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军学泰斗”遭暗杀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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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9月21日，在北平举行的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的开幕式上，由中国共产党代表团提议，发出了全体会议致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的唁电。电文的内容是：“惊闻杨杰将军在由滇经港来平出席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的途中，惨遭国民党匪帮用最卑劣的手段加以暗杀。本会议全体同人，无不痛悼！杨杰将军多年来为民主事业奋斗，久为反动派所深忌，于今竟遭惨祸；本会议全体同人，除一致决议向贵会表示哀悼外，深信杨杰将军的死将会更加激励全国人民，一致努力，把革命进行到底……”
公认的名将
杨杰，字耿光，1889年生于云南大理。1905年，他就读于云南陆军武备学堂，后入保定军校学习。1907年留学日本，先后在日本陆军预备士官学校、陆军士官学校炮兵科学习，在此期间加入中国同盟会。1911年，杨杰回国参加辛亥革命，开始其戎马生涯。此后在多次战役中，杨杰屡立战功，不断晋升，1921年时已是陆军中将。但杨杰却于此时放弃中将军衔，再次留学日本，入日本陆军大学学习，并以优异成绩毕业于该校。1924年，杨杰重返祖国，先后担任国民军第三军参谋长、军官教育团教育长等职。1926年加入国民革命军，在北伐战争、中原大战中立下汗马功劳，出任过国民革命军第一集团军总参谋长、第二炮兵集团指挥官、陆海空军总司令部总参谋长、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中央陆军大学校长和教育长等要职。
国民革命军第二次北伐时，杨杰以第一集团军总参谋长的身份跟随在蒋介石身边。北伐军到达济南时，遭到日军的阻挠。日方害怕国民党统一全国后会妨碍其在华利益，便以保护侨民为借口，对济南发动武装攻击。蒋介石畏惧日军，要第一集团军全面撤退。杨杰见此情景，耐心地向蒋介石分析当时的形势，劝说蒋介石不可中了日军的诡计，提出可以改道继续北进，避开日军，以收北伐全功。蒋介石经过再三权衡后，最终采纳了杨杰的建议。最终，北伐军将奉系军阀张作霖驱逐出关，取得了北伐的胜利，杨杰因此受到蒋介石的器重。
中原大战时，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三支军队一度胶着于陇海路中段郑州——开封——兰封——考城一线。蒋介石无法挽回劣势，九次电邀杨杰南下问计。杨杰南下后，双方混战正急。蒋介石总部驻扎在柳河车站，其大部分军队已派往第一线，留在身边的只有一个特务营。此时突然来电：“敌军一个骑兵大集团正在向车站急进。”蒋介石听后惊慌失措，现在根本没有时间调回军队救援，以一个营的兵力对付对方一个骑兵集团，无异于以卵击石。蒋介石急忙问杨杰有没有办法渡过难关？杨杰思考了一会儿说：“现在情况紧急，我没有时间解释，你可以立即告诉站上，将列车的两头各安一个车头。”蒋介石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对杨杰的话言听计从，马上照办。当敌军骑兵大举进攻车站的时候，杨杰令列车向北急驶，等开出二三十里地后，马上向南急驶。敌军因此跟着列车跑来跑去，筋疲力尽。对方指挥官见这样不是办法，于是改变行军路线，派兵去烧附近的机场。杨杰了解到，此前空军有些轰炸机因找不到目标而无法投弹，刚刚返回机场。按当时规定，如重磅炸弹未使用完，不得留在机场降落，以免发生爆炸。现在正好利用一下。杨杰下令飞机马上降落机场，但不准卸下炸弹。如此一来，敌军火烧机场时，重型炸弹先后爆破，震耳欲聋。敌军以为中了埋伏，纷纷撤退。杨杰看准时机命令特务营迅速出击，将敌骑兵集团打退。此次以少胜多，多亏了杨杰的沉着指挥。事后，蒋介石曾笑眯眯地对杨杰说：“耿光，若非你在此，我们恐怕就当了俘虏了啊！”
