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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四”学人翰墨丛谈

    时间:2021-02-06 07:52:48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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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炳麟、蔡元培、陈独秀、鲁迅……都是“五四”时期风标独立、个性粲然的人物。他们的书法,有别于专业书家的书法,是以凸现文人个性、注重趣味和书卷气的一种书法。也许点画不够精到,章法、笔墨也无刻意安排和讲究,但字里行间意味盎然。这也是近现代衍生出来的一种文化现象,书法家和文人居然也可以分家。而在过去,试想从王羲之到吴昌硕,有哪位书家不是文人?又有几位文人不擅书法呢?

    文人书法,意趣性情为上。杜工部诗云:“由来意气合,直取性情真。”陈独秀也有“书法由来见性真”句。“文如其人”或“字如其人”,若从性格的根本上来看,应该还是相符的。譬如:陈独秀写字大刀阔斧、恣肆汪洋,叶圣陶写字横平竖直、一笔不苟,以及王国维的法度谨严、梁漱溟的挺拔清健、周作人的古拙散淡、梁實秋的隽秀雅致,等等,这些说到底,都是文人性情在书法上的自然流露。

    兹就“五四”时期部分学人的书法艺术略作梳理展示,以当引玉之砖可也。

    章炳麟(1869-1936)

    章炳麟的学问与名气是毋庸多言的,只须看看他的几个学生就知道了:音韵训诂学家黄侃、汪旭初、马幼渔,还有钱玄同、周氏昆仲,章门弟子,可以说个个风标独立、自成一家,影响较大。

    章炳麟早有书名,因其博通经史,在小学上又享有盛名,所以他的书法尤其是篆书,因朴茂古雅为人所称道。大凡文字学家都是兼擅书法的,如陈独秀、钱玄同、罗振玉等。作为古文字学家的章太炎,所作篆书绝无错字误字,也不参杂籀文,讲究字字合六法,笔笔有本源。其哲孙章念驰说:“(章炳麟)书法得益于深厚的小学功底,尤其作篆,不是单纯追求字型趣味,而是注重文体符合六书。”

    章炳麟精研《说文》70余遍,据说他在苏州讲学时,完全不编讲义,不带参考书,只凭口诵手写,就能全文背诵《说文》和《尔雅》。沙孟海先生曾评章炳麟的篆书是“自成体系,于钱太虚、邓顽伯皆不同科”、为“古文字学别派”。钱太虚即钱坫,顽伯即邓石如,与此两位清代篆书家清丽与雄厚的风格不同,章炳麟的篆书蹊径独出。

    尽管自成面目,然而章炳麟却并不要求弟子也学他的字。他曾对学生说:“写隶书要写《石门颂》;魏碑要写《郑文公》;篆书不可不写《天发神谶碑》;先写这放纵、有力之体,方能真正放得开,而后写一些秀气、圆转之体,便可以收得住。”这番话道出了学书法先放后收、敢于打破、才能确立的至理。

    章炳麟的存世书作不算太少,而且除了书稿、书信等,其作品篆书尤多。因为他喜欢写篆字,甚至开药方、写便条也用篆体,为此也曾难倒了不少人。其学问虽博大精深,但脾气古怪、个性乖张,故有“章疯子”的称号。

    鲁迅说章炳麟“以大勋章作扇坠,临总统府之门,大诟袁世凯的包藏祸心”,以及“七被追捕,三人牢狱”等,均“并世无第二人”。即便面对袁世凯即位时的邀宴,他的回帖竟也是“恕不奉陪”,后终被拘禁。据说在拘禁期间曾一度绝食,后经劝而止。但他写字送人,时常于落款中注“待死章炳麟”数字,以示其终不屈挠的凛然之气。当然,至1916年袁称帝失败病死,他就获释了,从此又潜心治学20年。

    1936年章炳麟逝时,人送一挽联是:“经学驾唐宋而上;其人在儒侠之间”,应该说,这确实写出了章炳麟的学术成就和为人性格。

    梁启超(1873-1929)

    梁启超不仅是我国著名的思想家、政治家,也是我国近现代史上极有影响的大学者。早年他随康有为倡导维新,是戊戌变法的领导者之一。在其生命的最后十年里,他一心治学著述,并先后于清华、南开等学府从事教育研究工作。当时清华国学院著名的“四大导师”,梁启超名冠其首,可见其举足轻重的学术地位。

