋词三百首[M].桂林：漓江出版社，2003

[作者简介]韩陆山（1956—），男，陕西商州人，兰州文理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文学和传播学教学与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