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哈哈脆弱和谈

近年最大一起中外合资案纠纷在双方法宝出尽后进入和谈，但谈判基础仍然脆弱

经过了八个月的“战争”之后，达能与娃哈哈创始人宗庆后终于重回谈判桌前。

种种迹象显示，扮演“关键先生”角色的正是法国总统萨科齐。在他11月下旬的访华之旅中，达能与娃哈哈之争进入了双方政府的正式议题。从11月25日起，萨科奇数次与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主动提起该议题并交换意见，还在招待晚宴等多个场合公开表达希望尽快合理解决“达娃纠纷”。

高层政治人物的讨论究竟在背后发生了怎样的作用不得而知，但现实是达能与宗庆后之间中断已久的和谈终于破冰，而且这次主动伸出橄榄枝的是宗庆后一方。一位接近宗庆后的人士向《财经》记者透露，就在萨科齐访华期间，宗庆后也来到北京，“现在，双方已经开始谈了。”

重回和谈的消息也获得了达能一方的证实。

不管和谈基础如何脆弱，在业界看来，这仍是宗庆后自今年4月向舆论公开与达能合资纷争之后最具“诚意”的一次谈判行动。而在经历了一连串两败俱伤的法庭论战以及一系列政府与非政府的公关遭遇战之后，不论是达能、宗庆后，还是牵涉其中的杭州地方政府部门以及中国中央政府部门，都比任何时候更加渴望“超越法律的和平解决方式”到来。

纷争之始

从始至终，双方的争夺都围绕着两个主题：一是“娃哈哈”商标的归属；二是娃哈哈非合资企业的归属。

达能与宗庆后之争源于达能自2005年来展开的一系列调查。这一调查由目前担任达能联席运营官的范易谋主持，其时他刚刚就任达能亚太区总裁。范易谋在调查中发现，宗庆后正以惊人的速度，在娃哈哈合资体（下称合资公司）之外，发展了一批“体外”竞争企业（下称非合资公司），且使用娃哈哈系列品牌。到2006年，这些非合资公司的总资产已达56亿元，当年利润10.4亿元。

范易谋认为，这违反了达能与娃哈哈集团1996年设立合资公司后的两大约定，即“非竞争条款”（不能在合资公司外发展与合资公司竞争的产业）和 《商标转让协议》。合资公司由达能控股51％，娃哈哈集团与达能约定，娃哈哈集团将把娃哈哈商标及集团已在中国和其他国家申请注册的所有商标，都转让给合资公司，转让价为1亿元。达能方如约付款，但商标转让申请递交国家商标局后未获批准，双方于是续签了使用许可合同及修订协议，约定娃哈哈商标使用权由合资公司专有，娃哈哈集团“不应许可任何他方使用该商标或转让该商标的任何权益”。

达能委托北京一家知识产权代理公司在国家商标局查询发现，娃哈哈集团公司未经合资公司同意，从2001年至今，擅自将商标许可给共计87家企业使用。

因此，达能要求宗庆后及娃哈哈集团停止侵权行为，继续履行品牌转让协议，并将这批“体外”非合资公司转让给合资公司。双方就此展开谈判，并于2006年底签署转售合同，宗庆后同意将其控制的有关非合资企业的51%股份出售给达能。

但到2007年1月，宗改变主意。此后，达能两次要求召开紧急董事会被拒绝。2007年4月初，宗庆后突然将与达能的纠纷通过媒体公之于众，进而在新浪直播间与网友展开在线访谈，以“保护民族品牌”为旗帜，称达能刻意设下合资陷阱。

5月初，双方一度暂时“休战”，闭门谈判。然而谈判刚进行一天即告破裂，双方迅速进入了新一轮法律战。

5月9日，达能亚洲(Danone Asia Pte Ltd)及其全资子公司正式向瑞典斯德哥尔摩商会仲裁院对宗庆后及娃哈哈集团等提出八项仲裁申请。此后，达能又在美国加州洛杉矶联邦法院以侵权起诉了两家非合资企业——Ever Maple Trading Ltd（恒枫贸易有限公司）和杭州宏胜饮料有限公司；达能还在意大利和法国分别对娃哈哈的设备供应商西德乐公司提起诉讼，指控西德乐向娃哈哈非合资企业提供饮料生产设备，协助其侵害达能的利益。