除实际工作外，杨杰先后撰写了《战争诀要》《总司令学》《保留城垣意见书》《军事与国防》《国防新论》等多部军事论著，成为与蒋百里齐名的杰出军事理论家，被誉为“军学泰斗”。
绝不当亡者之臣
作为国民党的重要将领，杨杰与蒋介石之间曾有过很亲密的关系。然而，由于后来双方在一些重大问题上的分歧，使二人关系逐渐疏远，最终分道扬镳。
杨杰自始至终拥护孙中山提出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但蒋介石在孙中山去世后，企图消灭共产党。杨杰对此明确反对，他非常愿意与共产党合作，对蒋介石在抗战中的不抵抗政策也是极不赞同，他主张中国人应团结一致，共同抗日。1938年至1940年，杨杰出任驻前苏联大使。在苏期间，他经常与斯大林、伏罗希洛夫等领导人密谈，为中国争取到大量的军用物资和贷款，有力地支援了中国的抗战。他还研究了苏联的社会制度及军事国防，认真研读了《共产党宣言》《资本论》等著作，思想发生巨大变化。回国后，杨杰多次主张蒋介石改革内政，实行对苏友好的外交政策，但遭到蒋介石的否定，只给他一个军事委员会顾问的闲职，留居重庆，还派人秘密监视。杨杰为人刚直不阿，渐渐看清蒋介石的真实面目以及国民党内部的腐朽堕落。这种心理促使杨杰从蒋介石的亲信逐渐转化为蒋介石的政敌。一次，有位黄埔学生问起他与蒋介石的关系，杨杰直言不讳地说：“蒋介石这个人，不足与之共事。”他还指出，“最重要的一点，他不是按总理（指孙中山）‘天下为公’那样办事。恰恰相反，他私心太重”。又说，“我将来必做王者之师，霸者之友，绝不为亡者之臣。蒋介石已走下坡路，他要请我出来，我也不干”。
抗战胜利后，蒋介石悍然发动全面内战，试图倚仗军事优势“戡乱建国”。国民党将领纷纷迎合蒋介石的旨意，发出不切实际的狂言妄论。杨杰将军洞察全国军事形势，在讲学中作出自己的判断，他认为蒋介石的言论不切实际，并说：“自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后，天赋予我们和平建国良机，因此全国民众渴望团结、和平、民主。我主张各党各派捐弃成见、精诚合作，惩治豪门贵族、贪官污吏，把他们的不义之财拿来安辑流亡，优抚抗日阵亡将士遗属和复员将士，兴办建设，实现总理遗教。”杨杰经常在公开场合发表个人意见，指责蒋介石的言行，这让蒋介石愈发的气恼，他命令特务对杨杰进行更为严密的监视。
“死亡名单”上的第一人
淮海战役结束后，国民党统治区人心惶惶，莫知所从。留在重庆山洞的陆军大学部分教职员二三百人，由该校研究室主任杭鸿志出面，邀请杨杰去讲一讲当前的形势。杨杰不避危险，演讲一个多小时，深入细致地分析局势的变化，他批评蒋介石政府政治上毫无办法，军事上士气颓败，指挥不当，大败是意料中的事，并断定当时的江防部队阻止不了解放军的渡江，并明确地说：“我看红是红定了。”这些话给到场的人以深刻的印象。杨杰进一步指出：再跟着蒋介石走，必然走向绝路，只有弃暗投明，投靠共产党，才可以走向光明。为解除教职员工的顾忌，杨杰讲述了苏联对帝俄时期有一技之长的旧军官加以重用、优待的情况，以此作比较，说明投靠共产党不会受虐待，反而会受到优待的道理。
1949年6月，刘文辉计划在四川各地号召失意军人和帮会组织起义，各地响应者众多。此事直接受杨杰的策划与支持。七、八月间，杨杰频繁参加革命活动。他在昆明托“西南政务委员会”委员戢翼翘带一封信给黎又霖，转给周崇化和周幼时，要他们联络川康地方军人准备起义。蒋介石了解杨杰的种种行为，曾多次想向杨杰下毒手，但鉴于杨杰在西南的影响力，总是有所忌讳。可是，当蒋介石接到杨杰策划陆军大学教职员工起义、并指使川康军队起义的密信后，终于下决心要不惜代价除掉杨杰。
