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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尔施塔特镇:也非舶来,也非山寨

    时间:2020-04-04 07:55:55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哈尔施塔特名字中的“Hall”可能源自古克尔特语的“盐”。在欧洲大陆上,波罗的海南岸是泥岸,涨潮退潮之间海岸线相距常达数公里,不适宜晒制海盐。德国、波兰虽然都有规模巨大的岩盐矿床,但深埋地下,不易开采。所以古代欧洲的食盐基本上都是在地中海地区生产,从意大利翻越阿尔卑斯山,经奥地利西部通往德国和欧洲大陆中北部。萨尔茨堡便在这条“盐路”上,原意就是“盐路上的城堡”。

    哈尔施塔特镇,一个由古老的盐矿衍生而来的村落,有什么可山寨的呢?

    首先我要说,今天的我们有些愧对“China”这个词。关于现代英语中“China”一词的起源有五种说法:一说是,来源于波斯语的“Cini、Cinistan”,意为光明之国;一说是,来源于古印度梵语的“Cina”,原意为智巧;一说是,来源于希腊语和拉丁语中“Seres”,意为丝绸;一说是,来源于古罗马时期的“Cin”,即当时中国的自称“秦”;一说是昌南的音译,即景德镇,为瓷器的代称。无论是哪种说法,都伴随着中华文明的声名远播,也说明我们祖上的确阔过。

    在公元前5世纪中叶,希腊的帕特农神庙内有一座女神像,身着透明长衣,质料柔软,有学者认为这种细薄的衣料是亚麻,但更多的考古学家认定,这种极细的纤维就是出产于中国的丝绸。在古代罗马,丝绸制的服装就已成为当时贵族们的高雅时髦装束,按黄金论价。罗马帝国因进口丝绸流失了大量的黄金,曾经有“丝绸西行”、“黄金东流”的说法。提庇留大帝曾下令禁止男子穿绸衣,以遏制奢侈之风。哲学家们把对丝绸的狂热当成是西罗马帝国衰亡的象征。丝绸在西方的流行历经千年,到1851年英国举办首届世界博览会时,浙江商人徐荣村选送的“荣记湖丝”,一举获得维多利亚女王亲自颁发的金奖,成为中国第一个获得国际大奖的民族工业品牌。

    而“瓷”的史话,开自汉唐,历经宋元,盛及明清。尽管早在商代,就有原始青瓷出现了。同丝绸一样,瓷器在西方上流社会的价值,堪称“白色的金子”。陶瓷自宋朝起,就开始向欧洲和南洋诸国输出。到了明朝,陶瓷的制造工艺和艺术水平已在世界上独占鳌头。而据估计,在清朝雍正年问,约有2500万件中国瓷器运往瑞典,统称“外销瓷”。这些外销瓷的风格和题材多按外国人的喜好来定制,在形式上,亦有迎合欧洲人饮食起居习惯的创新,比如接胡子渣的剃须盘,暖汤的温盘,喝水的马克杯等等。

    由此看来,“China”这个词,自古就是与丝绸贸易的盛况和中国瓷器的精致联系在一起的。“丝绸之路”这一学术名词在19世纪由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Ferdinand yon Richthofen)提出,德语民族素有以主要货物命名“商贸之路”的传统,比如“琥珀之路”、“盐路”。不幸的是,我们因此露尽了富。当鸦片撬开了国门,这个野蛮的“外来文化横的切入”(柏杨语),震荡了中国几千年的酱缸,把中国人的骄傲震得荡然无存。我们在黑乎乎的酱缸中摸爬滚打了一个世纪,出来就看见佛罗伦萨的小贩们守着五颜六色的皮制品,对我们摆摆手,急急忙忙地撇清:“not made in China”(非山寨品)。

    风水轮流转。我们被打劫得家徒四壁,接着就被描述为不尊重科学,也不重视技术的现代野蛮人。璀璨的中华文明对世界的影响,在很多时候被刻意忽略掉。于是有人以行西方之制、穿西式之服、吃西式之餐、用西式之具、住西式之屋为荣。

    我一觉醒来,还是不甘心,这个哈尔施塔特镇有什么可山寨的?