8月底，达能向北京市中院提起行政诉讼，要求国家商标局撤销在2007年6月7日做出的《关于娃哈哈商标转让申请审核情况的复函》，称其行政违法。

宗庆后也不甘示弱，在国内发起一系列诉讼：先是在6月初向杭州市仲裁院提起仲裁申请，要求确认与合资公司于1996年2月29日签署的《商标转让协议》已终止；继而向杭州市中院提起诉讼，要求确认约定的“斯德哥尔摩仲裁”无效。随后，娃哈哈及其部分小股东在沈阳、吉林、宜昌、桂林等地对范易谋、嘉柯霖、秦鹏等三人提起诉讼，认为上述三人在担任娃哈哈合资公司董事时，还同时兼任乐百氏、汇源、益力等多家竞争公司的董事、董事长职务，违反竞业禁止相关要求。

脆弱的和谈曙光

来之不易的和谈看似突然，实际上只是纠纷双方“法宝出尽”后的理性选择。在采取了一系列法律攻防之后，双方很快意识到，法律战并不能很快解决各自难题，争斗双方在不同方向陷入了尴尬。

维尔京群岛和萨摩亚群岛最高法庭已批准达能申请，将与娃哈哈非合资公司有关的十家境外公司资产全部冻结；代表宗庆后一方在美国加州应诉的律师事务所主动请辞，达能在此地的诉讼已获得一系列有力证据；而宗庆后原本寄予厚望的国家商标局关于“商标未同意转让”的回函，却因国家商标局的“答辩状”，反成对达能要求履约最有力的证据。国家商标局虽没有同意达能申请撤销《关于娃哈哈商标转让申请审核情况的复函》，但否认《复函》的意思是“不予批准”商标转让。

达能的处境也并非一帆风顺。截至目前，达能在意大利和法国对娃哈哈供应商西德乐公司提起的诉讼已被驳回。在意大利的诉讼，还因冻结对方财产造成了损害，需赔偿对方12万欧元。达能在瑞典斯德哥尔摩提起的八项仲裁，目前还未取得实质性进展。达能方称，宗庆后很迟才应诉，该仲裁估计至少将持续一两年。而中国部分的诉讼更是遥遥无期，杭州仲裁庭的仲裁和宗庆后在杭州中院提起的诉讼都已结束审理，但因事关重大，“背景复杂”，判决宣布根本没有时间表。但惟一的判决，娃哈哈桂林起诉达能中国区三位高管已经胜诉。

另一方面，宗庆后辞去合资公司董事长后，达能联席运营官范易谋出任代理董事长，但这一任命还未获董事会认可，甚至连合资公司的公章也仍被娃哈哈控制，达能至今未能接手娃哈哈合资公司的运营。与此同时，合资公司的销售额却在加速下滑。而宗庆后仍在马不停蹄地扩张，地方销售网络建设仍在推进，新的非合资企业和工厂陆续投产，近日更向外界释放“考虑娃哈哈明年上市”的信息。

一场在外界看来在法律上理应“一边倒”的纠纷，已成两败俱伤的尴尬僵局，宗庆后的一系列行动无疑加强了达能希望尽快解决纠纷的决心。萨科齐的适时到访，于是成为了一个促成和谈的催化剂。

首先态度松动的是宗庆后一方。据上述接近宗庆后的人士透露，就在达能放出消息、萨科齐访华的同时，宗庆后也在不断寻求对策，其中包括向商务部和国家工商总局提起《关于请求对达能公司破坏我国国家经济安全进行审查的报告》（下称《报告》），要求对达能进行破坏国家经济安全的审查。

然而宗庆后在11月底来京后，突然一改此前的强硬态度，接受律师团的谏言，与达能重启和谈。从此结果看，在萨科齐访华阶段的公关战中，达能显然占了上风。

在此之前的今年6月13日，宗庆后曾就“和谈问题”公开提出两个前提条件：一是取消“不平等条款（主要指竞争条款和商标许可条款）”；二是（达能）公开道歉。达能对此断然拒绝，表示绝不放弃对“品牌”的诉求。此后，尽管达能屡屡表示不放弃和平解决，宗庆后和范易谋再未能共坐在一张谈判桌前。

不过，和谈的基础依然脆弱。“这次低调进京，确实希望能够重新开启和谈，也并未完全强调之前的两个前提条件。”前述接近宗庆后的消息人士告诉《财经》记者，“但目前来看情况并不理想。”

《财经》记者获悉，双方目前都尚未正式提出各自的和解条件。12月5日下午，宗庆后及其律师团和支持者又聚首杭州，再次共商相关和谈条件。

谁的“非合资企业”