    梁启超著述之余,对书法也极有研究。其《饮冰室全集》中就有一篇万余字的《书法指导》,这是根据他于1926年应邀为清华教职员书法研究会的讲演记录而成,他在文中首先就表明“书法是最优美最便利的娱乐工具”,而且写字“可以独乐”,不似喝酒、打牌、唱歌、听戏须“聚合多人”,所以他认为:“写字虽不是第一项的娱乐,然不失为第一等的娱乐。”此外,梁氏有关书学方面的长题短跋还有许多,《梁启超题跋墨迹书法集》内收梁所收藏的100余种碑刻拓片,每种都有梁的题跋,或品评前代书法风格,或考释校勘碑文,或记录拓本递藏之辗转及收藏之心得等等,其中颇多前人所无的独到见解,但这些文字在《饮冰室全集》里并未专门列出一辑。或许作为一代大家而言,碑刻拓本的收藏乃余事、闲事而已,不值一提。

    梁启超除了不擅草书外,篆隶真行,皆能为之。当然,楷书写得最多。他的字,不论是真是行,或篆或隶,其笔画形体都是一律突出方正峻厚,线条的起始转折也是力求方笔,这和他极力推崇北魏书体有关,他的观点一贯是‘与其学唐碑,不如学六朝碑”。而学六朝碑,“应从方正严整人手为是,无论做人作事,都要砥砺廉隅,很规律,很稳当,竖起脊梁,显出骨鲠才好”。从作书说到做人,其理大致相通。梁氏做人同样也是方正而不圆滑,当初他以举人之身拜康秀才为师,就是听了康有为的一日长谈,如“冷水浇背,当头一棒”,发现自己以前所学全是浪费。所以诚心拜师从头学起。最后他们终因政见不同而分道扬镳时,梁启超也同样义无返顾,这里则充分显现出他方正耿直的性格。

    1923年,梁夫人因病下世,在此前后的近一年时间里,梁启超非常苦痛郁闷,所以常常读宋词并以宋词句集联自遣,后竟一发而不可收,居然集成有二三百副之多。他还喜欢将自己的集句联写成对子分赠友好和学生,当年的胡适、徐志摩等都曾获赠,一时流传颇广。梁启超的集联,据说是受了陈师曾的启发,全以宋词句为素材。而就《饮冰室诗话》中所收的50来副联句中,他似乎又特偏爱姜白石的句子,“最可惜一片江山”便出自姜夔的《八归》,而且此句在他的集联中频频出现,例如:“忽相思,更添了几声啼鴂;屡回顾,最可惜一片江山。”再如:“燕子来时,更能消几番风雨;夕阳无语,最可惜—片江山。”等等。

    晚年的梁启超,曾说过这样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的学问兴味和政治兴味都甚浓,两样比较,学问兴味更为浓些。”按梁启超的方正品性,他的话,麻该说大致不会假。

    章士钊(1881-1973)

    章士钊可以说是中国现代文坛上大名鼎鼎的人物。他少年在长沙东乡读书,因庭前有桐树数棵,故别号“青桐子”,后易为秋桐、孤桐。

    章士钊是旧派人物的中坚,又曾做过段祺瑞政府的司法总长兼教育总长,文名大,书名也大。擅长楷书、隶书和行草,并精于诗词,所以求书者以及老友之间的笔墨酬唱颇多。他的一支如椽之笔,写起文章来以观点鲜明、逻辑严密、笔锋犀利而著称;而他的书法也同样以法度严谨、风格典雅、用笔洒脱而闻名。他的隶书,取法汉碑,于《史晨碑》用力最勤。所以其书法线条圆润,超逸多姿;而其楷书与行草,主要得力于二王、褚遂良以及黄山谷诸家,笔致清灵变化,墨韵饱满儒雅,有着非常浓郁的晋唐气息。

    章士钊先生为人正直、豪爽而有侠义之风,他的书法也给人以一种清健的不俗之气。章氏交游甚广,当年李大钊在北京被奉系军阀逮捕,他四处奔走营救;后陈独秀等人在上海被国民党政府逮捕,他又自动站出来为陈辩护。还有一事不应忽视:在1920年,毛泽东、蔡和森发起组织赴法勤工俭学,持杨怀中先生介绍信往见章士钊,筹措出国经费。章虽政治主张不同,但义之所趋亦尽力为之,立即发动社会名流募捐二万余银元巨款赠之,此份情谊毛泽东一直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也没忘记。