1949年9月，蒋介石在云南进行“九九整肃”，大肆搜捕共产党人及进步人士。他亲自拟了一个“黑名单”，而这张“死亡名单”上的第一个人就是杨杰。
血染香江
当时，杨杰与云南省省长卢汉相交甚密。卢汉每逢大事，总要请杨杰商议。蒋介石曾命令卢汉向杨杰下手，但卢汉拒绝执行。而卢汉与杨杰的特殊关系也是保密局特务不敢轻易杀害杨杰的原因。蒋介石一面向卢汉施加压力，一面在不久后召见保密局局长——特务头子毛人凤时，当面下达了暗杀杨杰的命令。接着，毛人凤发密电给保密局云南站站长沈醉，令他三天之内完成刺杀任务，不得违抗。
接到命令后的沈醉迅速召集几个专搞暗杀的特务来到他家的一间小会议室密谈，指示他们于当晚杀掉杨杰，并事先设定了两个方案。没想到，此时他的母亲突然从小客厅通往阳台的门外闯了进来。原来，沈母正好坐在阳台上看书，沈醉与特务们的密谈都被她听到了，她气得浑身颤抖。沈醉看到母亲激动的样子，跪在地上解释说：“这都是上面的命令，我自己并不想谋杀杨杰，可是身不由己。”沈母不肯原谅儿子，痛斥他不该为虎作伥，不该随便杀害好人，还要与他断绝母子关系。沈醉不敢再坚持下去，他一面安慰母亲，一面将特务们召回，声称情况有变，以后再刺杀杨杰。
毛人凤等人不甘就此罢手。不久，他命令沈醉将全家送往香港，准备以后更好地采取行动。实际上，这是以沈醉家人的安全为要挟，逼迫沈醉尽快动手。与此同时，蒋介石于9月召见卢汉，提出要在昆明实施大逮捕计划。卢汉为麻痹蒋介石，假意表示同意。毛人凤当即急电沈醉，要沈迅速部署行动。沈醉立即召集特务头目，将他们可以掌握的近千名特务及武装部队人员组织起来，做好了大逮捕前的一切准备，并命令监视杨杰的几个特务随时做好准备，只要一声令下，即可将杨杰逮捕。1949年9月9日，当卢汉专机返回昆明时，毛人凤派遣的以西南长（转23页）（接25页）官公署第二处处长徐远举为首的大批特务随之前往。一场血腥的大逮捕行动开始了，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逮捕杨杰。然而，就在特务们恶狠狠地冲入杨宅时，却发现杨杰家中早已人去楼空。
蒋介石得知杨杰逃走的消息，雷霆大怒，严令一定要查出杨的行踪。毛人凤乘飞机赶往昆明，大骂沈醉。沈醉自感“理亏”，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他拿出从杨杰家中抄出的日记和信件，递给毛人凤。从杨杰养女的一本日记中，特务们发现了杨杰在香港的通信地址。于是，暗杀行动转移到香港展开。按照蒋介石的指令，毛人凤亲自物色得力人手，组织暗杀杨杰的行动。保密局办公室副主任兼第二处处长叶翔之当时正好在香港执行暗杀前云南省主席龙云的行动。毛人凤于9月17日打报告给广州的保密局广州办事处处长郭旭，让他转告叶翔之，暂缓暗杀龙云，先除去杨杰。叶翔之受命后，马上出动特务，四处寻找杨杰在港的具体住址。一个名叫李元山的特务找到了伪装成民主人士的军统分子卢广声，从其口中得到杨杰的详细地址。卢广声还说：“要动手赶快动手，因为杨杰很快就要离开了。”叶翔之于是迅速上报，并很快部署了暗杀步骤。
当晚，特务们前往杨杰所住的香港轩尼诗道260号四楼。他们得知杨杰的住所铁门常关，不易进入，于是就假以贺耀组（即贺贵严先生）的名义写了一封信，邀请杨杰吃饭商讨问题，并叫毛钟新和盛昌富（保密局香港组组长）备好手枪。次日下午4时许，特务四人前往轩尼诗道260号，借送信为名，进入宅内，要求将信亲手交给杨杰。杨杰闻声走下平台来接见，特务即拔出手枪对准他的头部就是一枪……就这样，一位优秀的民主人士牺牲在了国民党反动统治者的枪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