达能在一系列诉讼中形成的压力，是推动宗庆后态度松动的另一个重要因素。随着双方法庭相关调查的展开，有关娃哈哈非合资企业的创设历史已逐渐清晰。

尽管宗庆后一直对外宣称所成立的非合资公司隶属于杭州娃哈哈集团旗下，但法庭审理展示的越来越多的证据显示，很多新成立的非合资企业并没有娃哈哈集团的直接投资，而是宗庆后本人或其家属所有，且常以中外合资企业身份出现。

达能目前申请冻结资产的十家离岸公司，正是这些“体外”非合资公司中“外方”的代表。

2007年2月28日在广州经济技术开发区成立的广州娃哈哈恒枫饮料有限公司，其工商登记资料显示为中外合资企业，法人代表为施幼珍，注册在英属维尔京群岛的Ever Maple Trading Limited（即恒枫贸易）控股90%，中方合作方是杭州宏胜饮料；投资总额2998万美元，注册资本为2000万美元。

资料显示，恒枫贸易也是宏胜饮料的控股方，占其98%的股份，施幼珍拥有2%。恒枫贸易的法人代表则是宗庆后之女宗馥莉。显然，恒枫、宏胜与娃哈哈集团均毫无瓜葛。

不过，根据广州工商局的工商登记资料，一份有宗庆后、宗馥莉亲笔签名和盖有杭州娃哈哈集团有限公司公章的文件中，宗庆后和宗馥莉却分别代表娃哈哈集团和宏胜饮料证明，“广州娃哈哈恒枫饮料有限公司”的“中方股东杭州宏胜饮料有限公司”是“杭州娃哈哈集团有限公司的子公司”。

此外，广州工商局的另一份工商资料中，宗庆后还以娃哈哈集团的名义，授权广州娃哈哈恒枫饮料有限公司使用“娃哈哈”商标。

成立于2006年的合肥娃哈哈昌盛饮料有限公司，也曾向当地工商局提供过一份报告，声称其股东之一杭州萧山宏盛食品有限公司是娃哈哈集团下属的一家投资公司。然而，在杭州萧山宏盛食品有限公司的工商登记资料中，公司股东分别为宗庆后（60%股份）、杜建英（30%股份，娃哈哈集团党委书记）和位于英属维珍群岛的离岸公司Gold Factory Developments Limited（10%股份），不见娃哈哈集团踪影。合肥娃哈哈昌盛饮料有限公司的另一股东，则是另一家离岸公司荣辉投资贸易有限公司。

宗庆后及其家人还在长沙成立了一系列企业，包括长沙娃哈哈恒枫饮料有限公司、长沙娃哈哈长荣饮料有限公司、长沙娃哈哈乳品有限公司和长沙娃哈哈恒枫食品有限公司等。最新于2007年2月成立的长沙娃哈哈恒枫饮料有限公司工商登记资料显示，该公司股东为恒枫贸易和杭州娃哈哈广盛投资有限公司，后者由宗庆后本人控股60%。

《财经》记者从达能获得了2002年娃哈哈集团发给达能亚洲有限公司的函件，该函件由宗庆后签发。函件称，娃哈哈集团同意由杭州娃哈哈广盛投资有限公司代表娃哈哈集团，与达能方面建立新的合资公司。这些新的合营公司与以往的合资公司具有相同地位、纳入统一管理、享受同等待遇，并可使用“娃哈哈”和“非常”商标。

达能有关人士称，根据当年的合资协议，达能与国有控股的娃哈哈集团合资，但到后来，合资的中方代表却逐渐变为杭州娃哈哈广盛投资有限公司、杭州萧山顺发食品包装有限公司、红安永盛投资有限公司和广元金信投资有限公司。这四家公司除了前两家尚有娃哈哈工会持部分股权，其他均为包括宗庆后在内的个人持股。

高歌猛进与强力阻击

在上述宗庆后成立的非合资企业中，鲜见娃哈哈集团的身影。达能根据这些有“外资”背景的非合资公司的线索，发现了11家离岸公司，这些离岸公司股权结构复杂，很多都难以查证真实的股东，大多通过香港的中介公司，在美属萨摩亚群岛和英属维尔京群岛注册。

而由此衍生的“宗庆后系”非合资公司除了使用“娃哈哈”品牌，也开始推出了新的品种和品牌，例如“启力呦呦奶咖”“爽歪歪”“泡泡龙”“思慕C”等。其中“呦呦奶咖”“爽歪歪”等由于琅琅上口，已迅速成为畅销产品。这些品牌目前正在国家商标局申请正式商标。

