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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肇事者(短篇小说)

    时间:2020-09-29 07:51:44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1

    何子舟坐在窗前,手里把玩着一只匕首。匕首寒光闪闪,橘黄色的手柄十分光滑。面前的旧三斗桌上有很多小孔,那是匕首刺过的痕迹,看上去像村里刘麻子的脸。何子舟的眼神并不在刀上,这把匕首他已经玩得相当圆熟,就像一件普通的玩具。他的目光在窗外。何老海正蹲在院子里补渔网,那张渔网似乎经常被鱼撕破,或者被老鼠啃噬。所以何老海除了下河打鱼,其他时间多半都在补渔网。何子舟看着他手里的梭子颠来倒去,就像缝补这个老渔民紧巴巴的日子。

    后来,何子舟把匕首戳在桌子上,走出屋门。他在何老海身边站定了,叉着腰,看他的脸膛、脖子、胳膊、腿和拖鞋里的脚。这些裸露在外的部分,除了花白的头发,清一色——黑,就像一个非洲难民。他知道何老海的背心下面,还包裹着两排尖凸的肋骨,就像一个黑色的骷髅。他对这身黑皮非常憎恶,就算没有日晒雨淋,他也白不到哪里去。可何子舟是白的,从头到脚白得彻底。所以,他对黑不仅憎恶,而且仇恨。

    “舟子,回屋去。”何老海看着他的影子说。他从来不叫他“子舟”,而叫“舟子”,这样听上去亲一些。

    何子舟没动。

    这次何老海抬起头,停下了手里的梭子,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看到何子舟脸色很难看,眼神里像是撒了砒霜,毒毒的。

    “你看你,站得跟个火钳子似的。”何老海说,“这是干啥?”

    何子舟磨了磨牙,没说话。

    何老海的梭子接着摇头摆尾起来,银色的丝线在阳光下看上去像一条闪亮的蜘蛛絲。何子舟想,这个瘦骨嶙峋的老渔民,活脱脱就是一只黑蜘蛛。

    “回屋回屋,”何老海说,“老日头下火咧。”

    何子舟又磨了磨牙,朝日光中吹了几口气,说:“有话问你。”

    “说嘛。”

    “我爹是谁?”

    何老海的手僵住了,一脸皱纹盛着何子舟的眼神:“你、你说啥?”

    “我爹是谁?”何子舟又问。

    何老海确定自己听清了,他坐在地上,看着高高在上的何子舟。何子舟的脑袋上是老日头,所以何老海有些睁不开眼睛。他翕动着嘴唇,半天说:

    “舟子,你傻了?”

    “我没傻!”

    “那……是中暑了吗?”

    “我没中暑!”

    “好端端的,咋说胡话?”

    “我没说胡话!”

    何老海似乎很渴,他使劲咽口唾沫,嗓子眼要冒烟了。他哑了一刻,目光落在何子舟的小腿上。那两段小腿藕一样白,火都烤不黑。

    “听爹的,回屋去。”何老海说。

    “你答我话!”何子舟用右手指指他,又放回腰上。

    “我是你爹,”何老海说,“你是我儿!”

    “你不是!”何子舟的声音里,升起了愤怒。

    “我不是,那谁是!”何老海挥了挥梭子,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你自己清楚。”何子舟说,“说吧,我亲爹是谁?”

    “不知道。”何老海呆呆地看着渔网。

    “我家在哪儿?”

    “不知道。”

    “从谁手里买的我?”

    “不知道。”

    何子舟朝渔网狠狠地踹一脚,渔网上旋即多了一个破洞。他用手继续撕那个洞,好让脚拔出来。然后,他俯下身,朝何老海咆哮了一声:

    “告诉我!”

    何老海哆嗦了一下,电击似的,片刻后两手撑地,抬起了尖削的屁股。何子舟以为他要站起来,说不定还会扇他一个嘴巴子。但是何老海腿一弯,双膝着地,抱着他的腿,声泪俱下:

    “舟子,我是你亲爹,我是你亲爹呀,舟子!”

    2

    河像个老病秧子,没精打采地趴在阳光下,连那几条波纹都翻得有气无力。几棵树在岸边傻站着,白痴一样。破渔船像变形的棺材,散落的鱼鳞发出腥臭味,引来了成群的苍蝇。何子舟坐在船舷上,跟匕首说话。

    何子舟说:“我真想把何老海掐死!”

    何老海给他下跪的时候,他真有这个想法。当然,他没这样做。他只是挣开何老海的手,或许太用力了,何老海仰倒在地。那一刻,阳光照亮了何老海脸上乱七八糟的泪珠。

    匕首舞动着,像是摇头。何子舟也摇摇头,说:“可我不能,这个人养了我28年,我给他叫了28年爹。你说,我该恨他,还是该可怜他?”

    匕首沉默,闪着锐利的锋芒。

    何子舟说:“刘麻子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信。他和何老海打鱼时吵过架,所以我怀疑他是报复。可刘麻子向我赌咒了,他说如果扯谎,他就掉河里淹死。这么毒的咒,我没法不信,是不是?他还说何老海买我的时候,我脖子上挂着一个银锁。我把家里翻遍了,桌子柜子,床上床下,连墙缝和老鼠洞都掏过了,哪儿都没找到。”

    匕首不知为何,脱手了,险些扎了脚。

    “你干什么?”何子舟说,“你不愿听我说了吗?”他把匕首捡起来,在裤子上抹了抹,“你是我兄弟,亲兄弟,你可不能嫌我。你要是嫌我,我就把你砸碎了。”何子舟回头,往远处的渔村瞟了两眼,“你知道的,何老海要瞒我一辈子,到死也不会告诉我!”

    匕首舞得有点张牙舞爪,何子舟说:“我只想知道我是谁,爹娘是谁,他们在哪儿?当然了,我也想知道是谁拐了我,我若找到他,兄弟,我就把你戳到他心窝里,把他的心戳成马蜂窝,你信不信?”

    匕首连连点头,刀背上的日光,把眼球灼痛。

    何子舟离开破船,上了那辆快散架的面包车。这辆二手车是他唯一的活路。他发动汽车,引擎干咳了一阵,嗡嗡叫着往前驶去。何子舟从倒车镜里,看到了灰蓝色的尾烟。

    他在县城一棵大树的阴凉里等客,那里还有一些车,面包、轿车、摩托都有。他的车很容易从中区分出来,因为他的车最破。

    那些司机盘腿坐在地上打扑克,李大娥向他招手,他没理。这女人的丈夫是个瘫子,靠她养活。李大娥的嘴很臭,爱说脏字,有辱她的性别。这女人比他小两岁,看他的眼神总有点邪。有一次她说车坏了,让他帮忙。他坐在驾驶室,检查仪表盘、离合和油门。李大娥坐在副驾上,手不老实,悄悄在他腿上爬。爬着爬着,就爬到了那里。他还是个童男子,羞怒难当,一把将那只粗短的爪子拨拉开。李大娥红着脸说:“习惯了,我还以为摸档把咧。”他跳下车,打开引擎盖,一眼看到电瓶线脱落了。他笃定,这是李大娥做的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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