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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你一匹马

    时间:2020-05-30 08:59:04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1

    储油车间党支部书记黄秀梓在心里发誓:决不能让师琪和中锋恋爱。

    中锋是保卫处巡逻队队员,还是厂业余篮球队主力队员,擅打中锋而闻名全厂。提起中锋,都会想起那河马一样的大个子。中锋身高一米八二。黄秀梓听保卫处的人说,中锋是凭那股凶气进巡逻队的。巡逻队扩编,物色了十多个人,保卫处的领导都不满意。有天中午经保科长手中拿着饭盆刚进食堂,长长的打饭队伍里,有个饿狼吼叫般的瘆人声:插老子的队,不想活?死到最后去。插队的只比中锋矮个头盖骨,常以强凌弱。中锋眼睛一瞪,再一嚎,插队的禁不住全身颤抖,老老实实排到最尾。经保科长眼睛一亮,个子高大,蛋黄一样的眼球比鹰还凶猛,胸腔里仿佛憋着一股杀父之仇,天生的巡逻队胚子。

    一个晴朗的周日,龙山上一堆堆青年男女,笑声、歌声,把龙山闹翻了。龙山的草草木木,也染上了青春气息,一片片绿,一片片红。此时,黄秀梓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全身心地和这种属于小青年的浪漫、温馨融到了一起。

    草丛里有一台黑色录音机。录音机上,一排光柱喷泉一样起落,送出一支欢快、煽情的歌:幸福的花儿心中开放/爱情的歌儿随风飘荡/我们的心儿飞向远方/憧憬那美好的革命理想……

    这个环境,只有舞蹈才能表达心声。黄秀梓感到,师琪体内的血液像乐谱一样起伏、跳跃。师琪的每一次舞动,仿如来自快乐之神的点化,轻盈、高雅。前年她兼任车间团支部书记,有次厂团委开会,男团干们都夸耀自己车间的女孩,她听后不服气,便说,储油车间在此,谁敢夸口?

    谁不承认储油车间师琪是全厂第一美女?只听说好山好水养美女,没想到储油车间的柴油汽油也养美女。师琪的美与生俱来,不需装点。第一次见师琪,她就明白了,作家们描写漂亮女孩子,为什么最喜欢写眼睛,而且是冒着重复别人的风险。师琪任何部位,随便拿个出来和别的女孩比,都稳拿冠军,都可以让人过目不忘。这些优秀的部位全部组合在一起时,她记住的就是那双眼睛。男人们一见那双眼睛就生情,反说是她的眼睛会勾人,会放电。同为女人,她也被师琪眼睛里清纯、无邪、善良的力量震撼。

    大家围成一个圈,师琪在中心,女神一样起舞。龙山上的男男女女,齐刷刷地停止歌唱,停止舞蹈,把目光投向师琪。开始,只有他们车间的团员围成一圈,后来,不知保卫处的团员们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黄秀梓见是厂保卫处的青年们,便伸出友谊之手,把他们拉进了圈子。中锋自然也在其中。又后来,一些不认识的人,也和他们手拉手,他们的圈子泡米花一样发了开来。他们都是师琪的美吸引来的。

    一曲完,掌声,响彻山谷。中锋拍得最响,拍得最久,别人的掌声停了,他还在拍。黄秀梓觉得,中锋最后的掌声孤零零的,甚是讨厌。

    中锋把大拇指和食指含在口中,“嘘……”地一声长笛,穿透山谷,后又传回来,“嗡嗡”的,久久不息。和中锋一伙的几个小男人,也模仿中锋的动作,把拇指和食指含在口中,发出一串串响亮、尖脆的“嘘嘘”声。“嘘……嘘……”“嘘……嘘……”在山野一声连一声,一声比一声响。车间团支部第二小组的组长,也学中锋,把大拇指和食指含在口中,黄秀梓对他怒目一瞪,他的手立即从口中退了出来,一脸绯红地后退了两步。