宗庆后在11月18日的娃哈哈20周年庆典上提出，娃哈哈已进入第三次创业，要争取在五至十年内实现营业收入500亿-1000亿元。宗继续用他的激情、能力和宏伟目标吸引并号召相关企业和经销商，甚至包括一些杭州地方官员。

20年创造1111亿元营业收入、纳税76亿元，宗庆后报出的这些数字无疑是支持地方经济的最好佐证。宗庆后还透露了他的新思路——向生物工程进军，进一步拓宽产品领域。

在宗庆后高歌猛进之际，达能在海外展开了强力阻击。《财经》记者获悉，为了防止这些离岸公司继续从事与合资公司有关的竞争业务，也为防止宗庆后将资产转移，达能已分别向维尔京群岛和萨摩亚群岛最高法庭提出托管和冻结了与宗有关的十家离岸公司资产的诉求。

11月9日，维尔京群岛最高法庭签署法令，临时性托管并冻结了八家离岸公司的资产，包括Golden Dynasty Enterprise Limited（金朝有限公司）、Gold Factory Developments Limited（金工发展有限公司）、Platinum Net Limited（铂金网络有限公司）、Sunworld Enterprises Limited（阳世有限公司）、Great Base International Limited（大础国际有限公司）、Bountiful Gold Trading Limited（康金贸易有限公司）、Ever Maple Trading Limited (即恒枫贸易)、Wintell Enterprises Limited（温特尔企业有限公司）。

11月14日，位于阿皮亚(Apia)的美属萨摩亚群岛最高法庭签署法令，临时性托管并冻结两家离岸公司的资产，包括Mega Source Investments Limited（大源投资有限公司）和Honour Bright Investments Limited (荣辉投资有限公司)。

毕马威和另一家会计师事务所被分别指定为十家离岸公司的托管公司。根据法庭签署的法令，托管公司主要责任是辨别、查找并保管这十家离岸公司的资产。托管人将依照法庭命令，向关联人士及公司索取所有相关资料。达能方面认为，这为“公平合理地”判决双方的争端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造假”风波

与此同时，达能与娃哈哈在海外的诉讼中，出现了一系列戏剧性的场面。

11月9日，娃哈哈一方的代理律师事务所拉瑟姆威特金斯（Latham Watkins）正式退出美国加州洛杉矶高院的被诉案件代理，由另一家名为昆伊曼纽尔（Quinn Emanuel）的美国律师事务所接替。这里的娃哈哈一方，实际上是宗庆后的两个家族公司——恒枫贸易有限公司（下称恒枫贸易）和杭州宏胜饮料有限公司（下称宏胜饮料），以及宗庆后的妻女施幼珍和宗馥莉，与娃哈哈集团并无直接关系。

《财经》记者获得的10月25日洛杉矶高院法庭双方律师与法官的对话会议记录显示，拉瑟姆威特金斯律师事务所退出的原因，是出于“职业道德”。

恒枫与宏胜方辩护律师谢克特在法庭上解释退出原因时表示，“我想如果达能从它的角度告诉您发生了什么和它因此准备要求的法律救济，将使您对情况有大概了解，而不至要求我来吐露自己客户的秘密……”；“坦白说，我们有自己的顾虑，根据达能当庭对您所述情况，我们只能设法避免，不再参与向法庭作任何递交和陈述，直到我们确知不会再出现类似问题……”

达能方的代理律师、宾汉麦卡勤律师事务所合伙人陈东律师告诉《财经》记者，谢克特所指的“达能所述情况”发生在10月中旬的第一次录供时，当时达能律师向法官指出被告证人在录取口供时说谎。当时，除双方律师，作为被告方的施幼珍与宗馥荔，以及恒枫贸易和杭州宏胜的代表共四人到场。

陈东说，四位证人在回答关键问题时经常闪烁其辞，避开话题，而且相互的证词还存在严重矛盾，且多处与来自中国工商部门的权威材料相矛盾，又无法解释。

此前，十家资产被冻结的离岸公司之一——荣辉投资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陈仲华，曾指证宗庆后伪造签名，使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荣辉的法人代表。

陈仲华在证词中称，自始至终，他没有与宗庆后成立过荣辉公司，也没有进行过实质性的投资合作，仅有过一次双方希望合作投资“杭钢项目”，但无果而终。他在讨论该项目投资时，向宗庆后及其代理人提供了自己的签名和护照。