    鲁迅(1881-1936)

    鲁迅的字大概是我们这辈人最熟悉的文人书法了。

    或许有许多人未将鲁迅归于书法家之列,然只要说起“文人书法”,稍懂一点的都知道,鲁迅是最具代表性的了。鲁迅的字笔力沉稳,自然古雅,结体内敛而不张扬,线条含蓄而有风致,即便是略长篇的书稿尺牍,也照样是首尾一致,形神不散。深厚的学养于不经意问,已洋溢在字里行间了。所以,赏读鲁迅书法,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书卷气已经扑面而来。

    许多人读鲁迅杂文,见他笔锋犀利,一身傲骨,对“怨敌”“一个都不宽恕”,误以为他的性格只是刚烈严肃有余,轻松温情不足。其实恰恰相反,鲁迅倒是一个非常多情而具有幽默感的宽厚长者,如果这种感觉我们在他的杂文中未能体会,那么在他的笔墨问却能轻易地看出来。读鲁迅的书法,你总能觉得有一种脉脉的温情,沉着隽永,意味深长。这其实和他幽默智慧的文人性情大有关联。

    鲁迅一生留下了大量的墨迹存稿,这类墨迹以鲁迅定居上海的十年里最为丰赡,其中书法作品形式的则相当少,大多是应友人之求或朋友之间诗联的唱和之作。鲁迅先生无意作书家,虽然他在书法艺术上有着极高的修养识见和水准,但他对自己的字并不看重,他较欣赏的倒是弘一法师乃至好友陈师曾和乔大壮的书法。他曾托日本好友内山君“乞得弘_上人书一纸”;他的第—本译著《域外小说集》,即请陈师曾为之封面题签;而北京“老虎尾巴”书房内的一副“望崦嵫而勿迫,恐鹈鴂之先鸣”即由乔大壮书写,可见他对这些朋友之推重。而遇上自己真正的好友向他求字,虽也在所不惜,然却相当低调。如1935年当他的晚辈朋友杨霁云求字时,他回信写道:“前嘱作书,顷始写就,拙劣如故,视之汗颜。但亦只能姑且寄奉,所谓塞责焉耳。”

    鲁迅对书法、美术有着极高的鉴赏力,对篆、隶、章草等各种书体,均可熟练掌握。难怪他曾对友人表示“字不好”,但“写出来的字没什么毛病”,显示出他在文字学上的相当自信。他有时书兴浓时,时常会将一两个篆隶意的字掺杂于行书之中,浑然一体,趣味横生。

    1961年前,为纪念鲁迅诞辰80周年而出版《鲁迅诗稿》(影印本),郭沫若在序言中有几句精辟的评语:“鲁迅先生亦无心作书家,所遗手迹,自成风格。熔冶篆隶于一炉,听任心腕之交应,朴质而不拘挛,洒脱而有法度。远逾宋唐,直攀魏晋。世人宝之,非因人而贵也。”

    胡适(1891-1962)

    过去有句流行的时髦语“我的朋友胡适之”,就是因为胡适的学问好、名气大、交游广,大家纷纷以认识胡博士为荣。

    胡适的字其实和他的为人为文也十分相像,即深入浅出、明白如话。其字章法自然朴素,落笔干净明了。他早年书法学苏东坡,后来不知为何,仅在起笔造型上还有些“苏体”的味道,而线条反倒似“瘦金体”了。若以书家的眼光来看,他的字在结体上似乎还存在很多问题,其线条虽瘦劲,但有些却明显偏细偏长,使整个字型略有松散之嫌。尤其是长撇和捺脚,都有“过”的感觉。不过这类特征倒形成了胡适书法的明显标志性风格,使人一望便知的“胡适体”。

    胡适除了写他那种有鲜明特色的“胡适体”之外,他还能写一手结体紧密、随意萧散的‘‘尺牍体”。这些尺牍书法,大多都一改他写大字时那种“长手长脚”的姿态,而是写得风流蕴藉、洒脱自如,进入了他作为一个大学者的自然之境,流露出他的真实情怀。