    我沿着湖边漫步,心想,大概是为了异国情调吧。

    起初关于“异国情调”的讨论是放在伏尔泰宏大的世界史观框架下的,异国情调是与历史相对的观念,超出本国一脉相承的历史之外,才存在所谓的异国情调。伏尔泰被誉为第一位现代的历史学家,他创立了对所有文化历史研究的方法,而不论它们与希腊——罗马的关系如何。伏尔泰对一般文化的历史进步非常关心,正因为如此,他也被看作是把艺术视为国家发展重要方面的第—人。古希腊哲人并不关心历史,他们关心的是“用数学来表达永恒不变的事物,或者由诗歌提炼出具有普遍意义的判断”,而不是历史中所展示的短暂变化的时间和空间关系。在这种不由具体事件支撑的历史观中,中世纪显然是黑暗的,西方之外的世界显然是荒蛮的。但伏尔泰的著作《风俗论》却提出(1751-1754),自然的特性,主要在于变化而非恒定。伏尔泰把文章三分之一的篇幅献给了中世纪,批判了宗教的不可知论,论述了欧洲制度的连续性;又把整个人类文明纳入世界文化史中,阐述了对东方的新看法,打破了“欧洲中心”的史观。这都是伏尔泰认定的“进步”:前者属于传承的范畴,是渐变;后者属于新颖的范畴,是突变。同时期的思想家,辩称东方曾有过的文化在许多方面都胜过当时的欧洲社会。这种比较实际上提示出任何两段文明间都有“相对”之分别,也有“进化”之可能,它们的结合摧毁了对绝对与永恒价值的信仰。而从维特鲁威开始,古典主义建筑的全部概念就是建立在这种信仰之上。

    历史是进化的,异国情调是相对的。

    在这种思潮的影响下,18世纪中叶开始在园林建筑中重现异国情调就非常自然了,比如威廉·钱伯斯(William Chambers)在伦敦郊外设计的丘园。钱伯斯多次到访中国,在广州时钱伯斯在建筑方面只能算是一个业余爱好者,他当时的身份是瑞典东印度公司的押货员。1757年,钱伯斯出版了《中国建筑、家具、服饰、机械和生活用具的设计》一书,这本小册子在英国乃至欧洲社会大受欢迎。钱伯斯尤其欣赏中国园林的非对称布局,认为中国人在造园方面的品味很高。他在丘园的绿地上,点缀了一些鲜艳的花卉,与旁边的参天古木相映成趣。他还在园中建造了一座中国式的孔庙和八角塔,塔上装饰了80条龙。但钱伯斯同时也认为,“他们(中国人)仅仅相对于邻国是聪明伟大的,绝没有拿他们与我们(欧洲)世界的古人、今人相比较的意思。”

    对东方的兴趣不仅限于中国,到19世纪中叶以前,许多欧洲的别墅都采用来自印度或远东其他古迹的纹样来装饰。美国也有意漠视欧洲传统标准的权威性,而趋向于从其他国家的建筑中寻找灵感。在1893年芝加哥世界哥伦布博览会上,日本政府的国家馆就是模仿宇治平等院的“凤凰殿”。此后赖特设计的草原住宅就受到日本传统建筑的影响:大幅挑出的屋檐;室内用屏幕分割不同的单元;取消各种雕塑和清漆镶边,代之以不加油漆的木料。

    不论是钱伯斯还是赖特,异国情调都只是建筑师思想的调剂和补充,而非全部。哲学家已经论证过历史和异国情调之间的紧密关系,狭隘的历史观中容不下异国情调,泛滥的历史观中却奉承异国情调。在文化的发展过程中,如果说历史是纵坐标,那么异国情调就是横坐标。我们不难理解,当自身的历史观比较脆弱,而当下的文化又处于劣势时,就容易产生两个摆动:一是复古,二是异化。而在摆动中流行的各种异域风格,有时候会彻底改变一个民族的鉴赏力。

