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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冰心佚诗《海的女神》说起

    时间:2021-03-02 07:53:12 来源:达达文档网 本文已影响 达达文档网手机站

    冰心佚诗《海的女神》

    年轻的时候,读过冰心老人的一些新诗,印象已经有点模糊。前两天,我在翻阅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上海《晨报》时,看到署名“冰心女士”的新诗《海的女神》,一刹那间还以为是少年时代所读的《诗的女神》。当然,这个印象很快就被《海的女神》所包含的特有的忧郁、惆怅和迷惘打破了,这是一首我从来没有寓目过的诗作。于是,我连忙查阅《冰心文选·佚文卷》(王炳根编,福建教育出版社2007年)和最新版本的《冰心全集》(卓如编,海峡文艺出版社2012年),均未发现这首诗作,且迄今为止也无论者发现或谈及,如果能够证实确为冰心所作,则是一首不折不扣的佚诗。

    刊载在一九三四年十一月十五日上海《晨报》副刊“晨曦”上的《海的女神》,没有标明写作时间,只有一篇提供者钟辛茹所写的导语《冰心的旧作》:

    一九二七年的冬天,我和冰心的弟弟冰季都是在燕大读书,而且同时都在Sage Hall听冰心的讲课;那时我们的文艺兴趣特别浓厚,我们便由冰心指导,组织了一个“海邻社”,专门研究文艺创作和译述;“海邻”两字的来源,是因燕大在平西海甸的原故。冰心先生特为它写了一首《海的女神》给我们。直到昨天才由我的日记中发现出来。

    这里,有几个关键词:“一九二七年”“冰心”“冰季”“燕大”“Sage Hall”“海邻社”“海的女神”。表明一九二七年冬,冰心在燕大授课时,为弟弟冰季(原名谢为楫)和友人组织的文艺社团“海邻社”当指导,并专门为他们写了一首诗作《海的女神》。查新版《冰心全集》,一九二六年到一九二八年,收录的冰心作品仅四篇,其中论文和演说各一篇,散文一篇,诗作一首(《我爱,归来吧,我爱!》),可能和当时冰心担任教师,专注备课和研究,创作不多有关。如果《海的女神》确实是冰心所作,自当填补这一时期的空白。

    钟辛茹这个名字,无论是专家学者还是一般人,估计都十分陌生。我在钩沉《小雅》诗人、先伯父吴仕醒(笔名吴士星)史料时,曾发现他写有悼念诗人徐志摩的诗作《诗人,今朝来哭你》(刊于《北晨学园·哀悼志摩专号》),所以我写成《英语教学专家吴仕醒的早期新诗》(《小雅:从烂缦胡同走出来的〈小雅〉诗刊及诗人》,远景出版社2017年)一文,其中提及同在《北晨学园·哀悼志摩专号》写有诗作的钟辛茹:

    《北晨学园·哀悼志摩专号》发表的新诗作品仅八首,按先后顺序为《招魂》(孙大雨)、《吊志摩》(陈梦家)、《哀志摩》(方玮德)、《我哭志摩》(盛成)、《诗人,今朝来哭你》(吴士星)、《诗的毁灭—悼徐志摩先生》(陈豫源)、《哀思》(谢飞)及《献给我们已死底诗圣》(钟辛茹)。孙大雨、陈梦家、方玮德、盛成,是知名的詩人和作家,不必多说。余下的陈豫源是话剧工作者,钟辛茹是摄影师兼画家,和情况不明的谢飞一样,均下落不明,而吴士星当时专攻戏剧,后来转学到北京大学学习英文,一九四九年后长期在高等学校从事英语教学工作。

    《北晨学园·哀悼志摩专号》出版八十多年,一直没有影印或排印再版,而吴士星、陈豫源、钟辛茹等人因为名声不彰,诗作也没有被选入一些纪念徐志摩的文集,湮没至今,是十分遗憾的事情。

    这次又看到钟辛茹的名字后,加上《冰心的旧作》中有冰心、冰季姐弟以及海邻社等相关线索,故而我以为按图索骥,弄清楚“海邻社”、钟辛茹的相关情况,是唾手可得的事。我尝试去查找冰心笔下是否有涉及“海邻社”和钟辛茹的内容,毕竟是弟弟和友人组织的文学社团,而且担任过指导,多多少少应该留下只言片字吧?结果,我只在冰心《我的三个弟弟》一节里,找到如下描述:

    三弟谢为楫的一切,我在《关于女人》写我的三弟妇那一段已经把他描写过了:

    ……他是我们弟兄中最神经质的一个,善怀多感,急躁,好动,因为他最小,便养得很任性,很娇惯。虽然如此,他对于父母和兄姐的话总是听从的,对我更是无话不说……

    他很爱好文艺,也爱交些文艺界的年轻朋友。丁玲、胡也频、沈从文等,都是他介绍给我的,我记得那是一九二七年我的父亲在上海工作的时候。他还出过一本短篇小说集,名字我忘了,那时他也不过十七八岁。(见《关于男人》,《冰心全集·第六卷》[第3版])

    文章提到了爱好文艺,爱交文艺界的年轻朋友,也提到了丁玲等几个名字,却只字不见“海邻社”和钟辛茹,一时曾让我恍惚中怀疑起“海邻社”是否真实存在过。不过,确实是过去的时间太长,冰心不是连自己弟弟小说集的名字都忘记了吗?

    《冰心全集》和《冰季小说选》的编者卓如,曾写有《一川烟雨任平生—纪念冰季逝世15周年》(《新文学史料》2000年第1期)一文,是能够找到的屈指可数的涉及冰季生平和创作历史的文章。关于冰季的文学创作活动,该文说:

    谢为楫的姐姐冰心,已从美国留学回来,在燕京大学任教。经过反复考虑,决定谢为楫依然留在北京读书。为了便于姐姐照顾,随后他进入燕京大学预科。崇实中学的高班同学李霁野、韦丛芜、方一志等,在他之前已进入燕京大学了。

    尽管谢为楫是初进燕大预科的新生,就向燕大校刊投稿。同时还和预科的几个同学集资办了一个刊物,可是只出了一期就停刊了。

    虽然只字未提“海邻社”或钟辛茹,但“和预科的几个同学集资办了一个刊物”的描述,在我看来,已经有了鲜明的指向。

    海邻社及其刊物《小弟弟》

    在一九二七年十一月三十日出版的《燕大月刊副镌》第二卷第四期上,有短新闻一则:

    海邻社出版小弟弟 海邻社系一九三三级同学所组织者。自成立以来,社务进行颇有生气,闻该社不久将有《小弟弟》一种刊物出版去。

    即便按照当时以毕业年份为级的惯例(比如钱锺书一九二九年进入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一九三三年毕业,习惯的说法钱就是一九三三级),时为一九二七年,燕大如何会有一九三三级的学生在校呢?我猜测,这可能是把上述的“预科”时间放进去计算的缘故。事实上,一九二八年一月十二日出版的《燕大月刊》一卷四期,补白中出现的《小弟弟快出世》一文就有了明确答案:

    本校的预科同学们,新近组织了一个研究文艺的海邻社,他们的刊物《小弟弟》快出版了,要《月刊》替它登广告,可是《月刊》正少地方,就登在这里吧。

    海邻社的成员颇有推介天赋,广告工作不仅在校内进行,一个月后的一九二八年二月十一日,应该是《小弟弟》已经正式出版,天津《大公报》也为他们广而告之:

    介绍海邻文艺社—《小弟弟》出版

    卖邮票九分 地点在北京

    昨接北京来信,现在有几位小弟弟组织了一个“海邻文艺社”,这是多么可喜的一个消息,内容等等,请看下面登的公私两个信

    (一)通告

    亲爱底哥哥,姊姊,弟弟,妹妹们;

    是—

    在这等干燥的生活里,去找到一点人生的真义(?),既可自慰!又可慰人!

    你们对于文艺有兴趣吗?你们肯加入来帮助吗?

    实在的!因为不会而去练习,因为对于文艺有兴趣而去做去!

    不怕难!不顾虑一切:这才是孩子们的天真!才可以得着最后的安慰!

    你们看!那不是前途的路灯吗?呵!—灿烂的将来呵!

    几个小孩子组织的:海邻文艺社谨启。

    通信处:北京后门内慈慧殿二号转钟心如君。

    (二)致C先生;

    你好?你永久好!

    我们这种组织,你一定很赞成的,那么何妨怜恤怜恤小弟弟,为小弟弟帮忙好啦!第一次已经出版一种文艺刊,名儿叫着:《小弟弟》,谁要买,寄九分邮票来我就赠它一本。

    祝你爽慰!

    小弟弟组织的;海邻社写的

    值得注意的是,广告中的联系人为钟心如,显然是钟辛茹的谐音,应该是同一个人的不同名称(或笔名),且天津《大公报》同一个时期就发表有署名“钟心如”的作品。此外,冰季同一时期在《燕大月刊》中发表的小说《初爱的真—寄给海外哥哥》中,也有一个朋友名字叫“心如”。此处不赘。

    此文另一个重要信息就是,“海邻社”是一个燕京大学预科小男生组成的文艺社团(当然,招徕的成员则包括哥哥、姊姊、弟弟、妹妹),那么,刊物的名称《小弟弟》只是与小男生有关这么简单吗?