据悉，荣辉公司参与投资成立了五家“宗系娃哈哈”（即达能与娃哈哈合资公司之外的非合资公司）。工商资料上显示，这五家公司均为宗庆后家人与荣辉共同成立。今年7月，达能已将陈仲华的证词整理成举报信，向五家公司所在地工商局提交。

11月1日，陈仲华和他的律师配合五地工商部门进行了有关于“签名造假”的调查谈话，工商部门询问的核心围绕两个问题：每个公司中的多个陈仲华签名是不是其亲笔签名；是否知道荣辉公司所投资的五家公司的存在。陈仲华向调查组一一予以否认，称在律师咨询此事之前根本不知荣辉的存在。

这已不是宗庆后第一次遭遇商业信誉的质疑。对此，宗庆后在回应《财经》记者采访时，仅以“没什么可说的”、“一切等法律结果”等简单作答。

政府公关战

11月18日，一场盛大的庆典晚会在杭州黄龙体育场举行。来自浙江省政府、杭州市政府、上城区政府的数十名党政官员与众多经销商、供货商济济一堂，庆祝国内饮料业龙头企业杭州娃哈哈集团有限公司（下称娃哈哈）创业20周年。

灿烂的烟花之中，杭州市政府将“特殊贡献奖”授予了娃哈哈的创始人宗庆后，以感谢宗庆后20年来为杭州经济发展做出的重要贡献——这是杭州历史上第一次将此奖项赋予企业家。

这显然是宗庆后又一次成功的“政府公关”。在此期间，宗庆后以其女儿为亲善大使，在全国各地展开慈善捐助活动。一位熟悉他的人士对《财经》记者说，宗庆后一方面在稳定各地销售网络并开拓新的网点，另一方面继续寻求各级政府的支持。今年9月，宗庆后还通过支持者向商务部和国家工商总局要求，对达能进行破坏国家经济安全的审查。

上述熟悉宗庆后的人士透露，宗庆后的战略，最后一个阶段基本上就是诉诸国家经济安全指控，寄望以此引起相关部门的重视。但截至目前，商务部和国家工商总局尚未做出回应。而国家商标局虽没有同意达能申请，撤销《关于娃哈哈商标转让申请审核情况的复函》，但在后来的答辩状中否认《复函》的意思是“不予批准”商标转让。

宗庆后选择在萨科齐访华期间赴京显然并非偶然。在熟悉宗的人士看来，宗之所以同意重启和谈，很有可能是在这次北京之行中意识到要获取中央政府的正面支持绝非易事。

与娃哈哈的官司最终将如何了局，达能全球总裁里布在近日的一次公开讲话中首次明确指出，解决娃哈哈问题的关键并不在法律层面。达能公共事务负责人则一再向《财经》记者表示，达能始终没有放弃过和解的念头，关键是双方能够平等地坐下来，心平气和达成和解条件。

《财经》记者从浙江获得的信息也显示，无论是相关部门还是法院，都更倾向于双方能够和解。据接近浙江省政府的人士透露，浙江政府多个部门都曾在达能与娃哈哈之间协调过，但是很难谈拢。

浙江省高院一位内部人士透露，杭州市政府对于娃哈哈和宗庆后其实是非常支持的，因为无论是“娃哈哈”这一知名品牌，还是税收、GDP、提供就业岗位等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宗庆后无疑都对杭州市做出了很大贡献；与达能的争议单从法律层面来说其实并不复杂，之所以迟迟不能判决，原因在于“背景太复杂”。

他表示，法院更加倾向于纠纷能够和解，“司法救济是成本最高的救济方式，拖得越久对双方都越不利。”

截至目前，娃哈哈与达能双方仍未提出正式的和解条件，双方对于和谈前景也不敢太乐观。一位接近宗庆后的人批评说：“达能太霸道”；达能一位内部人士则对《财经》表示：“他（宗庆后）太善变了。”就在本文截稿前，《第一财经日报》引述宗庆后12月6日的回应称，“两国首脑要求双方和谈”，但“双方不接受”。《财经》记者从接近宗庆后的人士处获悉，宗庆后原本以为和谈将以“双方撤诉”为前提，达能却拒绝撤诉，且仍要求收购非合资公司。6日下午，宗庆后在与律师团及相关人士仔细商谈后“决定把官司继续打下去”。

上述消息人士还透露称，娃哈哈在桂林起诉达能中国区总裁违反“竞业禁止”的官司已经胜诉，目前正在等待判决书最终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