    “但开风气不为师”,是胡适经常借用的龚定庵名句。虽然作为一代宗师,他做了许多“开风气”之先的“名山事业”,然而他的风格品性、他的字里行间却丝毫不见孤傲、藐视一切的作派。正是他的谦逊、热情和“不为师”的品格,他的字读起来似乎也有一种平实、亲近、自然之风。

    郭沫若(1892-1978)

    郭沫若的书法,青睐者称赞其洒脱豪放,功力深厚风格强烈,奉为“郭体”;鄙视者认为其书粗疏狂野,有媚俗之气。

    若是按现在风格成型的“郭體”书法来看,他的字得颜体最多,他自己也曾言于颜字下过功夫,其宽博的造型以及横轻竖重的笔画质感都与颜体的基本特征相符。郭氏以行草书见长,他的“回锋转向,逆入平出”学书八字要诀,展示了他线条涩重苍厚、用笔起落急缓而富于变化的风格。不过在早期,郭沫若的书法却是从苏字开始的,他在自传中描述自己的书法启蒙是跟大哥学起的:“除了父母和沈先生之外,大哥是影响我最深的一个人。”“大哥年轻时分性格也很浪漫的,他喜欢做诗,刻图章,讲究写字,也学过画画。”“大哥写的是一手苏(东坡)字,他有不少的苏字帖,这也是我和书法接近了的机会。”难怪后来沈尹默曾有诗赞其书法:“郭公余事书千纸,虎卧龙腾自有神。意造妙参无法法,东坡元是解书人。”

    应该说,郭沫若在书法上还是下过苦功并有相当造诣的。除了苏字、颜字外,郭沫若于“二王”、孙过庭的《书谱》以及黄山谷、米芾等都有涉猎。“文革”前他和高二适有一场著名的“兰亭论辩”,他在《由王谢墓志的出土论到<兰亭序>的真伪》一文中就谈到:“我自己也是喜欢《兰亭序》书法的人,少年时代临摹过不少遍,直到现在我还是相当喜欢它,我能够不看帖或墨迹影印本就把它临摹出来。”

    郭沫若是一个浪漫主义的诗人,从他诗的创作似乎也可看出他书法的创作状态。他的书法作品中,既有一份元气淋漓、奔放自由的浪漫激情,又有一种狂热不安的躁动和跌宕起伏的不稳定性。1961年他70岁时曾以行草书写过这样一幅扇面:“有笔在手,有话在口,以手写口,龙蛇乱走。心无汉唐,目无锺王,老当益壮,兴到如狂。”也许正是因为他“龙蛇乱走”“兴到如狂”的诗人气质,他深厚的历史涵养和古文字学的底蕴,使得他的书法看似气势开张笔走龙蛇,一副不拘绳墨的狂放架势,实质上还是融古贯今、自有法度于其中的。他的有些作品中,水准的落差很大,尤其是20世纪50至70年代,或许是应酬太多,致使有些过于粗疏草率的书作也流传应世,给他的书名带来了不少负面影响。

    作为一个文人学者型的书家,郭沫若作书的随意性往往会忽略了许多技巧上的规范性,如果仅仅以一两件率意失败的作品来否定其人的整体书艺,还是有失偏颇的。

    茅盾(1896-1981)

    “书贵瘦硬方通神”是唐代大诗人杜甫的名句,在文人书法中的“瘦硬”者,茅盾应该算是一家。

    作为著名文学家、又是新中国第一任文化部长的茅盾,当年给各种报刊书籍题名自然很多,我们对茅盾的字体一般都比较熟悉,线条坚挺,落笔干净,形成一种清隽秀逸的基本书风。其最有特点的就是线条。他的字中宫收得较紧,所以线条舒展雅致,虽人笔轻而线条细,但却细而不弱,线条非常秀挺而富有弹力。唯一不足或可说写得过于光滑流畅,似乎美妍有余而韵味不足。人们在谈到茅盾书法时,几乎都认为他是取自于宋徽宗的“瘦金体”。1979年,施蛰存偶尔看到书上茅氏的题字,认为“大有瘦金体笔意”,颇为喜欢,便写信“欲乞先生为书一小条幅”。时已83岁高龄的茅盾在回信中似乎否定了所谓“瘦金体”笔意:“我的字不成什么体,瘦金看过,未学,少年时曾临董美人碑,后来乱写。近来嘱写书名、刊名者甚多,推托不掉,大胆书写,都不名一格。”《董美人墓志》是隋代楷书中的精妙之作,其书布局缜密严谨,笔法精劲含蓄,秀逸疏朗,淳雅婉丽。茅盾书法从中吸取了其华美坚挺的笔致,果然给人一种清朗爽劲之感。

