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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志清给我的十一封信

    时间:2020-04-25 08:03:55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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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作为一名地方出版社的文学编辑,于上世纪末有幸结识夏志清先生,为他出版了两部书稿,十年间的过从,得缘收藏他二十三通手札。先生的华翰几乎都是清一色地书在A4大白纸上,那一手蝇头小楷写得苍秀、典雅,有铁划银钩之韵。今抚笺诵读,感慨良多。先生为人的勤奋、率真和宽厚,为文的大胆、秉直和新意,都可在私信中读出一二。

    我结识夏志清先生,纯属偶然。上世纪90年代,我编辑出版了陈西滢、凌叔华的合集《双佳楼梦影》,其女陈小滢从伦敦来信,并附夏志清给她的信,云夏先生十分推崇她父亲,希望我能寄一本“梦影”给他。书寄出后不久,夏先生即复函鸣谢,开首即说:“华埠大上海(饭店,笔者注)匆匆一聚,您留给我的印象倒很深刻。”我愕然。盖此前我从未去过美国,何来“一聚”?谅是先生文名太盛,与其过从者太多,他错将“李冠”(李景端,南京译林出版社总编辑)“张戴”了。未几,钱锺书先生过世,有关方面出了本纪念集《一寸千思——忆钱锺书先生》,内收夏先生与我的追怀钱锺书的文字。我得样书甚早,顺寄一册给他先睹为快。先生很高兴,我们遂结忘年交。他是父执辈,我一直称他为“先生”,他不以为然:“兄已退休,我们兄弟相称最方便,最合适,以后来信不必称弟为‘先生’,用不到如此客气也。”恭敬不如从命,那以后我便堂而皇之地称他为“大兄”,或谓“夏公”。继之,我斗胆开口向他组稿。2008年末,他因健康欠佳,不时进出医院,又无要事可谈,我也不好意思再烦扰他的清静。但岁月更替,每逢年节,一份祝福我是必送的。

    夏志清先生来信往往下笔千言,泻出许多我感兴趣的人与事:诸如胡适、林语堂、朱光潜、夏济安、无名氏、刘绍铭、白先勇和王德威等。先生评说世事或臧否人物,坦然率直,谈生活拉家常,幽默风趣。他的生存状况和人文情怀都跃然纸上。

    重温夏公手札,眼前幻化出他那案牍劳形“坐忘”的身影,字里行间充盈的是“忙”,甚而有點“乱”。夏公青灯黄卷一生。我曾问他缘何将散文集冠名《鸡窗集》。他说:“‘鸡窗夜静开书卷’,鸡窗即是书斋的代名,我生肖属鸡,差不多每晚二三点钟‘鸡窗夜静’之时,我不在读书,即在写文章、打字,而且往往清晨二三点后才入睡,那正是古代农村社会鸡鸣起床的时候了。”夏公寓居的是百年老公寓,书房或较逼仄,独特的是“我的书房内有五只大小不同的书桌,有些抽屉不常动用。所有的桌面上堆满书报杂物,一年难得清理一次”。“隔几天我即八十三满岁,要做的事太多,反而忘却了。”台湾廖玉惠教授访问他后写了篇《在砧板上写评论》,我觉得好奇。他说:“我的书桌不大,上面放了一块木砧板,我在上面看书写文很方便,可是砧板左右两边及前面所有的信件、文件给后来放上去的书报杂物盖住了,就不易找到,非得把书桌三面先加清理不可。”年高、健忘、又忙,不可避免地有点“乱”,故导致不少类似骑驴找驴的喜剧。某年,我写了篇《夏志清的人文情怀》寄请他指正。久不见回音,我追询,他说“遍翻不见”,嘱我重寄一份。不几日,忽接他来函:“上星期我清理了一次,忽然发现吾兄六月六日毛笔大函尚未开阅,自感惭愧不堪。”又云:“说出来你不会相信,我有恐惧拆信症。今天下午觉得积信实在太多了,只好一一处理。”

    夏公是老顽童,他还跟我玩过“将功赎罪”的游戏。他说那算是他对没及时拆我的信的补偿:“自感惭愧……我更觉得不好意思了。将功赎罪,先寄上照片四幅”,继而又寄来几张,有一幅特大,竟是哥大出版社以他的大头像作C. T. Hsia ON CHINESE LITERATURE(《夏志清论中国文学》)封面样稿送我留念,还题了一段感人至深的话。

    我写给夏公的信都用毛笔,恭恭正正。他复信云:“兄每给我毛笔信,读来总感到特别快慰。来美后,我已五十多年未提毛笔写字,也应该抽出些时间来练字了。”听他这一说,我求字欲望陡生,遂寄去一函《北平笺谱》,请他方便时为我写几行字。他复信说:“《北平笺谱》名贵,兄送我上好的信纸,正好要用毛笔试试。”接着笔锋一转,又大发感慨:“美国的生活,一点也不闲率,心境不对,不宜磨墨写字。”“等有了闲情逸致再写毛笔字如何?”并表示“一定要写”。可是三年过去了,他一直与我玩“躲猫猫”,一直未写。当我旧话重提时,他向我诉苦了:或砚台找不到了,或磨墨太烦人,或桌面太小等。后来,见他来信中说:“您称弟为‘不老的夏公’,在八十年代我可以熬夜工作,的确不觉得老。九二年得心脏病后,无论如何是个老人了,每天量血压多次,夜间两点钟就一定要上床了……等哪一天有闲清理桌子,我一定写封毛笔信呈兄留念也。”自那以后,我再也不好意思也不忍心向他求字了。

    夏公在信中屡谦自己是“瞎忙”,从历年来信中可看出:他为出版社所逼写书、编书忙,为友人新著写序忙,为台版《我们仨》写捧场文字忙,为校注张爱玲最后几年的信忙,为“夏氏昆仲与中国文学”研讨会忙,还有“白先勇先生即来纽约,我又要大忙三天”……

    “濯去旧见,以来新意”,是批评家夏志清一生的不懈追求。他拂去历史的尘埃,秉笔书史,其《中国现代小说史》颠覆了主流文学史的传统,从历史的枯井中,将被珠埋的钱锺书、沈从文、张爱玲和张天翼发掘出来。捧红了前三位,尤其是张爱玲。其实,他的文学批评风格历来如此。2003年我受友人顾爱彬托请,代为联系英文版《镜花缘》出版事宜,我向夏公打听译者林太乙的住址。先生说,他们相识,林也到他舍下小叙过;但友情不深,还有件伤感情的事:“1965年,美国《东方学会季刊》约我写书评,评的是Lai Ming君所写的一本《中国文学史》。弟1962年刚进哥大,勤于写作,有人叫我写书评当然一口答应。我不知Lai Ming为何许人,发现他这本书写得很坏,错误百出,我就写了篇严厉的评文。评文刊出后,才知道Lai Ming(黎明)乃林太乙之丈夫,语堂先生的乘龙快婿,而且书出版以前语堂曾加以审阅过,所以一篇文章出来,得罪了三个人。从此,也无人采用那本文学史当教科书、必读参考书。但所有错误,黎明也无法反辩,只好忍气吞声,抱怨在心里。”即令如此,他还是将林太乙的信址告诉了我,而且为我指点迷津:“兄可直接写信给她,信封以外皆可用中文,太乙中英文皆好,写了英文小说,往往有自译的中文本同时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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