    回顾日本长崎,曾有大量的葡萄牙、荷兰和中国移民,日本人分别称其为“南蛮”、“红毛”、“唐”。我们比较熟悉隋唐文化对日本的影响,但日本近代意识的开启却主要归功于荷兰人,在日本锁国时期,荷兰曾是日本与西方联系的纽带。在20世纪90年代初,房地产泡沫高涨时,日本人在长崎复制了一个荷兰花园——运河、风车、塔楼、民居,豪斯登堡!据说,这座完全仿自荷兰女王府邸的豪斯登堡在将要完工之时,发现宫殿一侧的砖头少了一排,竟然拆掉重建。荷兰政府感其诚,欣然应允日本“山寨荷兰村”以“豪斯登堡”命名。可惜在接下来的经济危机中,荷兰村一直惨淡经营。

    基于追捧异国情调的民族鉴赏力终究是昙花一现。

    现在,中国人不顾前车之鉴,把哈尔村原封不动地搬到惠州,一开始便露出了水土不服的惨象——据说鲜有人问津。挽救的办法倒也有一个:把山前浑浊的湖水抽干,注入清新的农夫山泉。

    我们住的村子Obertraun与哈尔施塔特镇仅一站之遥。我一大早起来沿湖走了小半圈,烟波浩渺,村合若隐若现。秋冬时节的内陆湖滨常出现云蒸雾绕的清雅之景,并非仙人神力所致,而是水汽在温差的影响下浑然天成。我站在湖边,独享清净,只有薄雾一层一层地向我围拢,伸手可及,一触即散。溜达完回旅馆,推开后院的门,镜头—下子就生雾了,外面怪冷的。

    台湾旅行团已经离开,客人好像只剩T小姐和我了。我们捡了一张靠窗的桌子,悠闲地吃完早餐,又续了好几杯热茶,打开笔记本,想就这么打发一上午。但千里迢迢地来到这个世外桃源,却又迫不及待地以网络与这个世界相连,实在是辜负了这一路与世隔绝的初衷。窗外阳光明媚,我们决定再出去走走。

    湖畔的树倾身撩拨湖水,山尖的阳光以极其温柔的角度照射到湖面上,雾气陡然变得浓烈,眼前的一切都是清澈又朦胧的。我们沿着铁轨往哈尔村方向走,经过一个小伐木场,遇到几个建筑工人,最后走到一片开阔的草地上,湖对面就是哈尔村。尽管仍是正午,太阳已经落到山后了,冬季的哈尔村蜷缩在大山的阴影里,了无生气。与头一天晚上的景象并无二致,我们放弃了再次渡岸。

    回到Obertraun,T小姐对湖边几尊原生态木雕产生了兴趣,仔细观摩起来。我则继续前行,绕到村子里一探究竟。村子里还积着雪,道旁的铁栅栏倒向两侧。我踏入一小块湿地,走了一两百米,就被深深的寒意逼退出来,这恐怕是一个终年不见阳光的死角。远处有一个脚手架,正在建一些度假式木屋,每一声敲打都很清脆,夹杂着远处火车呼啸而过的轰鸣。我想它并不甘心做“哈尔村旁边的村子”,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这些小镇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突然觉得,并没有永恒的美,至少没有永恒的持续的美。平淡到极致的地方丢失了丰富,静谧到极致的地方不会有温暖,我不愿意长住在这里。

    我们登上了去因斯布鲁克的列车。离开哈尔村的路上,每经过一个小站,站台里总会有一个调度人员走出来和列车司机挥手致意。他们好像对彼此十分熟悉。在深山中,一站一站的迎接,又一站一站的告别,这是我在别的地方从来没见过的情景。小站上的一进一出就这样维持住了一份情谊。

    我回味了半天,倒是想把这份异国情调带回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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