    沈尹默(1883-1971)

    周作人曾说,五四以来旧体诗写得最好的是“郁达夫和沈尹默”。虽然这只是一家之言,但也说明了一部《秋明集》(沈尹默的诗词集)的水准和地位。沈尹默5岁即学诗,14岁在家养病时,对诗歌产生浓厚的兴趣,遍读李、杜、韩、白等唐人诗集,并熟读《红楼梦》,对书中的诗词可谓烂熟。

    陈独秀语“剌”沈尹默的故事广为流传,陈说“昨在刘三壁上见了你写的诗,诗很好,而字则其俗在骨……”那首被陈独秀称作很好的诗,就是沈尹默在醉中即赋的《题季平黄叶楼》:“眼中黄落尽雕年,独上高楼海气寒。从古诗人爱秋色,斜阳鸦影一凭栏。”刘三(季平)读了非常赞赏,请沈用宣纸书写后贴在书房里,于是就有了陈独秀看见后的快人快语。那一年,沈尹默才25岁。

    沈尹默31岁时就到北京大学中文系任教,那时的他,在课余时已开始“一意临学北碑”了。陈独秀的直言曾给了他很大的震动,语虽刺耳,然沈并不生气,反而引陈独秀为知己,进北大后还特向蔡元培校长推荐,请陈氏来任文科学长。并与陈独秀、胡适、鲁迅等并肩携手,共同鼓吹新文学运动。现在时有人为了证明沈尹默的书法还够不上大师,故对陈独秀“刺”沈尹默的故事津津乐道,其实这则故事的最早传播者就是沈本人,他并不讳言。1961年在《我和北大》—文中专门作了回忆,并称:“也许是受了陈独秀当头一棒的刺激吧,从此我就发愤钻研书法了。”

    受刺后的沈尹默,首先取来清代学者包世臣《艺舟双楫》细加研读,苦苦探索用笔法则。并从《龙门二十品》人手,而后《爨宝子碑》《爨龙颜碑》《郑文公碑》《刁遵墓志》《崔敬邕墓志》等无所不窥。他曾自述于北碑中,最喜《张猛龙碑》,又参入《大代华岳庙碑》,着意于画平竖直,每作一笔,辄屏气为之,横成始敢畅意呼吸,如此达三四年之久。在北碑中浸润了相当一段时间后,自1930年始,他自覺腕下有力,乃重新再学行草书,仿智永、米芾、王羲之诸人墨迹,同时遍临褚书。

    与清代阮元、包世臣乃至民初的康有为等一批力倡碑学者不同,沈尹默的骨子里还是喜欢帖学的清逸俊秀和二王的风神萧散,这或许和他追求意境的诗人风格更贴近些。所以,当他汲取了北碑的精华之后,又重举帖学大旗,专写二王一路以及唐宋诸大家和明代的文徵明书法等。

    沈尹默一生作书从未懈怠,称他“遍临历代碑帖”大概不算夸张。他于书法的最大成就在正书和行书。谢稚柳赞其正书为“数百年中未有出其右者”。功力之深厚、笔法之精到可谓无人可及。比如他所临写的《兰亭序》《黄州寒食诗》《蜀素帖》以及褚遂良书法等,无论结构还是点画,形神兼备,无可挑剔。据说20世纪40年代沈尹默在重庆时,对自己临写的《兰亭序》不满意而扔在字纸篓里,不料被于右任发现检出,大为惊叹,即装裱成手卷而珍藏。郭绍虞尝撰文评论沈尹默书法日:“妙在熟中见生,功夫得力于字外,纯从学问而来。”确实,由于沈尹默深厚的学养和诗人气质,其书法中飘逸出清雅自然的书卷气,也同样是他人难以超越的。他自己评论中国书法艺术曾说:“无色而具图画的灿烂,无声而有音乐的和谐,引人欣赏,心畅神怡。”以此标准来衡量沈氏书法,我们也有相同的感受。