    至于广告分为公私二信,则颇具巧思,前者是公事公办,为海邻文艺社呼吁呐喊。招徕成员;后者是私信一则,C先生当是虚拟,只是为了推介刊物《小弟弟》时有亲切感,无论公私,终极目的当然是相同的。

    对于广告的效果,我们眼下肯定是无法得知的。关于海邻社的情况,徐锡龄的著作《学生组织之一个实例研究》(《民国时期社會调查丛编·一编》[文教事业卷,第2版],李文海主编,福建教育出版社2014年)里曾有提及,称其规模“十五人”,全年预算“三十”元,会员会费“二元”,职员人数“五人”,为“文学性质”。因为未见其材料来源和时间,不知其统计的“海邻社”规模是创始期的数字,还是广而告之后的数字。但无论如何,“海邻社”在当时燕京大学的文学社团里,规模、地位和影响,都是“小弟弟”,乃不争的事实。

    钟辛茹、谢冰季都是“小弟弟”

    钟辛茹《冰心的旧作》中有关海邻社及其刊物《小弟弟》大体有了眉目,但他和冰心、冰季姐弟的关联,却不见冰心本人的记述和相关论者的提及,我认真爬梳一下当年的报刊,还是有些蛛丝马迹。比如,一九二八年《北洋画报》五卷二五○期曾刊出“文学家谢冰心女士(右)及其弟谢冰季(左)在玉泉山上摄影”,署名为“钟辛茹寄”。尽管照片并非身为摄影师的钟辛茹所摄,只是他提供给《北洋画报》刊出,但也颇能说明钟辛茹和冰心姐弟之间确有关联,毕竟那个年代摄影是件稀罕事,取得他人的照片,如果不熟悉,殊为不易。此外,一九二九年十月二十五日出版的《大亚画报》第一八八期,刊登有“钟辛茹为冰心女士介弟谢冰季所绘之小说封面”。当然,谢冰季一九二九年和一九三○年分别出版的小说集《温柔》《幻醉及其他》,并没有使用这幅钟辛茹绘制的封面,但也足以说明两人关系之紧密了。至于冰季两本小说的封面的设计者是谁,似乎迄今也未见论者说明,有兴趣的朋友,或可挖掘一番。

    再看一九二九年二月二十日出版的《国画时报》,刊登有钟辛茹的两幅肖像摄影及本人的肖像,文字说明包含了钟辛茹早期的大量信息:

    北平近多摄影家,钟辛茹君年方十七,已善摄影绘画著作,其作品已累见平津沪各大报章杂志。君为北平五三漫画会会员、中国新闻社摄影部长,在燕大时曾与谢冰季君组织海邻文艺社,刊印《小弟弟》文艺及《狂澜》《桃汎》等,学友多与之交,呼之为小弟弟。闻君不日将放洋留学,前途未可限量(李蓉江女士赠)。(原文无标点,笔者试标如上)

    这么看来,钟辛茹年龄比一九一○年出生的“小弟弟”(冰心如此称呼)谢冰季还要小,是名副其实的小弟弟。如此,他们组织的“海邻社”印行刊物起名《小弟弟》,明显意有所指,甚至语义双关。遗憾的是,出版的刊物迄今已无迹可寻,也未见当事人留下说明文字。

    至于文中的放洋留学之说,也非虚言,后来钟辛茹东渡日本留学,留日期间照旧十分活跃,除了为《北洋画报》《大亚画报》等刊物担任驻地摄影记者,如《北洋画报》一九二九年八卷三五四期曾刊出他和围棋神童吴清源及其兄吴浣在日本的合影;还积极参加当地中国留学生的文娱活动,在话剧中男扮女装,雌雄莫辨。上海出版的赵家璧主编的《中国学生》一九二九年一卷八期在“学校名人院”栏目刊出“钟辛茹先生”肖像,并介绍说:

    中国留日学生。任中国新闻学会摄影部部长。海邻社出版委员会主席。在前月留日学生会公演之俄剧《黑暗的伙房》中,饰少女翠英一角,迷离扑朔,不知者,几疑其为谁家好女儿也。

    同一期《中国学生》上,刊登有署名“钟辛如”(与肖像介绍文字“茹”有不同)的《中国学生在日本》,图文并茂,并配有他本人创作的素描,文章在“留日学生之团体”一节里,提到“海邻社”,这是该文艺社团创办人员最详尽的资料:

    海邻社系燕大学生梁瑛、谢冰季(冰心女士令弟)、钟辛茹创办之文艺团体,并得顾问如吴雷川、谢冰心等之赞助,冰季赴英组织伦敦之社,而辛茹又来日成立东京之社……

    文中所提到的梁瑛,情况和下落皆不详;至于吴雷川,则是大名鼎鼎的基督教教育家、著述家,并曾担任过燕京大学校长。当然,这段文字,更印证了钟辛茹多年后所说冰心担任海邻社“指导”并非妄言。

    钟辛茹在日本所学应该是电影戏剧专业,大约一九三一年底或一九三二年初返回中国(其1932年3月6日发表在天津《大公报》上的文章《戏剧素描》末尾有“1931年7月8日初稿于东京日大,电影研究室;1932年2月13日修正于北平平大”字样)。他曾在上海天一影片公司任职,一九三五年还在上海创办过“中国电影学会”,后来作品多和电影、戏剧有关(影评、剧评等),仍有摄影、素描和漫画作品。抗战爆发前,曾在《电影与妇女图文周刊》(1936年11月1卷1期)刊载过涉及国防电影的《漫话》,呼吁“我们的开麦拉应当像枪口一样地对着敌人”。抗战期间,钟辛茹去了大后方,工作应该仍旧和影剧有关。自贡《新运日报》(1940年12月14日)曾发表他的文章《提供几部可映的片子与自贡大戏院》,目的是为了提振抗战情绪。一九四六年三月三日《中央日报》发表他的文章《重庆市的电化教育》。一九四七年四月,重慶艺新书社出版长篇小说《梅兰芳被刺记》,署名“钟辛茹”,自序中有曾在日本大学映画科(电影科)读书云云,当是同一个人(梁发森的序言中则说钟辛茹主编过“中央日报艺术戏剧电影”,有笔名林江等)。此外,一九四九年九月二十六日的重庆《大公晚报》在一篇扩大农村电教工作的报道中提及钟辛茹,其时任市教育局电教队队长(蒋国昌主编《重庆教育志》,重庆出版社2002年),此时距离解放军进入重庆市区仅两个月时间。此后,钟辛茹音讯全无,下落不明。

    冰心诗作“女神”三部曲

    走笔至此,突然想到,本来只是钩沉冰心的一首佚诗,为什么要围绕着“海邻社”的当事人及其刊物,大动一番干戈,是不是有点喧宾夺主,或小题大做呢?事实上,这首冰心诗作由钟辛茹私藏七年之后公布,无论是诗作的提供者,还是作为事件勾连者的“海邻社”,环环相扣,无一不是关键。由于事发至今已过八十余个寒暑,早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同时囿于资料有限,不可能由作者冰心本人来证实诗作的真伪,诗作提供者其人其言的可信度就十分关键,起码必须证明他不是一个伪造名人作品的妄人。当然,刊登《冰心的旧作》的上海《晨报》,也是有点来头的,并非喜欢伪造名人轶事和作品的小报。更重要的,是当时冰心还活跃于文坛,地位尊崇。当时在上海盛极一时的《晨报》,对待他人提供的名人作品,自有一套审稿(防伪)机制,想必是不敢胡来的。

    此时,我们终于可以一睹《海的女神》的真面目了—

    女神呵!

    倘若你从涛声中静听,

    你的清波里,

    已含着我的无数的泪珠了!

    我是不自由的!

    我要说我……

    我—你

    我禁不起你无言的嗔责。

    我百转千回—

    不说罢,

    又禁不起我心头的痛楚!

    我心里的人间的话,

    天上的你可肯垂听?

    便是听了,

    你那跳珠溅玉的言词,

    我也只可静聆。

    我不如那片片的海云,

    阵阵的海风,

    能在你的天空中来去;

    更不如那翩翩的海鸟,

    能在你的微波上浮游。

    倘若我能以达到,

    何处是你心的尽头,

    可能容我知道!

    远了,

    远了,

    我真是太微小了呵!

    当我徘徊—回首,

    只对着这无边沉默的清波,

    不必风儿来吹,

    月儿来照,

    我微小的心已经碎了!

    女神呵,

    只永远是如此么?

    你的清波里,

    已含着我的无数的珠泪了!

    《海的女神》的发现和证实,使得冰心新诗中涉及女神主题的作品从《诗的女神》《“将来”的女神》,一跃成为女神三部曲了。出生于海军军官家庭,有“海的女儿”之称的冰心,也更加名副其实。《诗的女神》《“将来”的女神》分别作于一九二一年和一九二二年,均为中国新诗宝库中的名篇。我不是新诗评论家,对诗歌没有研究,《海的女神》在新诗史上的地位,还是留待诗评家去做。不过,冰心《诗的女神》中的句子:“满蕴着温柔,微带着忧愁,欲语又停留。”放在这里评价《海的女神》,应该恰如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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