    朋友们,朋友们,我郑重宣布……中锋说到这里,停下来,把眼神扫向师琪,又说,从今天起,师琪就是我的女朋友。中锋扬起手掌说,谁要欺负师琪,我的手掌绝不饶他。保卫处那帮浑小子立即起哄,嫂子,嫂子地叫,还有人在草地上划个圈,说,新郎新娘入洞房。

    师琪的脸先红后黑,满身怒气都集中到了脸上。你是谁?流氓,我不认得你。师琪说完,两腔泪水泄洪似的。

    黄秀梓警告中锋:中锋,你听着,玩笑过份了!快向师琪道歉!声音钢一样强硬,不像从女人胸腔中发出。从这天开始,黄秀梓对中锋生出了一种见到苍蝇般的恶心感。以前听说中锋坏,她没看到,也没感受,这次她亲眼目见了中锋的坏。

    2

    黄秀梓把毛豆和师琪送到上海火车南站。趁师琪上卫生间,她对毛豆说,抓住机会,我听你的好消息。黄秀梓又说,师琪喜欢你,你一来,你看她多高兴!女孩子要哄,多讲点她喜欢听的。女孩子半推半就,男人吧,做事果断女人才喜欢。她的意思是,把生米煮成熟饭,但又不能露骨说,不知这憨豆子能不能听懂。

    黄秀梓带着师琪去上海出差,临走时要毛豆第四天赶到上海,仿佛三人在上海巧遇。毛豆到上海后,黄秀梓说,我临时有事,过两天再走,你们先走。黄秀梓问毛豆,买票了吗?毛豆说,没有。黄秀梓说,蛮好,你免得买,我免得退。

    上海没有直达车到蒸洲,要在长沙转。到长沙后,毛豆和师琪在八一路上,找了三家招待所,两家客满,只有一家友谊招待所,还剩一个双人标准间。他们沿八一路继续往前,又找了三家,全客满。

    毛豆说,怎么办?

    师琪不回答,盯着腕上看手表,面部肌肉仿佛放在冰箱里冻过。

    怎么办?怎么办?毛豆仍在念叨,像是问师琪,又像是问自己,一个没主见的小孩儿模样。

    师琪的眼睛仍没离开腕上的手表,怎么办,似乎是毛豆的事,与她无关。

    毛豆用不坚定的口气问师琪,回友谊招待所?好歹友谊招待所还有一间房。毛豆怕师琪反对,又表决心似的补充,我睡卫生间,你从外把卫生间的门锁上。毛豆仍然读不懂,师琪是同意,还是反对。毛豆踏着碎步,慢腾腾地回头往友谊招待所走,边走边观察师琪的反应。师琪无声地跟在毛豆身后。毛豆又走了十来步,再回头看师琪,师琪仍跟在后面慢慢地走。师琪见毛豆不停地回头看她,突然就不走了,站在街头眼睛望着右边的街景。

    他们坐直快硬座。火车晚了点,在车上呆了二十一个小时。下车后,又找了一个半小时招待所。师琪用完了全身力气,双脚和她赌气似的,落到地上就不肯起来,像个不听指挥的仆从。师琪不想再折腾,心中早有屈就的准备。一个标准间,一男一女共卧一室,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师琪想毛豆说出来,语气里最好有点点强逼,霸道,无可奈何下只好从了。毛豆老念叨怎么办,师琪开始假生气,后来真生气了。要是中锋,绝不会把怎么办挂在嘴上,早就自作主张住进友谊招待所了。更可笑的是,她在火车上随意说说连夜回蒸洲。毛豆当真了,他不知是女孩的小性子,更不是心里话。下车后,毛豆带着她直奔火车站售票处。晚上九点半,到凌晨三点前,没有回蒸洲的车,凌晨三点后才有一次过路车,还不卖到蒸洲的短途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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