    柳亚子(1887-1958)

    柳亚子可以说是一个纯粹而彻底的诗人。诗名很大,时与领袖毛泽东诗词唱和,其作品被选人中小学课文,于是举国上下,妇孺皆知;早年他创办的文学团体南社,几乎囊括了当时绝大多数一流的文人学士,其阵容之整齐、影响之风靡,可谓一时无两。至于写字的名气,有人说他是“写了一手不易读懂的好草书”,他那随心所欲的行草,笔走哪算哪,似不太计较于点画的来龙去脉,就和他放诞不羁的诗人性格一样。

    当然,若是脱离了诗人的本质来谈柳亚子,一切都毫无意义了。

    柳亚子对自己的诗才相当自负。他曾撰写过《南社诗人点将录》,把南社诗人和《水浒传》中的一百零八将相比,他自己也老实不客气地坐上了头把交椅。然而,和诗文相比,柳亚子的字,尽管欣赏者也有“运腕飞锋、自然洒脱”之谓,但终究还不能与诗文并驾齐驱。不过有意思的是,1947年柳亚子赴港定居,为自给自足计,却在报上登广告发起了“三卖运动”:卖诗卖文卖字。并自订鬻字润例为:不论中堂、立轴、屏条、横披、册页、扇面,每件港币百元,长卷另议。借着他的诗名,据说求书者还源源不绝。

    要论起柳亚子的书法,不易读懂、难以辨识倒真是有一点名气的。他自己给曹聚仁等写信时,末尾还加注:“如你们看不懂的话,隔天见了面,我再读给你们听。”而另有一位朋友,专门将柳亚子书信中不能辨识的草字一一剪下,贴成一张纸再寄回他请求解释时,柳自己也不能辨识了,

    郑逸梅的《艺林散叶》中有云:“柳亚子曾自谓平生有两大不便,一是口吃不便,二是近视不便。”柳亚子作书非常快,再加之他的高度近视,所以点画的交代难免照顾不周。但他的书法,虽然有时粗头乱服,有时恣情率性,然而若从整篇的章法气息来看,还是诗情盎然、颇有可观的,以“才子笔”“聪明字”冠之,可谓不谬,有评家谓柳亚子之书,为“笔不到意到”,此言说得最好。

    俞平伯(1900-1990)

    俞平伯不仅是著名的红学家,而且诗词书法皆精,还是五四以来一流的散文家。要论起他的才学,其家庭渊源不得不说。其曾祖父俞樾(曲园)是近代著名经学家,章太炎、吴昌硕都是他的学生。父亲俞陛云,光绪二十四年(1898)探花,民国元年任浙江省图书馆馆长。受祖父的亲授,俞平伯在诗词、书画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诣。母亲许之仙也是出自杭州名门,通诗文书画。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所受到的教育与熏陶可想而知。而且俞平伯出生时,其曾祖曲园老人仍健在,尽管已80岁高龄了,但对曾孙疼爱有加。俞平伯3岁时就喜欢涂涂写写,于是俞老先生就每天亲自用红朱笔写“上大人,孔乙己”等字,讓曾孙描红。为此老人还专门有诗纪之:“娇小曾孙爱如珍,怜他涂抹未停匀。晨窗日日磨丹砚,描纸亲书上大人。”

    俞平伯的书法,虽说是由曾祖为其开蒙,然写的倒并非和曲园老人_路。其字写得雅淡娟秀,清气逼人。他似乎永远是写楷书,即使偶尔参杂一两个行草字,也是带有楷书的笔意,相当统一和谐。据其北大学生、学者邓云乡说,俞氏的书法取自《龙藏寺碑》,他曾于此碑下过很大的功夫,由于《龙藏寺碑》是隋代小楷的精品,所以俞氏的字也是以小楷书为长,点画精到,一笔不苟。邓云乡藏有俞平伯的不少书法,均是字不盈寸的楷书诗稿和尺牍,尤其是早年一些精品,不仅字好,用的纸也颇为讲究,一页木版水印的花笺,几行疏朗雅致的墨笔诗句,煞是光彩照人。

    (作者单位:新民晚报社)

    责任编辑:高胤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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